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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婚前夕
明月满街流水远,华灯入望众星高。
京城的上元夜总是热闹辉煌,充街塞陌,聚戏朋游。不远处鸣鼓聒天,燎炬照地,人戴兽面,男为女服,倡优杂技,诡状异形。
“据说,有一只神鸟意外被猎人给射死。天帝震怒,下令让天兵于正月十五日到人间放火,把人畜通通烧死。“林初棠斜倚着身子,随意坐在悦来楼雅间软座上,手里把玩着盛有桃花酿的白瓷酒杯,小嘴调皮的说着并不应景的传说。
“奈何,天帝女儿心地善良不忍百姓无辜受难,想了一个办法,让百姓在正月十四、十五、十六日三天,张灯结彩、点响爆竹、 燃放烟火。这样一来,天帝就以为百姓都被烧死了……”
“坏阿棠,上元盛事,面对如此美景,你竟丧心病狂的说这让人恶寒的故事!未免太煞风景了些……”
秦诗涵本想像过去一样跑去闹她,却不经意瞧见她此刻神色郁郁,心下立时想起被自己忘掉的正事。
“阿棠,你真想好了?非要这么做吗?”秦诗涵小心的坐过去,担心隔墙有耳,特地谨慎的放小了声音。
“阿棠,我觉得只要告诉爹爹他们,他们势必会为你撑腰,想退婚亦是容易……”秦诗涵拉住林初棠的胳膊,想再和她好好谈谈。
“你~没有自作主张告诉舅舅他们吧?”林初棠熟知她的性子,装不了什么心事,就怕她漏了话。
“当然没有!你不愿,这么大的事我哪敢啊!”秦诗涵急忙否认。
“可是,阿棠,这事本就是他礼郡王府的错,人品如此不堪岂能为你良配!可明个这样捅破,你真不担心自个的名声?”
林初棠闻言,秀眉微蹙,却不言语。
秦诗涵有些急了,甩了甩她的手,“阿棠~”
“哎呀,你别摇我,我当然知晓,此事若让外祖他们知晓,定会为我做主。可我本就是林家女,祖母父亲尚在,亲事理应由他们做主。舅家贸然出手,难免会为人诟病,有越俎代庖之嫌。”林初棠缓缓说着,心中有些酸涩。
“你这是什么话!”秦诗涵气的拍了下桌子,“你我自幼一起长大,在王府里哪个不把你看成宝贝疙瘩,又怎么会在意外人的指摘?阿棠,你如此说,是不把我们当亲人?”
秦诗涵越说越气,这会子竟还委屈上了。
林初棠见她显然误会了,赶紧安抚:“我自知晓你们对我的好。可正因如此,我才要这样做。”
扶着秦诗涵坐好,林初棠有些心累的叹口气:“你难道忘了,我祖母是个怎样性子?我父亲又是如何愚孝,没有主见?”
当年若不是祖母逼迫,父亲懦弱无用,母亲又怎会积郁成疾。
“林家到了大伯这代,只剩下一个侯府空壳子,你说他们会乐意我退了礼郡王府这门亲?”
“不是还有……”秦诗涵想要反驳。
“到时,祖母拿出家族、孝道压我,我要如何?”
自幼没长在身边的孙女,即使平日里人前有几分偏宠和纵容,又有几分真心对待,几分利益计较?
“我父亲为人迂腐古板,在他眼中纳妾本不是什么大事,闹出此等丑事,只要想法子全了女方颜面,也就算了。”林初棠想起自己的父亲就有些无力。
“加上他一向对大伯言听计从,礼郡王爷与大伯同在礼部,是大伯的顶头上司,这门亲大伯是万万不肯轻意退掉的,到时……”
“可是,阿棠,你这也太委屈了~”
秦诗涵还是觉得林初棠折腾这些实在麻烦,没得还带累自己名声。只要岭南王府出面,这事就算是闹到陛下那,陛下也定会给自家几分面子。
“表姐,有些事……”林初棠有些犹豫要不要开口,思考了下重又说:“太子这些年多次前往岭北抗击南域,还曾数次到岭南寻访,你觉得为何?”
