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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常安天生有着一种大概只有小老百姓特有的警惕感，好比说今天食堂的菜可能分量不足、教授也许会在今天的课上点名……在种种琐碎但重要的小事上，他的直觉准得惊人。
这种直觉，在第二天谢杭笑眯眯地挥手向他打招呼的时候对他发出了红色警报。
“……好。”常安嘟囔着打了招呼，两个人就肩并肩地并排朝着教学楼走去，谢杭跟从前一样，边走路边拉着他喋喋不休。
常安忍不住偷瞄了他一下，谢杭的笑容仍旧是那么阳光灿烂，压根看不出来昨天经历了失恋痛苦。
于是他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了，谢杭这是什么意思？
他难道觉得，经过昨天那么一出儿，两个人还能心无芥蒂地做朋友？
还是谢杭还有什么目的……难不成是自己知道了他的秘密，他要杀人灭口啥的……莫非是自己触到了他的逆鳞，他要想什么办法整自己……
常安一路胡思乱想，回过神来发现已经到了上课的教室。谢杭也和平时一样，就坐在自己的右边儿。
算了，多想无益，常安只知道，如果谢大少爷不对他表现出来明显的疏远的话，两个人的友情就还要继续。
这时候讲台上的教授问了一个问题，他环视了一圈，见到众多发呆聊天打瞌睡的同学中，唯有常安以严肃而认真的眼神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黑板，遂眼前一亮：“常安哪，你来说一下水泥砂浆和易性包括哪几个方面吧？”
前面说过，常安是个对未来很有计划的人，也就是说他是一个上了大学还坚持预习复习的好人……虽然他现在满脑袋都想着谢杭，他还是很从容地站起来回答说：“水泥砂浆的和易性，包括保水性、流动性……”令教授赞许地点点头。
然后那个有点秃顶的中年大叔习惯性地把目光转向了坐在常安旁边的谢杭：“右边那位同学，你来说一下这个问题，水泥砂浆的保水性是指什么？”
谢杭从睡梦中醒过来，站起来向着讲台上的教授微笑。常安分明地听到了周围女同学的抽气声。他叹了口气，把教科书摊开到250页，用手指着其中一段递给谢杭。
谢杭极其自然地接过书来，照着上面念出来答案，那教授挺无奈地看着两个人在下面光明正大的动作，咳嗽了一声让谢杭坐下了。
“谢谢哈哥们儿。”谢杭手一圈搂住了常安的肩膀，“嘿嘿每次都要靠你救急。”
常安听见有女生激动地小声地说道：“小受今天和他家那位也闪瞎了我的狗眼啊~~~”……什么意思？
他看着谢杭挺没心没肺的微笑，考虑着既然谢杭向自己出柜了，那么这种过于亲密的动作算不算的上是一种性骚扰。
算了，如果真的说什么：“你以后别碰我。”之类的话，一定会伤害谢大少的自尊，那时候自己一定会倒霉的……
常安下了课，找了个借口摆脱了仍旧孜孜不倦地缠着他的谢杭，到了校门口打了个电话。
“喂？……是我，爸。”他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今天我能回一趟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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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安站在了家门口，却不急着进去。
其实他真的很不想来这个地方，可是自己有很多参考书落在这儿，不得不走这么一遭。
常安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后来父亲再婚，又有了一个儿子。自己便成了他们一家三口外多余的那个人，因而常安很早以前就住校了。
他叹了口气，按了按门铃。
门内响起了一个清亮的声音：“谁啊？”
常安听到这个声音不仅一愣，还是硬着头皮回答到：“……是我。”
铁门打开，一个小脑袋探出来看看他：“啧，是你啊。”
常安忽略异母弟弟明显不大欢迎的脸色，走进门去，就看见他爸爸常临在那孩子身后对着他讪笑：“咳，来了啊。”
“嗯。”常安抑郁地看着他后妈崔惜雨冷着脸把一盘盘菜摆上饭桌，糟了，没注意到现在正好赶上吃饭的时间，“我来拿个东西，马上就走。”
他往自己原来的房间走，他弟弟常宁立刻嚷了起来：“那是我的屋子！你别进去！”
他爸爸赶紧说：“你的东西我都给你搬楼底下地下室里去了，你去那儿找吧。”
“哦，”常安一愣，“那我下去了。”
