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岸和你

　　到了江念的姥姥家。
　　门窗有些漆黑。

　　姥姥家坐落在北边的镇尾，一码平房中的其中一户。

　　旁边有个简陋的棚子是机动车停车场，把有点大的三轮车停到里面就行了。

　　不需要停到家门口。
　　…拦路。

　　车被江念引路着到家门口，江念突然想到这事。
　　陈起和三毛也想到了。
　　——车停哪呢。

　　江念悄声在平房户型前问他俩：“把车给我，你俩怎么回去呢？”

　　鬼鬼祟祟的像三个愚蠢的妖怪在平民百姓家门口思考怎么进去把百姓的心挖出来。
　　这时要抬头看不起眼的月亮，月亮是弯钩状。

　　“......”陈起和三毛面面相觑，三毛心想，这话意就是不打算把三轮给我俩蹬回去呗。

　　江念主动说：“青年宾馆在巷口是吗？那地方没法放车。我应该先把你俩送过去。”

　　她糊涂了，从接到人开始就错了。

　　江念实诚地马上就要掌权蹬三轮车。

　　“！”三毛惊讶的寻求一眼陈起：老公你说说话呀。

　　陈起微张着嘴表情痴呆。

　　这时还他妈跑神。

　　三毛恨铁不成钢拉她说：“不用了不用了——你别上，唉车停不了大不了我俩走过去得了。”
　　声音大了点的三毛又小声说：“不要多长时间吧？”

　　江念心里丈量了下路：“十五二十分钟。”

　　三毛：“......成。”

　　陈起在他俩唠时一直在想另一件事，他总觉得现在不说没机会了。

　　陈起很少微信上跟人说正经事。他总觉得当面说比较好，能看清人的反应，接下来应该接什么话茬，还有他不会通过文字多想，应对错。可现在当面说真说不出口，他来之前就纠结了好会真觉得自己开不了口。

　　陈起感性想，他今晚错过又在网上说，他这个怂一辈子渡不过去了。

　　三毛等陈起开口，或者不开口了，他打声招呼说句谢谢就拉他走。站的笔直，突然有点像乖孩子的陈起垂着眼睛，局促问江念：“我们明天能找你吗？”

　　说完，心悸了几下。

　　少年克制着垂眸不咸不淡的望江念。

　　三毛：“？？”

　　三毛看江念。

　　江念懵懂的啊一声的样子真好看，的确这样的人讨陈起喜欢。

　　三毛一副：老婆你说句话呀。

　　江念又啊了一声地问他：“你们来这准备干什么的？”

　　不问清楚她不知道怎么回。
　　现在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语气轻飘飘的。

　　三毛：“.......”

　　三毛在旁边啪的一声抚额头。
　　再抹把脸。

　　抹把脸后，他想开了。

　　知道你一举一动的有什么意思，马上就同意了。对陈起这种从小就衣来张手饭来张口，没经历过挫折的人来说，一点意思没有，你就得装不懂问他。
　　如同将军会被小兵干死。

　　他俩对话奇迹发生着：
　　“......写生。”

　　江念：“？你不学音乐的嘛？”

　　陈起声音像被砂砾磨过：“我学艺术的，画画也是一种。”

　　“报班？”江念试图理解。

　　陈起脸平着，其实是冷着一张月光夜色在其上静静流淌的清隽的脸，差点想说你不想让我找你你就直说。

　　可陈起偏偏下意识一问一答，“没报班，搁哪报班。在家闲着没事网上随便翻个地址到处跑的。”

　　“就跑到这了？”

　　“.....嗯。”

　　江念马上找补：“那你，还找的挺好的，之前这里也有人写生，而且我正好在这，挺有缘不然大爷都不让你们走......”

