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y Lord

作者:夕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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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


      秋祭结束的第二天,姬羽修开始收拾行囊,族中长老们决定遵循告谕,让姬羽修随麟冬烈前往北境。四大领主各执掌三万军队,麟冬烈据北以抗天鼋,麟秋然据南以临凤城为点镇守麟、凤两族边界,麟春秀、麟夏炎占据易魁大陆腹地偏东,拥有广袤的领土,可向北、向南支援另外两部,四部共同拱卫麟族。

      此次远行,姬羽修将大黑留在了月河城,族长姬月让龙敖与他们同行,大家并无异议。临别的前一晚,姬洛言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姬羽修要带的东西,各种嘱咐自是不少。许是临别在即,姬羽修难得耐住性子,乖巧应下,可那晚的事儿她一直记着的,几次开口想问又堪堪打住,这要怎么问啊?

      直到姬洛言离开,姬羽修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次日清晨,麟冬烈带着数百名北境的士兵以及姬羽修、龙敖离开月河城。城门口,走在最后的姬羽修,不时回头看着前来送行的姬洛言,终究忍不住翻身下马跑了过去,一头撞进姬洛言怀里,紧紧相拥,两人眼眶都泛红。旁人都道是姐妹俩感情真好,只是两人谁也没开口。直到姬羽修随着麟冬烈离开,消失在视线内,姬洛言久久的站在城门口不曾离开。姬羽修十五岁,姬洛言十七岁,十几年的光阴不曾离开过彼此。

      一路向北走了近一个月,越往北天气也湿冷起来。行进途中,姬羽修一边跟着龙敖继续学着剑术,另一边麟冬烈会不时跟她提及一些军务。每每提到曾经的大共甲,姬羽修的母亲姬芙,麟冬烈眼中难掩崇敬,这些是姬羽修不曾了解的母亲的另一面。一路走来,倒也并不枯燥,而麟冬烈和龙敖还会时不时的比试几下。一个神武狠厉,是带兵打仗招招必杀;另一个是灵巧精准,剑法纯熟,竟也难分上下。

      这天,黄昏降临,一行人寻了一处溪水河畔,搭起了帐篷准备在此过夜,天空下起了绵绵小雨。篝火升起,将猎得的野味就着溪水处理干净,架在火堆上炙烤,再寻常不过的一天。直到一支利箭破空袭来,穿透放哨士兵的眉心。

      “敌袭!”副将麟谦的声音刚落,龙敖护着坐在他身旁的姬羽修一个扑倒,利箭自他头顶窜过,因为不明敌情,众人急忙寻找护体,还好这是在树林之中。一阵利箭乱射,地上躺了不少来不及躲开的士兵。慌乱之中,麟冬烈看见了不远处躲在树后的姬羽修和龙敖,不由的松了口气,而龙敖也发现了他,摇头示意无事。

      一阵马蹄声响起,向麟谦那处跑去,麟谦一个转身,将手里的斧柄砍向马腿,马上的人跌落在地,麟谦斧头砸下,血花四溅。随后,林子里钻出了更多的人,两方人马短兵相接,来人竟然是天鼋部落的人!

      龙敖将姬羽修安顿在树后,提剑加入战局。坐在树后面的姬羽修,将自己的剑紧紧的抱在怀里,蜷缩在一起,恐惧而不安。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耳边兵器相交,阵阵惨叫,暗处一支冷箭射出直扑她的面门。

      叮!冷箭被格挡开,下一刻,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姬羽修拖拽了出去,龙敖左手紧紧握着她的右手,把她护在身后,利剑横刺。站在他们正面的一天鼋族士兵,双手死死的掐着自己的脖子,也阻止不了喷涌而出的鲜血,抽搐着跪倒在地,双眼怒瞪,没了气息。姬羽修稚嫩的脸上也溅上了血,手脚冰冷的定在原地。龙敖环顾四周,活下来的麟族士兵剩了一半,都还在警惕的戒备周边,脚下尽是尸体,有麟族的也有天鼋族的,此刻林中一片寂静除了沙沙的雨声。没一会儿,麟冬烈和麟谦也过来跟大家汇合,应该是无事了。这时龙敖才转眼看着姬羽修,抬起袖口替她擦了擦脸。

      清点完了剩下的人,捡起还可以用的兵器,一众人趁着夜色快速离开,此地不宜久留。这是姬羽修第一次直面生死,直面战争的残酷。

      穿过树林来到一片丘陵地带,月亮高挂,月色之下远处的雪山泛着光。绕过几个山包,众人正打算继续前进时,最前面的麟谦急忙挥手,示意大家蹲下。不远处,几十顶帐篷依次搭建,一团团篝火边上是带甲士兵,估摸上百人。

