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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
刘行知昏迷了三天三夜，李府上下也心惊胆战地过了三天三夜。而李婉婉，跪了两天就晕过去了。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装的，秋雨进来送药时，李渺渺听了就这一个想法。
今日大夫一早就来了，把了脉，说刘行知见好了，不出两个时辰，定会醒来。
可把老夫人高兴坏了，这三日，她也陪着李渺渺在榻前守着，李渺渺几番让她去歇息，都遭拒绝。她只说，照顾病人，心情难免烦闷，在这儿说说话也是好的。
李渺渺知她担心孙儿，也便不再劝，几日相处下来，才知道老夫人是个至善至纯之人。前世她和母亲相依为命，从没见过父亲，更别提爷爷奶奶。老夫人待她的好，是不一样的好，那种经过岁月沉淀以后的善意，显得格外厚重和令人安心。
刘行知是中午醒来的，彼时刘员外有事已经回府，只留下庄氏和老夫人。
得知这一消息，李老爷总算松了口气，连忙带着李婉婉去赔罪。
一屋子人围着床榻，李婉婉跪在正中间，抽抽搭搭地，连声求刘行知恕罪。
刘行知虚弱地靠在床头，咳了半晌，才轻声开口。
“起来吧。”然后看着老夫人，接着道。“现下孙儿已无碍，奶奶切莫再追究下去，伤了两家和气。”
闻声，周氏连忙去扶起李婉婉，退到一旁。
老夫人是没打算轻易放过这个李家二小姐的，可她也了解自己的孙儿一向仁善，不愿为难别人。
“既然行知都这么说了，我们便不再追究此事，但日后二小姐若再生事端，我刘家定不会善罢甘休！”
老夫人中气十足，不怒而威，吓得周氏和李婉婉一哆嗦，两人差点没站稳。
刘家不追究，李家高兴坏了，特别是李老爷。连忙安排宴席，还把贵香楼的掌厨给请了过来。贵香楼是城中最好的酒楼，一碟菜，一两金。自是有独到的烹饪手法，才得以名扬全城。
李渺渺穿越过来这么些年，还从未吃过一次。
为了妹妹，父亲还真是舍得。
她这样想着，看着满桌的珍馐佳肴，竟毫无胃口。扒了两口饭，便回房照顾刘行知了。
“娘子，宴席结束了吗？”刘行知声音温柔如水。
李渺渺从进来起就一言不发，只是一个劲儿地喂刘行知喝粥。
“娘子？”
“啊？三少爷，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不是伤口又疼了？”李渺渺满脑子都是父亲的笑和李婉婉那张讨人厌的脸，压根没听见刘行知说了什么。
刘行知轻笑，“没有，我没事。倒是娘子，似有心事？”
是，她确实有心事。她希望刘行知别放过李婉婉，希望把李婉婉送进大牢，希望看到周氏哭天抢地，希望父亲…能别那么高兴，多看看自己。
“不妨说来听听。”
“你不讨厌李婉婉吗？”李渺渺放下粥碗，定定地看着刘行知，娇俏的脸上有些许愤愤不平之意。
刘行知笑出声，“原来娘子，是不满为夫的处理结果。”
“她差点要了你的命！虽然她不是冲你来的，她原本是想毁了我的脸。”
刘行知看着李渺渺眼中的恨意，伸手想替她理理鬓边有些凌乱的发丝。
她本能地缩了缩脖子，刘行知便收回了手。
“娘子可知，我虽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可并未因此丧命。若是我今日将你妹妹送上衙门，你日后如何面对你父亲？他又将如何面对你？”
李渺渺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但眼中的恨意正在缓缓散开。
这么些年，父亲的陪伴，确实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父爱，让孤身一人穿越过来的她，有了些许依靠。这也是她一直对周氏和李婉婉留有余地的原因。
虽然父亲面对利益的时候总是会选择利益，冲喜这件事更是让她对他失望透顶。但是他也并非全然不爱护自己。少时，他照顾生病的她，给她编竹蜻蜓，带她爬山游湖，教她怎么做生意，…