　　江念洗脑自己相信他的点头，又咂摸过来能理解他跑到这。这样一个养尊处优，家里几十套房，三岁就比三十成年人见识多的少爷，去哪个地方都不奇怪，她不理解但管不着：“那你的，那些东西呢？”

　　“......啥。”陈起没听懂。

　　“写生工具呢？”江念说：“我以前看人家出门都背很多东西。”

　　“放宾馆了，”
　　陈起说：“暂时又不画，背那么多干什么，我傻。”

　　陈起最后一句很沙，听起来是江念很傻的意思。

　　江念：“……那你待几天？”

　　陈起‘幽怨’的盯她几秒，没说话。

　　江念装作十分恍然大悟的点头：“哦，我。”

　　话还没说完，一直被他俩忽视的三毛开始不爽了，三毛觉得照他俩这样唠能唠明天早上都说不到重点。暧昧期真烦人，三毛插嘴：“你俩挺能唠啊，那就让你俩唠，我一个人回去行吗？”
　　他正要高抬双手大声说我没生气！
　　江念看他一眼，又要跟陈起说。陈起突然有点烦躁，又问出下一句：“你还回海岸市吗？”

　　三毛：“......”
　　？
　　他妈被人忽视的心有多痛。

　　江念不理解：“回啊。我不还有东西在那么？”

　　“......”陈起。

　　陈起被这个回答哽住。

　　江念朝他俩弯弯眼，说：“那，你们明天有空来找我玩，我带你们在这附近逛一圈。”
　　“......”

　　陈起扑通扑通的心跳平复了，眨眨眼睛，沾着微光的眼皮上有眷念的错觉：“好。”

　　明天见。我明天找你。
　　陈起总觉得说了会被她嘲笑。

　　陈起想到这，浑身的刺软下来了，没事了。他故意袖子跟三毛的肩膀碰碰，三毛也自认为马上准确的理解了他的意思。当rapper又本质是个妈，且妈的很嚣张的三毛开口：“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今晚麻烦你大老远过来赎我们。我们明天请你吃烧烤。”

　　江念呐了一下，笑：“我家就是开炸串的，不，摆摊子卖炸串的，明天我请你们俩吃吧。”

　　“……！”
　　三毛眼睛倏然变得熠熠发亮。

　　陈起却因为打扰江念太久了，他知道江念的脾气有点厌却始终春风化雨回答他俩，已经差不多够了。陈起拉还要叽里咕噜的三毛走，说：“走了走了，明天再说，老人还睡着。”

　　三毛：“？？？”
　　陈起像拎小鸡仔的拎一七八的三毛的后颈衣服。
　　跟江念挥手：“拜拜。”

　　三毛：“？？”

　　江念调整状态，闭嘴了。
　　回头，魂跑了的陈起差点被堵门口的小三轮撞了。

　　三毛江念：“……”

　　少顷，陈起把她三轮车小心翼翼不闹出大动静的推到车棚里。
　　对三轮车也不歧视。

　　三毛跟着他。

　　江念在他俩之外拿着没法塞口袋的刀。

　　看够了花里胡哨野草一样的三毛，二中那像神仙一样的问题少年陈起长得像少年漫里画风中规中矩的主角。

　　身高很高，肩膀宽，哪怕很瘦也撑起了所有衣服，白色短袖上月光在流淌。他实际比三毛“实在”。
　　耐看这个形容词比一眼惊艳更适合他。

　　他侧个身，无语三毛，扯着笑时.......

　　江念心脏砰砰狂跳，别过眼。

　　后来陈起老是在江念身边晃，江念就仔细观察过这人，在很少看少年漫的江念眼里，陈起其实应该更鲜活。

　　他如果不渣，不喜怒不定，陈起应该是她最喜欢的少年类型。

　　但陈起有唱吧帐号，审美很诡异，有很多粉丝，又不陷入任何人的约束，就算你把世界白手给他，他可能都不会满意。

　　他不会朝你的希望稳稳发展，你却会不受控制降低对他的底线，这让江念控制欲强受不了。

　　江念碰巧还年轻，不会追着一个人像最后一根稻草死命不放。
　　所以她对陈起的这点喜欢，太脆弱了。

　　江念没把这当回事。

　　折腾到十一点多，陈起和三毛导着航走了。

　　江念看他们站在马路上，陈起的黑发仿佛印了圈光圈，快和短袖一起呈鎏金色。
　　没心没肺没烦恼的跟三毛记最后一次路。

　　江念感觉他不会回头。

　　—
　　江念轻手轻脚开门进卧室睡觉。
　　自认为没打扰到她姥姥和姥爷。
　　但结果，第二天一早，姥姥说她昨晚知道有两个小伙送她回来了。

　　江念：“......”