      大家只有退了回来,背靠山包,这是前往北境的唯一通道,也不知是敌是友,如今自己手上只有几十人,麟冬烈自是不敢大意。

      “龙敖呢?”麟冬烈突然发现少了一人,麟谦四下看了看,奇怪,刚刚那人还在自己身边,众人不由心惊。这时,在退回来的那条路上,出现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众人急忙戒备。回来的正是龙敖,麟冬烈一个箭步过去,剑尖直抵龙敖的喉咙,“麟将军!”姬羽修惊呼,却被麟谦挡在身后。“你去哪儿了?”麟冬烈问道,“我去看他们到底是谁?”龙敖坦然道,“是谁?”麟谦问道,“是天鼋部落的人,我如果没猜错,好像是一支送亲的队伍”,“你怎么知道的?”“我们龙族与天鼋族,很多地方都有相似。那些人不像是军队里的,更像是王族护卫队,这种百人的仪仗,规格是王族公主的。”

      闻言,麟冬烈向身边的士兵使眼色,两位精壮士兵将龙敖钳制住,龙敖挣脱不开,倒也索性停止了动作,两只手被牢牢反绑在了身后。

      最后,麟冬烈决定兵分两路,由麟谦带一队人暗中监视那群人的动向刺探他们真正的身份。他带着龙敖、姬羽修绕道至界碑附近等麟谦过来汇合。

      天边渐渐显现鱼肚白,在界碑附近一处石室里,麟谦回来了,带来了最新的消息。那些人马的确是天鼋部落的人,这次他们是送王族的九公主到凤族和亲,途中迷了方向,绕了一大圈才找到了路,碰巧遇上了麟冬烈他们。而且,他们并不知道袭击麟冬烈的那群人。

      看来龙敖所言非虚,昨晚,麟冬烈审了龙敖大半宿。只因为此次是有重任在身,更何况队伍里还有姬羽修,姬芙唯一的女儿,麟冬烈万不敢大意,随行的士兵都是他精挑细选的,唯独龙敖,这个外族人。审问过后才知道,原来龙敖来到麟族是为了寻亲。

      龙敖只是龙族一旁系氏族,父亲死后他便继承了爵位,勉强算是个男爵,甚至不配拥有领地,空有一身剑术,他想过从军。可如今易魁大陆并无大的战事,父亲去世前跟他提过在麟族有他的血亲,碰巧麟族族长拜会龙族,他就毛遂自荐当了个剑术师,如今据他所知,这一脉只有他一人了。

      既然麟谦安全回来了,此处离北境也不远了,麟冬烈下令修整一天在出发。这一处石室,是很早以前麟冬烈秘密修建的,也是一处联络点,绝对的隐秘安全。

      一夜的有惊无险,大家终于可以喘口气了。麟冬烈解开了捆缚龙敖的粗绳,这一路下来,姬羽修终于可以向他道谢了。对他人的揣度,姬羽修始终是怀有善意的,她不相信龙敖是什么细作、探子。

      作为师父,龙敖一直悉心教授她剑术,倒是龙敖的身世让她不由唏嘘。“那你找到了关于你血亲的线索了吗?”“没有,也许父亲也不知道吧”“为什么不找族长帮忙呢?”“这只是我的私事,又怎么能劳烦族长大人,麟族的土地那么大,月河城没有,就到其他地方找找吧。”

      另一边,麟冬烈和麟谦坐在火堆旁,嚼着带在身上的肉干,馕饼,似乎在商讨着什么,姬羽修身后跟着龙敖,两人甫一走近,麟冬烈与麟谦也并不避讳。“天鼋族是准备与凤族联盟吗?”麟谦问道,“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两族相距最远,远交近伐”麟冬烈答道,再饮下一口烈酒。

      “可他们若结为联盟,连成一条线,就不怕腹背受敌吗?东有龙族,西有麟族”龙敖开口道,“哟!你小子还懂地缘?”麟谦调侃道,“我看过易魁大陆的舆图”龙敖应道。

      “腹背受敌?!”麟冬烈眉梢一挑继续道“可也打通了贯穿大陆南北的军队补给线啊!”龙敖顿觉醍醐灌顶,脸上的惊愕自是看在了麟冬烈眼里,‘小子还是嫩了点’心头暗忖。

      “联姻或许只是吸引所有人注意力,暗地里怕是有阴谋诡计,袭击咱们的人还不知道从哪出来的”言罢,麟冬烈起身寻了一处平坦的地方躺下,翻过身休息了。

      从始至终,姬羽修依旧懵懵懂懂的,太过年少稚嫩了,可雄鹰终有展翅高飞的一天。

      次日清晨,赶了大半天的路,姬羽修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北境‘灰岩城’。灰岩城是北境最大的城池,周围是片片村落,雪山的融水穿流而过。黑麟旗在城堡顶端迎风飘摇,昭示着这片土地的归属。