“还能为何,说明太子心系百姓,为人英勇……”秦诗涵身为武将女儿,对待上战场护卫百姓的英雄都有好感,即使是今天宴会上气场吓人的太子也如此。
“说着你的事呢,怎么扯到太子?”秦诗涵一向跳脱,说起太子,她忍不住开口:“哎呀,今日宫宴上孟湘岚是真敢,殿下和皇后此次办宴为何,各家心知肚明,也都只敢伺机观望。就她不管不顾冲上前去,直言倾慕不说,还想当众献曲,被说的如此不堪,委实太可怜了。”
“孟湘岚确实大胆,可你不觉得太子殿下为人也太狂妄嚣张了些吗?”
林初棠重又叹了口气:“如此心思深沉,手段狠辣的人,不呆在京城辅佐陛下,却多次主动前往岭南与外祖交好,我是担心他别有用心。”
万一是皇权算计,百般试探呢?
林初棠不想给外祖家带来麻烦,礼郡王府到底是皇亲宗室,外祖家若为了她与其对上,能落什么好。
万一遭陛下猜忌……
“阿棠,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平日里秦诗涵虽粗枝大叶,但到底是世家小姐,其中弯绕又怎会一窍不通,听到林初棠这么说,也就明白了她的顾虑。
“你别苦着张脸,我这样做也不光是为这个。你想啊,我退了婚,祖母她们虽不悦,但定会寻思如何再利用我的亲事为侯府谋便宜。但若我退婚后,名声不佳,在京中再难觅良缘呢?”
林初棠没在往下说,许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斜着身子凑近秦诗涵的耳朵,试探的问了句:“你说,明日……到时我该怎么表现,才显得清白可怜?”
秦诗涵扔下手里的点心,仔细的回想着,“我记得柳家大姑娘当年被未婚夫退亲,差点撞了墙。还有名家小小姐听说当年真真是悬了梁,幸亏被婆子丫鬟救了下来……”
“倒也不必如此吧!”林初棠无语扶额。
说话间,已至正戌时分,官船来到锦江中央,准备燃放烟火。
林初棠二人忍不住来到了临江窗户旁,不时探头出去,想瞧瞧满城的热闹。
锦江两岸,灯火彻夜长明,百姓早就翘首以待,围观着将要开始的烟火盛世。江边水面上早已漂满了百姓祈福的河灯,远远望去,一派神秘安宁之景。
在全城百姓的欢呼中,官船烟火簇簇升起,绽放瞬间,流光溢彩,似下凡的仙女,翩翩起舞;洒下千树万树绽放的花瓣,浪漫而又热烈,让观者心生澎湃,心动不已。
“真好看!”林初棠仰着小脸看向夜空,轻声满足的喃喃。
少女们轻愉雀跃的灵动嗓音不时传入隔壁暖阁,坐在窗边的太子手持杯盏,斟酒自饮,显得漫不经心。
身旁的好友甚是聒噪的说着今日宫宴上的事情。
“我说殿下,这回您闹得动静是不是有些大了,人家千金小姐一番情意错付也就罢了,我们几个跟着您的,该不会明日就又被传成是您的心头爱吧!”
看太子殿下老神在在的坐着,不搭理他,顾以行转了转扳指,接着调侃:“说真的,要不要我仔细查查,到底是什么人竟敢编排当今太子殿下,写出那么个惊世骇俗的故事,再这样下去,您恐怕清白不保……我的清白也……”
“顾以行!”太子皱眉黑脸,实在听不下去了才出声打断了他。
“哎?别呀,再这样下去,我娘,你姑姑真的要怀疑我是不是真有龙阳之好了,万一当真因为你,我……”
“闭~嘴!”
被身边人整的一阵无语的应珣,放下手中酒杯,循声走到转窗边。
打开窗的一瞬,眼角余光处,唯见仙衣少女遗世独立仰头看着漫天璀璨。
“阿棠,你快看,有兔子形状的呢,真好看!”秦诗涵拉着林初棠的手,二人早跑到了悦来楼二楼的问月台,漫天华彩四溢,如明星雨落,让人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是啊,真美啊!”
