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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宫面圣
翌日,商陆觉着有些心神不宁。
桃花寿宴上,商陆连寿星都没多看一眼,全想盛文竹说的话。
“钟鼓馔玉不足贵”还能这样用?
但盛文竹是尚书令,这种舞文弄墨的东西,他应该错不了。
我怎么就用不出来?
这反问给商陆自己都弄得无言以对了。
花容在世时,商陆还是很用功读书的,一度有悬梁刺股的精神头。
花容恨商驿,这一点商陆是最清楚的。
恨到什么程度?哪怕是从商陆身上窥见一点商驿的影子,花容就会对商陆拳脚相加。
商陆从前还挺期待被打的。
听着像是有毛病,但也事出有因。
一是花容打得也不怎么重,当时疼,一会儿就好了。
二是每当花容打完后,总会紧紧地抱住商陆。花容有时还会哭,抱着他的手总是颤抖着,但是会把商陆圈在怀里很紧很紧,身上的伤还没被花容的手勒得疼。就算是这样,商陆还是很享受拥抱。
母亲的爱是这样的吗?
真的会感同身受吗?
她是在心疼我吧。
这个拥抱的含义,商陆从未想过寻求第二种可能。
因为这就是最好的可能了。
我的母亲爱我,即使我是她最讨厌的人的孩子。
商陆因为花容的怀抱,曾经还刻意模仿过花容口中的商驿。
他每次都如愿以偿地停靠在了所谓代表母爱的港湾。
可是,花容晦暗的眼眸像樾州冬日的枯木,神情尽显失望。
商陆不会讨厌花容。所以那样的眼神对于商陆来说是恐惧。
她在对我失望吗?
我不想她失望。
察觉这点后,商陆就再也没有模仿过商驿了。
但是,商陆六岁那年,花容和叶宜春在为商陆筹备考学的事。
商驿不也是个读书人吗?
为什么她这次想让我和商驿做同样的事?
哦,她想要我扬名立万,要比商驿还厉害。
那就扬名立万。
商陆从那年起就一头扎进书海中。
先生是叶宜春夫家的一个识字的退休的老管家,他很欣赏商陆的这股拼劲儿,在花容面前从不吝啬赞美。
先生夸过商陆背书快,说他脑子好用,夸过很多次。
商陆可不是天纵英才。背那么快,是商陆总会用尽所用方法,把自己逼到绝望,只有书上的知识才是虚空大海中唯一能支撑商陆的浮木。
绝望到快要崩溃了,商陆又会幻想自己功成名就那日,花容为他绽开的笑颜。
后来功名不用考了,自己送上门来了。
商陆也有几月没看过那些圣贤书了,看过字最多的东西还是黄历。
说到黄历,今天的好像还没看。
今日是闰二月廿十二,诸事不宜。
商陆:“……”
诸事不宜,那就是不宜读书。
“那真遗憾呢。”商陆虽这样说,但脸上的笑意却没藏住。
听说城东开了家南北坊,专卖北方栩钰国的东西。
樾州在周国与栩钰国的边界,两国百姓经常进行商榷。
商陆看过好几次栩钰国的摊子,可谓是琳琅满目。
但相较于奇珍异宝,商陆更爱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比如那些个长得奇丑无比的刀,刀鞘上的花纹总是些青面獠牙的家伙。卖刀的商人说,这是栩钰国的王,会保佑使用它的每一个人。
要是放在周国,把皇帝刻得像个张着血盆大口吃肉的鬼,那都够去镇抚司被招待一趟了。
皇帝好像挺在乎自己的脸的,传闻中洗脸要用周国最好的皂荚树,每到三更必睡,巳时才起上朝,就是为了防止眼底的乌青。
照这样养出来的容颜应当不会差,不过商陆其实没怎么仔细看过。
上朝时直视圣颜……
商陆捡漏的行为本就惹得他人有些不悦,多少人耗尽三辈子都拼不到的爵位,商陆不劳而获,是叫人眼红。
要是盯着皇帝看,多少也要被叫不敬。
不过并不是害怕被治罪,是讨厌人嘴碎。
要不然商陆就不会做出揍王茗的事。
花容死后,商陆是真的不知天高地厚了。反正都是虚空一场梦,亭台楼阁,朱门酒肉,本就不该属于自己。
从来没拥有过,那就不会害怕失去。
包括商陆的命,也不是自己的。
门外动静有些大,商陆出前堂一看,惊了。
宫里的来人了。
一个面颊瘦削,褶子满布的公公,扯着尖锐的嗓音对商陆道:“商侯爷,皇上邀你入宫,车马已经在府外候着了。”
啊?
