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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神降临(三)
“就是,”宁秩像是在自问自答,“这骨灰盒还挺显眼的。”
“是的,”三花喵收回心神,“宿主您要是不想让人看见,我可以消耗点能量。”
宁秩笑着说:“三花,不节约能量了嘛?”
“可以节约的时候节约。”
“哦,”宁秩睁着眼睛,黑黑亮亮的,“其实,这个也可以节约的。”
随后就见她将骨灰盒打开,骨灰倒进了自己的裤兜里。
然后将骨灰盒随手一丢,抄起锄头就准备走了。
“更何况,”走的路上宁秩继续说,“马上就要世界末日了,挖个坟偷走骨灰这点小事,不算什么吧。”
从一开始她就没遮掩,光是指纹就足够暴露她了。
“只是不想被别人问东问西,”说起这个,她有点苦恼又很无奈的样子,“晚上还要吃兔子肉呢。”
回去途中,经过取走锄头的地方,宁秩不仅物归原位,还在下面压了十块钱,并贴心地用路旁扒拉下来的树叶杂草遮住。
“谢谢。”她双手合一,诚心诚意地道谢。
然后喜滋滋地站起,准备回去享受美味。
宁秩悠哉悠哉走向前的时候,还将原身的记忆过了一遍。
虽说她是接收了原身的记忆,但也要主动回想或者是遇到什么事被动触发才会知道它们的具体内容。
之前是觉得麻烦、不感兴趣,而且没什么必要才不管的。
但没想到宁桦并不像剧本所给的人设那样是个除了善良一无是处、不管外界发生了多么离谱事情都意识不到的单薄工具人。
她还是会愤怒,还是会选择报复。
想到这,宁秩眸光闪烁,微微眯起了眼。
“三花,你有没有办法得到原来剧本结束后宁桦的记忆。”
“可以的,”三花喵回答,“只要是发生过的事就有迹可循。”
宁秩嗯哼一声。
“其实,”它继续说,“我们所获得的剧本也是原本就发生过的事。”
“这个我知道。”宁秩沉默。
这个世界的时间不会前进,在女男主死后,只有一遍一遍地重复故事。
“所以宿主知道自己所做的事多么有意义了吧!”
三花喵欢呼一声,雀跃地说,“改写故事,打破俗套情节的旧循环,赋予世界新生机。”
宁秩太阳穴一跳,忍无可忍地大喊:“好好说话,别在我脑中放吵闹的烟花和bgm!”
“对不起宿主,我是不小心点到的。”
在路上得到原身完整记忆后,宁秩发现前期她确实如书中所写的那样无聊乏味,老实沉默,即使被欺负了也只会是一声不吭,但在正文完结后,也就是同男主在一起的记忆中,她也并非总是麻木的。
身为女主的她在故事完结后同样拒绝了世界意识所给的完美结局。
穿越到修仙界的第二年,魔界下了一场大雪,宁桦披着厚厚的鹤氅,看见一只小鸟掉落下来,叽叽喳喳一通乱叫,而它的母鸟觅食回来,闻声寻去,在幼鸟身边急得打转,呆呆愣愣的女主忽然就想起了妈妈。
“妈妈……”
她想见妈妈,但男魔头不让,所以她隐忍多年,同正道共同设计杀死了他。
可惜最后回到原生世界,妈妈也不在了。
宁秩啊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真是,最讨厌烂俗骗人眼泪的东西了。”
这样说完,她忽然很想知道真正的宁桦去哪了。
于是她沉默一瞬,手指相扣,轻轻叹口气就问了。
“我们做了交易,”系统说,“等一切都结束,她会在另外一个世界以自己的身份与妈妈相遇。”
宁秩缓慢地眨了眨眼,她将相扣的手指反过来,手心对着前面。
“那挺好的。”她说。
宁秩没有直接回原身家,而是偷偷摸摸跑到了猥琐男老头的破屋门口,将口袋的骨灰掏出来,洒上面。
怕他不认得自己亲爹,她还善良地找了一根树枝,在黄土地上写下“这是你爹的骨灰,不用谢”几个大字。
随后憋笑溜之大吉,路上越想越难耐,于是便扶着树弯着腰畅快淋漓地笑了一场。
张树萌就笑不出来,那时天已经很黑了,她正坐在家里小板凳上开开心心地看动画片。
脸上皱巴巴的姥姥进门就幸灾乐祸地喊:“不知道是哪个,缺德哟,把石灰……”
她这才发觉宁小花或许真不是开玩笑,于是她急忙跑出门。
当时她还想过她是怕了,就想了个荒唐的借口临阵脱逃。
张树萌不想勉强她,所以也没怎么理会,自己一个人就跑到孙老头家,拿着在门口用石头垫着的钥匙,偷偷摸进去后,把虫子扔到红木掉漆箱子里。
漆黑的天空闪烁着许许多多颗耀眼的星星,宁秩坐在皂荚树下,抱着一大碗爆炒兔子肉吃,然后就看见张树萌猛地冲过来,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问道。
“你真挖了猥琐男老头他爹孙贱楠的坟,还把骨灰抛在他家门口了?”
