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卷死毛绒绒

　　因为一身打扮没有挣回面子，养母之后拉长了脸，甩开她的手往前走。

　　佩幽妍乐得不用牵手，自己慢慢跟在她后面，用着那双红色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这里的树木长得都很高，树叶密集，枝繁叶茂，对阳光的竞争十分激烈，但偶尔甚至会有格外出挑的树能冲破树叶封锁，在整个树林的上层伸展树冠。

　　也有聪明点的植物选择在树枝上扎根，她就看到了一片长势很好的白缘龙舌兰。

　　因为植被密集，走在石子路上还显得有点阴暗潮湿，攀援植物的细小藤枝还会绊她一脚。

　　但更加麻烦的是在背阴处长着的蕨类植物，因为即使是在地表，这些植物的叶子也比她高，佩幽妍有点怕背面的虫子掉下来。

　　更深处是一栋住宅，橘黄色的房屋几乎被两侧树木淹没，绿化带里不知道种的什么，长到了一米多高，宽大的叶片上端紫色的花瓣垂着。
　　她仰着脑袋看了好一会，才发现这特喵居然是蝴蝶兰。

　　终于上了大路，这边林木生长明显受到了人为干预，阳光毫无阻碍就能落到地面。

　　听见有鸟鸣声，她下意识地顺着声音看过去，白色的鹭鸶忽然从林子里冲出来，急刹车地停在树杈上。

　　它用鸟喙猛敲了一阵树洞，操着一口大叔音朝着里头吼：“是超级小浣熊不？你的美鸟外卖到了！”

　　佩幽妍：？？
　　她懵逼地看着那只鸟。
　　卧槽！成精了？！

　　“蠢鸟！特么别喊我名字！”
　　一只棕黄相间的动物的手伸了出来，骂骂咧咧夺走外卖，砰地一下关上了门，显然当众社死让恼羞成怒了。

　　“你才蠢鸟！你全家都是蠢鸟！”
　　鸟嘟嘟囔囔，觉得不跟不会飞的可怜陆生动物见识，孤傲地一昂下巴飞了。

　　还没回神，眼前又是一道金色的身影窜了过去，模糊看见是一只金毛。

　　定睛一看，那家伙不仅穿着衣服，还从一只足有篮球大的蚂蚁口下抢下了红色的蘑菇。
　　蘑菇是红色的，蚂蚁不知道怎么从落叶堆里扒拉出来了。

　　“汪汪！大黑，路边的蘑菇不能乱吃啊！汪汪！”

　　金毛哀嚎一声，将蘑菇丢回树下，一低头，爱宠已经浑身僵直，死活不知。

　　显然了，成精的还不止一只！
　　佩幽妍脸皱成了个大苦瓜，所以应该不是她中了幻觉。

　　金毛刚走，佩幽妍又看见了一辆私家车，心里一松，心道这估计就是人类了吧。
　　结果一只白羽锦鸡跳下来，雄赳赳气昂昂地整理整理领带，迈着鸡脚走入建筑。

　　“鸡总，您预定的包厢已经备好了……”
　　写着“松草高级会所”的门口，打着领带的黄鼠狼拖着毛绒绒的尾巴，弯腰扶他，笑得谄媚。
　　巨大的标志霓虹灯闪烁，光怪陆离。

　　还有路上出现的高大的熊，一溜烟跑过的猪尾鼠，天上的白鹭飞过，草叶上的跳蛛……

　　全都在以人类的模式生活着，诡异又带着熟悉感。

　　就在佩幽妍越来越惊疑不定间，蓦然听到耳边的嘲讽声：“这群畜生，学人倒是有一套。”

　　一抬头，是赵芳骂了一句，骂完又心虚，压了压宽大的欧式帽檐，环视了一眼四周，见到没人听到才安心。

　　要去领保障金就需要到动物保障局，保障局在市中心，路程远，她们要去的话还得坐出租。还要带上一个累赘，本来赵芳是不舍得这个钱的，结果昨天扒拉着计算器算了算，除了儿童保障金外，这个没用的养女的成绩还能让家里混个低保，难得就大方了一回。