      晚宴之上,姬羽修不仅是最尊贵的王族,更是大共甲姬芙的嫡女,大家无不恭敬有加,同时她也是第一位来到灰岩城的王族成员。隆重的晚宴进行中,另一边送信的骑兵朝南边月河城疾驰而去,将天鼋族或将与凤族联姻的消息传递出去。与此同时,夜色中,一只海东青振翅高飞,目的地是龙族。

      而此刻在雪山的另一边,又是一年漫长的冬季开始。天鼋部落的王帐内,气氛格外凝重,老族长怕是捱不过这个冬天了。族长膝下有三子,欲立其长子为大君,在以拳头说话的天鼋族,其余两位庶子自是心中不甘。

      厚重的帐帘被掀开,身上落满积雪的天鼋族巫祝带来了天神的告谕,指向了不远处的竞技台,三人随即拿上自己的兵器,向竞技台走去。整个天鼋部落不由的沸腾了,一圈圈火把将这生死台团团围住。所有士兵只会听从强者的,也就是说三人之中只能活一个,而活下来的将会是他们的王。

      麟族腹地的一处山林,刺眼闪电刚过一声惊雷砸下,瓢泼的大雨倾泻而下,‘跑!’这是天鼋裴心中唯一所想,衣衫被撕扯挂烂,手脚早已血迹斑斑,依旧义无反顾的朝前跑,身后追击的脚步声忽远忽近却不曾断绝。忽然脚下被绊倒,狠狠的摔进了泥泞的土地,挣扎着起身继续跑,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身后的脚步声又近了,就在她回头时,右脚一滑往一旁的斜坡跌落而下。连续的翻滚,被悬崖边一棵树挡住,腰腹被狠狠一磕,喉头顿时一股腥甜。除了腰前的这棵树,她的手脚皆是悬空的,树下是万丈深渊,她不敢有任何动作,可倾盆的大雨以及湿滑的衣衫,她也无法控制身形。绝望、滑落、下坠,突然一只伤痕遍布的手臂抓住了藤蔓!!接着是另一只手也稳稳的抓住了。

      狂风夹杂着骤雨呼啸,悬崖之上,数十名天鼋族的士兵小心翼翼的朝崖底望去,只得摇摇头离开了。天无绝人之路,天鼋裴在力气即将全失的时候抓住了山间的藤蔓,脚尖触及到了岩壁上的石缝,终于稳住了身形,瑟瑟发抖。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照在了嶙峋的崖壁上,天鼋裴小心翼翼的抹过脸上的雨水,环顾四周,终于发现有一个洞口离她不远。好在手里的藤蔓足够长,她应该可以够得着,暴雨已经停了,天边不时还有雷声传来。一寸一寸的挪动着身体,一只脚踏进了洞口,接着是一只手伸进了洞的内侧,最后是整个身体。月明星稀,山风吹过,夹杂着阵阵呜咽,带着劫后余生。

      当天鼋裴醒来,眼前是一间朴素的小木屋,手上脚上都缠着白纱布,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一时情急,急忙起身,木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你醒了?”小姑娘一脸的明媚,走了过来。

      “这是哪?”看见进来的小姑娘,天鼋裴稍稍放心,“这里是云水村,我上山采药在黑鹰的窠穴发现了你,你当时伤的不轻,还好我看到了”。小姑娘还有些心有余悸,“云水村是?”天鼋裴很想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在哪个部落的领地,“哦,这里是夏炎大人的领地,麟族,麟夏炎。”

      这一年的易魁大陆注定不平凡,天鼋部落的老族长死后,三个儿子于竞技台决斗,最后其长子活了下来,却也断了一臂。成为天鼋新一任族长后,火速整顿兵马,达二十万之众。抛去前任族长‘远交近伐’的长远之策,在冰雪消融之际兵分两路南下,东征龙族,西伐麟族。而老族长在世时,前去凤族和亲的九公主在途中逃跑,寻不得踪迹。新一轮战火即将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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