宁秩看看她,又看看手中的碗,最后再看向她:“亲爱的,在吃饭呢。”
张树萌面无表情,少年眨眨眼问:“你要吃吗?”
“其实是石灰吧。”张树萌不客气地要了她两块兔子肉吃。她冷静下来,觉得自己就是太着急了。但凡一个理智尚在的人都不可能做那种自毁前程的事。
“不是哦,”宁秩吞下一大坨香喷喷的肉,“那真是骨灰。”
虽然早有准备,但听到她当面承认时,张树萌还是瞪大眼,长长地啊了一声,兔子骨头卡在她牙齿间。
“是真的,”宁秩认真地说,“如果你去那里,还可以看见被打开的棺材与随手丢弃的骨灰盒呢。”
张树萌合上了嘴巴,宁秩眼睛笑得像月牙湖,亮闪闪的。
她站了起来:“我们一起去看热闹怎么样?”
也许有些人就是会让你不自觉地听从她,张树萌自己都搞不清楚她怎么就稀里糊涂跟着宁小花来到孙老头家门口看好戏了。
不过看到讨厌的男老头无能狂怒、破口大骂的样子,还挺搞笑的。
孙老头皱巴巴的脸缩成一团,粗粝喑哑的声音从他那年久失修的嗓子里发出。
“哪个死鬼,逗我一个老人家玩呦,你没得良心。”
有人喊道:“孙老头,那是你亲爹,你咋不捡起来呢?”
然而孙老头像是没听懂一样,继续重复之前的话。
看这样子他已经重复很多遍了。
别说,看讨厌的贱雄这么倒霉还挺爽的。
张树萌一个没忍住就噗地笑出声来了。
孙老头顿时恨恨地看过去,张树萌也瞪回去。
“看什么看,你亲爹在地上你都不看,可把你孝顺的。”
“怎么,家里穷到连一个盒子都找不到了?”
戏剧性的是此时刚好有一个热心村民扒开人群挤了上来。
“孙老头,我把你爹的骨灰盒找到拿了过来。”
其余围观的大婶大叔纷纷表示:“老孙啊,快把你的老父亲装起来,别等风一吹就散了。”
孙老头恼羞成怒,大骂:“你们放屁。”
众人听后也不恼,嘻嘻哈哈地发出愉快的笑声。
气氛很好,张树萌本来也很乐,但一想到宁小花不免又忧愁起来了。
“担心什么呀,”宁秩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我不是说过嘛。”
表面上,宁秩做出看透一切的高人样子,其实背地里是在戳三花喵,让它配合。
“三花,我们要装神弄鬼了。”
“人类,”她抱着胸,目光平静,像是永恒的星星,“即将面临一个难以跨越的坎。”
张树萌看她,突然就被她身后的一道闪电吓到。
那是紫色的、能让人联想到不详事情的闪电。
她的半张脸都被照亮了,更多闪电自遥远漆黑的天际俯冲而下,气温骤然下降,张树萌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周围其她人仿佛被冲散了,惊惶失措地往屋檐下蹿。
“天雷现,母神出。”宁秩没跑,站在原地,紧紧地牵住张树萌的手,“梦中的事应验了。”
张树萌呆立在原地,怎么会,她之前说的……
有人从窗户向外看,电闪雷鸣中,天空显现出一片模糊的形状,巨大的,不可名状。
“躲起来,”张树萌结结巴巴地说,她终于恢复了一点神志,“宁桦!”