商陆百思不得其解。难道皇帝会读心术?就在心里稍稍思考了一下皇帝的面容,要把自己带进宫拷问?
太玄了,不信。
不愧是宫里的马车,只有小幅度的颠簸。
商候府里的马车颠得一度让商陆怀疑车夫想要暗算自己。商陆还以为马车都这样,索性就没追究。
现在来看……车夫就是想暗算自己!
回去就好好问问车夫,必须得给他点压力。
正想着,马车停了。
商陆掀开帘子看了眼,好大的空地。
公公在一旁说:“侯爷,到了。”
商陆这才关上帘子,下了马车。
见着了皇帝。
皇帝墨发半批,穿着件玄色的衣袍。确实养得好。
皇帝右眼是重瞳,传闻中的帝王之相。
商陆行了跪拜礼,皇帝却迟迟不道“平身”。
什么意思?
不罪己,找上己。
能什么意思,程家的事儿又要再翻一下了。
商陆想得有些入神,却又听见皇帝道:“平身。”
商陆:“?”这么一会儿就让起,不像是问罪的。
皇帝忽又轻笑一声,说:“朕近来听闻了件趣事,商大人可知晓是什么?”
称呼为大人,是有事儿想要交代。
商陆一语道破:“户部贪污。”
皇帝眼中闪过惊异,不过转瞬即逝,说道:“你为何知道?”
商陆实话实说:“猜的。”又解释了下依据,“我揍了王茗,皇上您不曾表态。”
户部尚书这种官阶,这种要职,皇上保持中立就是寒户部的心。
那就是户部犯事儿了。
管钱的地方,最容易犯什么罪?
贪污其实也不算重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皇帝这反应,应该是贪得不少。
皇帝看不出是什么神色,对商陆说:“就因为这个?你很冒进。”
商陆却莞尔一笑:“因为我就没想过要活。”
“你这性子和朕想的不一样,但朕倒挺喜欢打开天窗说亮话的。”皇帝坦白说,“不过朕还是劝你别太犀利,聪明反被聪明误,真的聪明人不这样。”
真的聪明人?在说盛文竹。
盛文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因为商陆哭了就帮商陆说话,除非他原本的立场就有偏移。
盛文竹那天在风月楼,是在调查王茗。
盛文竹知道户部有问题,在暗中调查,商陆却不要命地直接戳破。
这些商陆自然都猜到了。
商陆的神情虽然表现这恭顺,但言辞却与脸色大相径庭:“谢皇上好意,但我不是盛文竹,没有背后簪缨世家的顾忌牵挂。”
商陆这样说是意有所指。
盛文竹这么好用,皇帝却不找他。
因为盛家的势力必须压制,相较于处于被世家大族孤立的商陆,自然用商陆更不容易被反噬。
皇帝闻言忍俊不禁:“这个是你想多了。朕没想过用你代替盛文竹。”又补充了一句,“但是商大人既然提到了,那我可就把这项功绩送给你了。”
见商陆眉头微蹙,皇帝会了意:“你在想朕为何召你入宫,又方才为何要你多跪一会儿?”
商陆道:“是。”
“哈哈哈哈哈,”皇帝笑道,“朕十七,你也十七,不想找个伴逗他玩玩?”
商陆压下愠色,几乎是咬着牙道:“不太想,可能因为微臣十六。”
“好好好,十六就十六。”话虽如此,皇帝却还在笑,“商陆你回去吧,朕不逗你了。”
这小皇帝真是……疯子,有病。
太有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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