“别呀，”崔惜雨没好气地说，“既然来了就吃个饭再走呗，到时候别说我们克扣你。”
她虽然这么说，可是桌子上只放了三副碗筷，常安只好自己到厨房拿了副筷子，坐下来吃饭，平时只坐着三个人的饭桌此时显得有些拥挤，常安觉得灯光有些暗，下意识地伸手去按门边的开关。
他什么都没摸到，还是崔惜雨“啪”地一声打开了灯，然后就呵斥到：“常临你就光顾着吃啊！这么黑你也不知道开灯！”
原来开关被改到其他的地方了。
常安看着他爸爸挺不好意思地笑，觉得心里有点发堵。他亲妈属于那种说话温声细语的人，她还活着的时候，从来不会这样和他爸爸说话。她去世的时候常安还小，一时间难以接受，再加上常临没过多久就再娶生子，常安和他后妈闹翻几乎可以说是必然的。而且常临本性懦弱，婚后让崔惜雨管得严严实实的，崔惜雨不待见这个名义上的儿子，他没法向着常安。最终常安直接搬出了家住进了宿舍，连生活费都自己去挣，一分都不找他爸爸要。
那时候还小，心里更多的是对父亲的愤怒怨恨，现在这样强烈的感情早已经淡化，只剩下些许酸涩罢了。
这是他曾经的家，可是现在已经完全不属于他了。
然而常安不是一个经常沉溺于灰暗情绪的人，他调整了一下心情，夹了个鸡腿给他弟弟常宁。
常宁正要伸向那盘鸡肉的筷子立刻顿住了，他看着自己饭碗里的鸡腿，明显不大想吃，又不好意思明着翻脸说不要，于是就把鸡腿往旁边拨拉。
常安看了他一眼。
常宁立刻将鸡腿拨拉回来塞进嘴里了。
不得不说，常安的面瘫脸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崔惜雨在旁边絮絮叨叨地说着常宁的功课成绩，还有学校又要交什么费用的事情，常临不大自在地看了他大儿子一眼，说：“唉，它要收我们就交呗。”
崔惜雨立刻尖着嗓子叫道：“常临你挺有钱的是不是？你挣的那点钱够干什么的！我告诉你！家里根本就没闲钱花到那些不相干的事情上……”边说边拿眼睛瞥常安。
常安放下筷子，这饭他可吃不下去了。他“豁”地站起来，把大家吓了一跳，连崔惜雨都停下来不说了，挑衅般地看着他。
常安深深吸了一口气，对他爸说：“我吃饱了，下去拿书了，你们慢慢吃。”说罢抬脚就出了门。
他拿钥匙进了地下室，一股阴冷湿寒的气息立刻扑面而来，常安皱着眉头翻着堆在墙角的几个纸箱，书没翻到，倒是翻出来一些自己以前的杂物，相片……玩具……小学纪念册……五花八门的。
真痛苦，他看着自己小时候举着糖葫芦笑得心无旁骛的照片，不由自主地这么想。越是经历过快乐的往事，拥有快乐的记忆，过去之后就会觉得越痛苦。
那一瞬间的快乐太过短暂，过后想来只有心痛。
常安出了地下室，看见他爸爸站在楼道口抽烟等着他。
看到他上来了，常临对着他笑笑，那笑容在烟雾中有些氤氲：“你别埋怨你崔阿姨，她也是最近事情太多心烦……”
“嗯，我没生气。”常安冷淡地点点头。
常临局促地从怀中掏出来一沓子钱：“小安，这是爸爸的攒下了的私房钱，你崔阿姨不知道，你先拿着……”
常安皱着眉头推开他的手：“我不缺钱，你拿回去吧。”
常临又推搡了几次都不成，只好笑笑将钱收进怀里，搓搓手说道：“唉，我手头也不宽裕……你弟弟他快要小学毕业了，要上好的初中还得交钱……”这话匣子一打开，他便滔滔不绝地说起来了常宁的事情了。
常安心不在焉地听着明显是崔惜雨决定的常宁的未来规划，这几年来头一次正视他爸爸的脸庞。
这个人，不知道何时起，也已经生出了白发了。
“你下次……还是别来了……”常临突然结结巴巴地说道，“以后有什么事情我们去外面说……”
“……崔惜雨不高兴了？”常安说道，脸上毫无表情。
“不是……”常临局促地又搓搓手，“咳，我们也是怕附近邻居说闲话……”
常安想要对他说，我13岁就敢操着菜刀跟崔惜雨叫板，她最好别把我惹急了。可是他看着他爸爸显得衰老疲惫的眼神，终究什么都没说，转身往外走了。
他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常安想，可是他们彼此的人生蓝图中，恐怕已经没有对方的存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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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受到了评论的鼓励，所以开始填坑！今天二更！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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