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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
后来豆豆大了,该上幼儿园了,罗欢不得不出门。
她总感觉有人在背后跟着她,一回头看,却没发觉异常。
她想起一些社会新闻。
这个社会看似和谐太平,实则危机四伏。危险不是自身过错招惹来的,但也许自身存在本身就是过错。
走在街上是错,身为女性是错,没有反抗的能力更是错。
为了豆豆,纵是她有千般万般错,罗欢也要将所有潜在的威胁清除掉。
但她没想到会见到那个人。
将豆豆送到幼儿园门口,老师将她迎进去,罗欢松了一口气,走过拐角,她看到一个穿黑色皮夹克的中年男人。
他穿着油腻、裤头松垮的牛仔裤,头发短而稀疏,间或有几根白的,嘴里叼了根烟。
他没注意到罗欢,径直走了过去,一缕烟雾在空中飘散。
罗欢的心跳慢慢平复后,才挪开了如成石雕的腿。
可第二日,第三日,她又在不同的地方,同样的时间看到了他。
她心慌了。
他一定是冲着豆豆来的。
她想。
否则,这座城市这么大,他怎么老是在幼儿园附近打转?
罗欢跟何施纵打商量:“我们不送豆豆去幼儿园了,好不好?”
何施纵不解:“为什么?”
“我们可以在家里教她,我教她认字,教她算术,带她玩,不一定要送去幼儿园的。”她置若罔闻,兀自神神叨叨地说着,“外面很危险,会有人想伤害豆豆。她那么小,那么脆弱。遇到歹人怎么办?”
“不会的,没人要伤害她。”
何施纵拍抚着她的脊背,柔声安慰。
“有!”罗欢语气陡然激动起来,“我看到他了!他就是觊觎豆豆!”
他问:“他是谁?”
“我不认识,但我知道,他会伤害豆豆。你相信我,施纵,你信我。”她恳切地望着他。
“我信你,别怕,我会保护好你们的。”
他说得笃定。且有一种,愿意为她慷然赴死的决然。
可罗欢心中满是惴惴然,没有注意到。
何施纵早上请了假,远远地跟着她们母女二人,暗中观察有无可疑者。
一连跟了几天,他终于发现了那个人。
他和罗欢说:“我来想办法解决这事,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再伤害你的。”
她拧眉,揪住当中一个字眼问:“再?”
有些零碎片段在脑中闪回。记忆试图强硬地破开壁垒,挤入她的大脑。
她看向手腕,怔忪着,忽然被他攥住,那道疤随即被遮挡。
“没事了,都过去了。”
此时,宛若被攥住的不是手腕,而是她的脖颈。那只掌心布满粗粝的老茧的大掌,卡住了她最细弱的喉咙口。
耳边响起的,不是何施纵的声音。
那个男人的嗓音低哑,是常年被烟熏所致的,粗嘎难听。
他往旁边吐了口浓痰,又刻意压低了音量,警告她:“不要叫出声,完事了也不要告诉别人,听到没?”
她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包括自己被捂住的闷哼声。
她什么东西也记不清了,除了蔓延四肢百骸的疼痛。
男人动作粗鲁至极,甚至可以说粗暴。
他平日从事体力劳动,当时上高中的罗欢,完全反抗不了。失去力气后,她麻木地躺着,眼睛睁不开,一睁开,如白天太阳的光照下来,便会扎得她生疼。
即使那点疼不如身体的万分之一。
也许是为了保留一丁点,哪怕只是一丁点的自尊。
她死死地闭着眼,用力得睫毛不断地颤抖。
最后,她连一块破布都不如,被他甩开。
她如同坐在火山口,底下的岩浆翻滚着,冒着热气,灼烫着她。她想一跃而下,可手腕还被何施纵抓着。
“欢欢,都过去了。”
他的声音如显影液里的相纸,慢慢清晰起来。
罗欢慢慢地掀开眼皮,看着眼前的他。他手里抓着一把薄刃的刀。它锋利,磨得折射的光芒,像极了那天的灯光。
“当时我没能力保护你,让你受了伤害,往后,哪怕千军万马,我也愿为你披坚执锐。”
傻不傻呀。
你一具血肉之躯,别说千军万马,又敌得了几个人呢?
罗欢想笑,又觉得好难过。说不上的难过,眼眶和鼻腔酸胀不已,导致她话不成句,干脆一把搂住他的腰。
她也许是想说,不用了,我们一家三口好好地过日子就好。
也许,单纯的,只是想留住他。
-
罗欢不知道何施纵用了什么手段,那个男人的名声彻底臭了——好赌,好色,婚内出轨,欠一屁股债,还干了违法的事。
邻里街坊的提起他,皆如看过街老鼠。
他去自首了。
不是因为□□。
他的罪名是过失致人死亡,经法院判决,处五年有期徒刑。
几年前,罗欢父母曾去派出所告他,苦于没有证据,告不了,又不想闹大,最后不了了之。
她是独生女,家庭经济条件一般,母亲曾经怀过一个孩子,为了罗欢,流掉了。
他们辛辛苦苦养大她,一心盼着她考上好大学,拥有独立于世的自信与本事,事情发生后的那段时间,头发都因操心过度,而迅速白了一半。
反而是她,哭着求他们,爸妈,别告了,我们不告了。
尽管她恨得日夜盯着桌上的水果刀,想提去杀了他。
男人的长相、身材在她的记忆中模糊了,也许是大脑保护机制启动,选择性地筛选、遗忘,再见到他,是她的本能让她惧怕。
他去自首前一晚,何施纵回到家,衣服被血浸透了,宛如一朵白色雪域盛开的曼陀罗。
比起让罪犯落入法网,接受审判,她其实更怕他离开她。
他说:“我要让你自由地,没有任何惧怕和拘束地走在白日所照之下,永远,不要害怕。”
罗欢没听懂,泪一个劲地流。
她紧紧攥住他的衣袖,怕他会成为一阵风,一缕烟消散——梦里,类似的情节上演过许多回,而她仍是剧中人,演一次,硬生生忍受离别的痛苦一次。
一次又一次,比刀割开血管的瞬间还痛。
他笑着说:“我答应过你,我不会离开你,我要陪你一辈子的。”
这样的结局,罗欢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心情去看待,但如何施纵所说的,都过去了,重要的是过好他们自己的生活。
豆豆坐在地毯上,玩着罗欢给她买的小兔子玩偶。
罗欢叫她:“豆豆,到妈妈这儿来。”
豆豆回头,迈着小短腿跑过去,扑到她怀里,嘻嘻笑着,亲了亲她的脸,奶声奶气地叫了声“妈妈”。
罗欢的心瞬间软成一滩水。
她一手抱着豆豆,一手去牵何施纵的手。
他们一家三口,整整齐齐,和和美美,一辈子这样下去,多好。
她真真切切地这么相信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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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