　　走到路边上伸手拦出租，来往的出租车即使空着的也不在这里停下，又过了两三分钟，才有一辆车勉勉强强地停在了路边。

　　她人都做上车了，回头一看，那傻蛋还杵在路边上，脸一黑，伸手把她拉进来。

　　佩幽妍还处在有点懵逼，又有点激动的状态中，被赵芳指甲掐疼了也没在意。

　　坐稳了她才看到出租车司机是一个巨大的北极熊，它熟练地打着方向盘，紧绷绷腱子肉的胳膊往后一伸，就帮她扣上了安全带。

　　一下子近距离接触这种大型野生动物，佩幽妍眼睛锃亮发光，磕磕绊绊紧张地对这只巨大的北极熊说了声谢谢，北极熊鼻孔喷气哼了一声，态度好像并不友善。

　　但是佩幽妍心里噗通噗通地跳。

　　肾上腺激素飙升！

　　“女士，去哪里？”

　　北极熊说话了，声音很粗，还带着她从没听过的口音。
　　北极熊有地域差异吗？还是说发声器官构造不一样才有口音？
　　脑子里转着奇奇怪怪的想法，赵芳不冷不淡地开口了：

　　“还能去哪里？去城市保障局！”

　　她摇下车窗，似乎想透口气，但一看窗外跑过的一只黄鼠狼，立马脸色一黑，关上了窗户。

　　“两个人十块。”

　　北极熊司机脸色也不好看。

　　司机用着毛绒绒的爪子移动了启动器，车发动了。

　　为了容纳各种体型的动物，这个城市的建筑奇形怪状，方便动物们进出，道路也不能窄，因为路上会有大象那样的庞大动物出没，好在司机有多年驾龄，不论出现什么突发情况都能熟练地绕过去。

　　佩幽妍维持着进入动物园的亢奋，看到从天而降一只巨脚，结果是大象从旁边穿过时，忍不住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赵芳瞥见了更加烦了，怎么之前没见到这小妮有这么土包子？

　　她戴上墨镜，在旁边闭目养神，假装不认识她。

　　她们抵达了城市保障局，排队，登记，叫号的时候赵芳就拉着佩幽妍进了一间办公室一样的屋子。
　　里面一张桌子，旁边端坐着的是一个有的清秀好看的小哥。佩幽妍还惊喜遇到了人类，结果下一秒小哥就从桌子底下抽出了一双长着白色长翅的手。

　　卧槽！半人半兽！人类变异了还是动物成精了？

　　赵芳掏出了家庭人口证明，递给前面的小哥。

　　似乎感受到佩幽妍的世界观崩塌，小哥还瞥了一眼张着嘴，傻呆呆看着他的佩幽妍，然后才拿出表格开始记录：“家庭人口数目？”

　　赵芳：“三口。”

　　“家庭住址？”

　　“人类居住地，编号289”

　　“有成绩单吗？”

　　“有。”赵芳忙不迭地递上了自己的成绩单。

　　“家庭最高分数是区排名3万5.你们只能领到基础保障。加上两万元的儿童保障金，你们可以拿到四万元。”
　　检查了一番后，那个小哥公事公办地通报。

　　“基础保障？！怎么可能这么低？是不是搞错了？加上我养女，刚刚好是能到E档保障！啊！我知道了，你们是在歧视人类，故意的是吧！”

　　“我告诉你，我赵芳可不是好欺负的！”

　　赵芳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嚷嚷的声音又尖又利。

　　佩幽妍神色一僵，有一点尴尬，看赵芳停注意外在形象的，没想到居然会是一言不合大吵大闹的性格。

　　“没有动物会歧视人类。”那小哥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道：“你用的什么公式？”

　　“阿勒泰夫公式，斑马老师就是这么教的，他可是整个羊城最有名的老师！”
　　赵芳站在他面前，口齿清晰且坚定地回答。

　　“得了。少干投机取巧的事，正规老师可不会到处开洗脑讲堂授课。”
　　那半人半兽的小哥冷笑。
　　不想和她多说，按了按桌上的铃铛，扬声喊：“下一位——！”