　　江念觉得她姥姥失忆，用演讲的精神解释了下昨晚出门前跟她说了这事啊。只是她以为派出所里就坐一个同学，没想到是两。

　　他俩昨晚从派出所出来送她，是因为她是女孩。

　　结果她姥很开明：“没事，那他俩昨晚在哪睡的？”

　　江念说：“青年宾馆。”

　　姥姥说可以把他俩叫来吃早饭，她问问话。

　　江念：“......”

　　江念在姥姥强烈的逼迫下，摆烂在微信上发语音通话，问他俩来不来吃早饭。

　　原本很怕他俩迷惑她是不是有病。
　　江念很希望他俩拒绝。

　　结果他们同意。

　　俩傻白甜，不知道这是暴雨来临前的平静，乐呵呵说他俩还要带东西。

　　末了傻乎乎问一句：“你姥姥不会误解咱吧？”

　　江念：“……”

　　你俩这么大方应该不会吧？？

　　姥姥在旁边一嗓子吼开：“不会！”

　　......转成视频通话，姥姥对着手机和蔼可亲说：“念子这性格我知道，她要想谈早谈了，她从小到大就没让我操过什么心。她还有个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

　　陈起：“......”

　　九点半，陈起和三毛穿着规规矩矩的衣服，清清爽爽带着燕麦牛奶，三盒小笼包和三盒煎饺来了。

　　陈起和三毛很会做人，哪怕才刚高中毕业，没有挣钱的能力。
　　把姥姥惊讶的。

　　姥姥第一句解释完老头不在家。
　　三个人就一通寒暄。

　　就让江念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傻眼。

　　傻着傻着，江念眼尖地发现陈起不高兴。

　　那客气礼貌全都不达眼底。

　　到四方桌前坐下。

　　三毛夸姥姥：“奶奶你真好，不像有的奶奶对同学间的异性友谊有偏见。”

　　三毛在抓着机会努力澄清和江念关系特别好的话茬。
　　他也是无奈之举，觉得现在这个教育，还是没那么单纯通透。

　　姥姥很喜欢三毛，因为三毛嘴甜，撸撸花县老太太必剪的短头发，说：“哪能啊。我之前不说了，我相信念子相信你们，不相信你俩我不会请你俩到我家吃饭——今天午饭也到姥姥家吃！再说我还不是第一次请，念子那青梅竹马我以前也经常请。”

　　江念：“……”
　　江念心说你今天怎么了？没完没了了。

　　三毛有心提一嘴：“长得很帅吧？”

　　姥姥：“那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三毛：“呦。”

　　三毛找补：“奶奶你比我有文化。”

　　健谈的姥姥哈哈大笑。
　　拉他到厨房问他高考成绩怎么样。

　　热闹一阵，三毛跟陈起坐下来吃粥。

　　小笼包和煎饺摊开。

　　日光暖暖的照进来。
　　再过一阵就到三十九度。

　　姥姥吃过了不吃，催他们吃。

　　陈起穿着普普通通一件中间带印花的白色短袖，比昨天幼，往嘴里舀着粥没说话。

　　江念陪了一会，拿着碗到隔壁的隔壁家的小饭馆里再要点酸菜。

　　路上正好迎面碰上于淮安。

　　人来人往里他有点惨。

　　脸上被人揍了，右边肿了一圈，眼镜腿也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江念喊了一声：“于淮安？”

　　于淮安回头。

　　“你脸怎么了？”
　　“……”

　　于淮安无可奈何把脸直面给她看，不耐烦说：“我不都跟你说了我跟别人打了一架。”

　　于淮安小身板，一般跟人打架讨不到好处。江念惊讶问：“什么情况？”

　　得到青梅关注的于淮安好受了点，推她回去说：“我找你姥姥有点事，进去了我再跟你说。”

　　“等会，我先装点酸菜去。”

　　“……”
　　于淮安看她。

　　“……好。”江念听他话。

　　结果，刚踏进门槛。

　　她姥姥大声说：“念子你竹马来了？”

　　“……”
　　陈起垂着黑发，闷头吃小笼包，单手掰折了手上的一次性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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