“躲不掉的。”宁秩望天。
张树萌看见少年被照亮的眼睛流下鲜红的血珠,随后眼睛一阵刺痛,她一摸,也是粘腻腻的血液。
“这是母神对我们的惩罚。”
“——我要惩罚你们。”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前一道只有张树萌听到,然而后一句,全世界所有人类,无论有没有子宫,皮肤是何种颜色,能不能够开口说话,住着别墅还是无家可归,醒着亦或者是尚在睡梦中,都清楚地、准确无误地听到并且理解了这句话。
“我是幻听了吗?”有人喃喃自语,两边耳朵都流出了血液。
“上帝保护我,上帝救我!”有人跪着,慌乱地哭泣。
“医生,流血了,我流血了!”有人躺在病床疯狂按着呼叫器。
医院、警察局甚至是消防大队的电话都被惶悚不安的民众打爆了。
网上也到处都在议论转发这件事,以至于很多论坛与社群被紧急封禁,未被封禁的也因为一次性涌入太多用户而面临崩溃。
恐惧让很多人都放下了手头的事,程序员同样是手忙脚乱焦头烂额无暇顾及更多的事。
一切都乱套,有人慌乱,也有人坚守阵地。
异象出现同时,明夏国科学院国家天文台,被同事戏称“在天文台生了根”的三十岁青年薛青屿如往常一样吃着硬糖观测天体。
然而这次在天文望远镜所观测到的内容却与往日截然不同——模糊的不可名状的东西,甚至连是不是东西都难说。
“薛姐,让我来吧。”她旁边的小姑娘急得团团转,“再这样下去你可能会没命的。”
薛青屿现在的情况实在是太骇人了。
因为她的眼睛流下了太多血,红色的到处都是,耳朵上也有一些。
它们在脸颊、脖颈、短袖衬衫、工装裤、地面干涸,又有一部分由于不断得到补充而保持鲜亮的颜色。
“小曹,拿张纸来。”薛青屿神情严肃,将口中含着的西瓜味硬糖咬碎。
曹籽眼眶湿润,她知道薛青屿并没有表面那么淡定。
“薛姐,那些男同事都跑了,你也没必要那么拼命啊。”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的,但曹籽还是麻溜地将手中的白纸和黑色签字笔递给了她。
为了获得更真实的信息,她们使用另外一台天文望远镜拍摄录像的同时,薛青屿还亲自观测,用纸笔记录下重要内容。
即使知道只要目光触及天空,眼睛就会痛会流血,甚至弄不好比起瞎掉,更可怕的是失血过多而丢掉性命,她还是这样做了。
没什么好恐惧好害怕的,薛青屿想,作为女人她一生都在流血,每次流血都会让她更强大,她相信这次也是。
更何况这样万年都难得一遇的异象她也不想放弃。
对未知的恐惧与探索的兴奋让薛青屿脊椎骨都止不住地战栗起来了。
如果现在就能够知道事情的真相,那么就算是此刻和世界一同死去她也心甘情愿。
“我对你们实在是太失望了。”
那道声音还在继续,一旦传入耳中就会流出红色汹涌的血液来。
各国政府纷纷召开紧急会议,启动应急方案。专家们与各路精英人才被召集起来分析这件事。
国家级加密的线上会议室里集结的顶尖人才比任何一个研讨会中的都要多。
语言、社会、密码、天文、物理、地理等等专家学者拿着世界各地所拍摄的异象,再结合脑中所出现的声音拼尽全力地研究。
但也许是时间太急,知道的又太少,终究无法触及声音的主人与事情的真相。
人类陷入了恐慌,就如同无法获知大水漫灌蚁穴真相的蚁虫一样。
电闪雷鸣,狂风不止,张树萌闭上眼睛的同时,也用双手蒙住了宁秩的双眼。
“我的女儿,我赐予你们鬼神的能力,可你们却拿着它来讨好牛头马面。”
祂的声音明显加重了,“真是让我厌烦。”
“被神厌烦了会怎么样?”张树萌怔怔地说道,明知故问心有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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