　　赵芳还不甘心，被赶了出来后在门口气得大骂，佩幽妍拉住她衣角：“妈妈，旁边有人。”

　　这句话十分奏效，赵芳瞧见周围忍笑的模样，脸都涨红了。
　　本来以为她会说什么，结果视线落在了旁边的钟表上，脸色忽然一变。

　　急匆匆出门拦了一辆车，上车后对着前头的司机道：“去青藤大厦。”

　　大厦里人不少，大部分都是动物模样，打着领结的猩猩，穿着衣服的猫鼬从她们旁边走过，但也有少部分和刚刚看到的小哥一样，人类模样的同时保持着一定的动物特征。

　　刚刚踏入这处公共场所，明里暗里就有不少不善的视线落在她们身上。这种恶意很轻微，不痛不痒，却让人有点膈应。

　　佩幽妍再次意识到，这个世界中人类的处境是真的不太好。也难怪赵芳反复无常，还时刻处在焦虑不安的状态中。

　　她看到赵芳又戴上了墨镜，她应该也感应到了这样的视线。

　　她们在商场中闲逛了一圈后，像是歇脚一样进入了一家茶馆。

　　茶馆的老板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头上有着标志性的地中海，穿着一身唐装，没有额外的角，动物耳朵或者是尾巴。

　　佩幽妍估摸着这是个人类，中年男性油腻的模样就算动物成精也学不来。

　　那人一见到她们就伸着手招呼，还很热情。

　　“赵姐，这里！”

　　赵芳瞧见他了，却谨慎地看两眼四周，这才昂着下巴，不紧不慢地过去。

　　他笑道：“赵姐，茶点早就备好了，还是楼上雅间？”

　　赵芳鼻孔里嗯了一声：“今天有朋友要来，要安静点的。”

　　老板了然一笑。

　　赵芳并没有将她也带入“雅间”中，门外，佩幽妍百无聊赖地趴在栏杆上，看着下面的大堂动物来来往往。
　　赵芳不适合做这种地下组织的活，隔着门都能听见她惊喜的声音：“果然是您！我来是……的那批货！”

　　“稍安勿躁！”对方声音一肃。

　　“……29号，你把它发到蛇城的陀罗水巷。”

　　蛇城是什么？名字起得奇奇怪怪。

　　“你在这里干什么！”

　　陡然炸起一道怒气腾腾的声音，佩幽妍一偏头，就看见那微胖的老板正托着托盘眼睛圆鼓鼓地瞪着她。

　　“在等人……”

　　老板揪住她，把她推到楼梯边：“下去下去，别在这层。”

　　佩幽妍被身后的视线盯着下了一楼楼梯，到了窗户口视线才消失。

　　不能听墙角了，她只能无趣地四处打量着，顺手打开了茶楼的窗户。

　　窗户是古代雕花窗户，没什么新奇，但楼层高，能看到很远的道路布局。

　　也能看到路上来往的各种动物。

　　话说，原来地球上有这么多动物？从前一直生活在城市中，她所见到的最多也就是灰扑扑的麻雀。

　　那些麻雀吃着汽车尾气，成天也是脏兮兮的。

　　或许是这个世界鸟雀真的多，刚想到鸟，一道婉转的鸟鸣声就从她很近的地方响起来了。

　　佩幽妍视线向上看，窗前树杈子上停着一只鸟，鸟腹部一道黑色纵纹，背上黄羽，又有黑羽缀于翅尖和头部。

　　看这种毛色和体型，应该是大山雀没跑了。

　　感受到佩幽妍的注视，对着外面叫得正欢的山雀吓了一跳，几乎是僵直在了原地。佩幽妍没想到它会怎么怕人，没动，打算等着它自己飞走。结果大眼瞪小眼等了半天，两边没一个人动的。

　　佩幽妍琢磨了一下，将在店里拿到的点心捏碎放到这只山雀的面前。

　　“吃吧。”

　　山雀犹豫了一下，居然真的小心地跳到近前，朝她叫了两声，侧着头打量着她，确认安全后快速地啄了两下。

　　远处隐隐传来一声鸟鸣，山雀又看了她一眼，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佩幽妍也拍拍点心渣子，身后赵芳已经回来，见她擅自开了窗户，赵芳皱眉拧了一把她胳膊，又突然看向了窗外，接着抓住她的手，急匆匆就下楼。