应珣只觉在少女缓缓开口之时,周遭的一切似乎一瞬离他远去化为静止,他只听见了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心中事,煞那花开,那个人,一眼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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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极美,却也短暂易逝。
好在时辰尚早,秦诗涵想去南锦邻街凑趣儿,在她的软磨硬泡下,林初棠也只能无奈陪着,很快原本的那点惆怅就被街上的景象驱散个干净。
林初棠从未逛过京城的上元街,此刻眼前花车游街、彩灯琳良,杂耍曲艺应有尽有,让她目不暇接。
俩个贵家小姐在这地界儿,也怕人流混杂,可带着厚围帽到底是不方便。还是秦诗涵机灵,特地跑到卖面具的小商贩前,买了两张面具。
“阿棠,你看,这是给你的——小猫咪面具,瞧瞧是不是有几分肖似你,快带上。”
秦诗涵将手中的面具塞给林初棠,自己则赶紧把围帽摘下来递给一旁服侍的丫鬟,兴冲冲带上了个小狗的面具。
一抬头,看见林初棠已经带好了,啧啧称赞:“阿棠,别说,你带上之后啊,还真像那话本中动了凡心偷来凡间的小猫妖呢。”
“可惜我呐,不是小娘子苦寻良人呐~”秦诗涵捏着嗓子,唱出了戏腔,逗得林初棠忍俊不禁。
“秦诗涵,叫你少看些话本子,你听听你满脑子什么啊!”
“怎么,小娘子是被在下说对了心事,恼羞成怒了!”
“秦诗涵,你别跑~”
“坏阿棠,你追我呀~~”
二人刚刚玩闹了一番,有些累了停下脚步,微微轻喘。
“咦?”
“怎么了?”听到秦诗涵好奇的一声,林初棠看着她问。
“我刚刚好像看见了顾二公子。”
顾二公子——顾以行,乃静安长公主之子,时任大理寺丞,风度翩翩,待人和善,早先京中有不少女子倾慕于他,只是后来,因为坊间一些传闻,许多姑娘就扼腕却步了。
林初棠也只是在去年礼郡王老太妃的寿宴上远远地与他打过照面,如今望着好像确实身形俊逸,仪表堂堂。
“松子,到底何事,太子殿下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走出酒楼,顾以行叫来了一旁候着的小厮,问起了原委。
“回主子,刚来报太仆寺发生走水!好像还有人员伤亡……”小厮也不甚清楚情况,说的有些吞吞吐吐。
“你怎么才说!”
小厮松子一阵委屈:主子您刚自个跑下楼去找乐子,丢下太子殿下一人,您忘了!
顾以行没再耽搁,高大身影迅速跨马离开,留下手下人风中凌乱,他们也不敢停留,麻溜的跟了上去。
如此,这一群人落在秦诗涵他们眼中,就是在人流如织的街道上一闪而过。
“发生什么事了,我们去看看~”没等林初棠站稳,秦诗涵就拉着她迫不及待地追了过去。
“哎,小姐……”身后婢女反应过来,忙跟着追。
“秦诗涵,你快放开我,我的手~疼死了!”
跑了小半条街,林初棠终于用力挣脱了秦诗涵。
“我说,小祖宗,你怎么这会儿了,还见到人就上杆子追?”林初棠一边揉着有些疼的手腕,一边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她。
“也不知是谁,之前不是信誓旦旦的说,再不喜欢这个人了吗?”
秦诗涵被林初棠臊的一阵脸红:“谁说我喜欢他了!我那是想看看,他是不是又要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哦呦,是吗?”林初棠接着逗弄她,她的这个小表姐心思总是这么简单,喜好全在一张脸上,真有意思。
“你还说,你忘了你写的那本《X国太子与二三侍卫不得不说的那些儿事》了?”
“嘘~嘘~”林初棠被她的话吓得跳起,忙上前一把捂住她的嘴,“姑奶奶,你小声点,这在大街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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