　　几乎是刚出茶馆的同一时间，无数只游隼划破长空，像是集体围猎一样汇聚到了茶馆上方。

　　佩幽妍还在想着这是什么保留节目，就看见它们在落地的一瞬间化成了人类模样，全副武装地将茶馆团团围住。

　　警笛声四起，茶馆周围被神情冷硬的游隼警官们拉起了警戒带，驱散周围的围观民众。

　　人群中有只白头鹰似乎打听到了什么消息：“这里头是涉嫌动物器官走私，被查封了”，人群哗然。

　　佩幽妍猛然想起之前看到的地板下的东西，不由回头看向旁边的赵女士。

　　赵芳也听到了这句话，脸上一白，一拽她的胳膊，从人群中急匆匆地离开了现场。

　　在她们走后，一只黑黄颜色的鸟落到了地面，化成了一个黑色警服的青年。

　　青年看着一个个被从茶馆中押送出来的人，眉毛渐渐皱起。

　　“怎么了？这里面的人有什么问题？”游隼特警队长敏锐地注意到了山雀鸟的表情。

　　“没事。”

　　山雀鸟摇了摇头，一个小女孩而已。

　　赵芳没走多远就被一个人拦住了，一看，是那个茶馆老板，他居然从里面溜出来了，眼见着赵芳就要直愣愣地走出巷子口，他急忙朝赵芳招呼着。

　　“赵姐，路封锁上了，别走那边。”

　　“那怎么办？我总得回家啊！”

　　天渐渐黑下来，天上开始下雨，周围升起水雾，本该是容易隐藏的环境，赵芳却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你可不能把我丢在这里！我要是被抓了，肯定把你供出来！”赵芳眼睛发狠地盯着他。

　　“怎么会？我们可都是老板手下的人，我给你指条路。”茶馆老板和她耳语了几句。

　　赵芳目光看向了远处盘旋着的鸟类影子，咬着牙，眼神发狠地点头。

　　他指的路会穿过一段羊城最有名的红灯区，里面鱼龙混杂，猛禽出没，赵芳有所顾忌，白天都不敢轻易走，可如今为了赶紧离开这里，她不得不从这里过去了。

　　雨越下越大，佩幽妍觉得不妙，她感受到了很多双森然的视线在垂涎地盯着她们。

　　当她们转过一个黑暗的巷子时，一条足有十几米长的花纹蟒蛇堵住了她们要离开的的路前。

　　“网纹蟒大人！您、您怎么……”

　　赵芳惊慌地尖叫了声，似乎在那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反手把佩幽妍往前一推，连滚带爬地向后跑。

　　佩幽妍心里暗暗骂人，爬起来就撒腿要跑，但毕竟是个孩子，没跑两步远就被缠住后脚跟提溜了起来。

　　“小人类，既然遇见了，也是缘分，正好适合当做餐前点心。”

　　咝咝的蛇音混杂着人声，柔腻冰凉的蛇皮紧紧缠绕着她的脚踝。佩幽妍只觉得一股血液冲向头顶，大脑钝痛，眼前一阵阵发红，耳鸣阵阵。

　　她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自己会死在这里！

　　求生本能促使下，身体反应比她的决定还快，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的另一只腿已经用力踹向了蛇，居然还正中了眼睛。

　　蟒蛇发出一声嘶叫，佩幽妍重重摔在地上。肩膀传来疼痛，可是她没空犹豫，爬起来的同时向着口袋一摸，抓住了一块坚硬的骨骼——巨嘴鸟鸟喙。

　　冰冷的雨水混合着腥气，刺激得脑中发晕，她盯着前方，爬起来，手中紧紧攥着鸟喙，迎上了暴怒的蟒，瘦小的胳膊用力挥下。

　　噗呲——

　　血液飞溅，雨的腥气更重了。

　　她扎进了蟒蛇的眼眶。

　　趁它反应过来前，佩幽妍半点都不犹豫地转头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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