“若是今日是另一种结果，我不能保证在我死后的漫长岁月里，你能不为失去亲情而后悔。”
两人沉默片刻之后，刘行知再次开口。
“今日留一线，倘若往后刘家有变，你还能有个娘家可去。”
李渺渺心下觉得他说得很对。
可她嘴硬，死不承认。梗着脖子，漫不经心地开口。
“我才不在乎父亲怎样待我。”
刘行知看着她倔强的小脸，宠溺一笑。
“罢了，娘子说什么便是什么。只是，事情已成定局，娘子要怪，就怪为夫好了。任打任罚，为夫都领了，可千万别心下郁结，伤了身子。”
李渺渺瞥了他一眼，心道，自己活着都靠运气，他还有空担心别人的身子，真不知该说他善良还是傻。
“你这身子骨，经得住我几拳啊？”李渺渺抡起粉拳，吓唬他。
“哈哈，一拳尚可。两拳，危矣。”刘行知笑得爽朗。
李渺渺也咯咯地笑起来。
*
李老爷太能留人，刘行知硬是在李府将养了一个月才回员外府。
回府之后李渺渺又见到了那天那个不停扇耳光的小厮，他叫柱子。
从柱子口中，她才得知，那日陪她回门，刘行知是硬撑着去的。怪不得那天在马车里，她总感觉他浑身都在颤抖。
这段时日的相处，李渺渺对自己这个病秧子夫君倒是还算满意。除了活不长，哪哪都好。
进府没多久，常年给刘行知瞧病的张大夫就来了。
李渺渺和刘行知给老夫人刘员外和庄氏问安后，她没有回婚房，而是支开了秋雨，跟着去了刘行知的住处，竹林环抱的一处雅居，含辉斋。
婚房设在见山阁，是老夫人安排人专门为他俩修葺的，刘行知从没进去过。那日初相见，也是他第一次踏进见山阁。刘行知自知李渺渺不愿嫁她，所以并未打算搬过去，问了安与李渺渺道了别，就被柱子扶着直奔了含辉斋。
李渺渺会来含辉斋，他是没想到的。
张大夫边号脉，边捋着花白的胡须，半晌又“嘶”了一声。
“三少爷的痼疾，似有好转之势。可，这说不通啊！”
他琢磨了半晌，都想不通怎么三少爷去一趟李府，受了重伤，反而让病入膏肓的身子有了转机。
莫非，真是冲喜得了机缘？
李渺渺听到张大夫的话，高兴坏了。
“张大夫，你就别琢磨了。赶紧开方吧！”
管他通不通的，三少爷能活着，不就好了。
张大夫刚走，二房和三房的人就拎着礼物进了院子。
柱子连忙去沏茶。
“行知，快让二叔看看。”率先进屋的是二叔刘方平和二婶江氏。
“行知，身体可好些了？”随后开口的是三婶王氏，三叔刘济平不大说话，但面上皆是关心的神色。
李渺渺朝他们行了礼后，刘行知正要下床行礼，两房叔婶连忙将他按回床上。
“多谢各位叔叔婶婶挂怀，行知已无大碍。”他恭顺有礼。
“那就好。我们此行来呢，还有个事儿，想请行知帮忙。”说完，刘方平看了眼李渺渺，示意她出去。
“二叔有话不妨直说，渺渺是我娘子，并非外人。”刘行知看出他的顾虑。
“这些年，你身子不爽利，你堂兄也没少帮你忙，对吧？”
刘行知点点头。
刘方平面露难色，“前几日，你堂兄…与一女子产生了一点误会，事情闹到了县衙。你能不能在大哥面前替他说说情。这事大哥要是不管，你堂兄怕是要吃牢饭的。”
李渺渺暗暗嗤笑一声，还当是真心来探病的，搞半天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此时，柱子端着茶正要进门，被李渺渺一个眼色给撵出去了。
“此事，小侄略有耳闻。二叔放心，我定当尽力而为。可您也清楚，父亲向来刚正，希望您做好心理准备。”
“大哥的脾性我自是清楚，可不还有老夫人吗？我这个母亲，可是宠你得紧，只要你一心帮衬你堂兄，他就一定有得救。二叔就先在此谢过行知了！”
刘行知温和一笑，应了下来。
一行人才悠悠然出了含辉斋。
李渺渺被这几人整无语了，也打算出门，刘行知笑着叫住了她。
“娘子，可是又恼了？”
“没有。”
“我不信。”
“爱信不信。”
“哈哈，瞧你，就是恼了。”刘行知笑得爽朗。
他披上外衣，下床将李渺渺拉到桌前坐下，斟了一杯茶，递给李渺渺。
“雨前龙井，尝尝？”
李渺渺瞥了他一眼，接过来，一口干了。
刘行知看着她豪爽的样子，眼中更多了几分欣赏。
当初老夫人提了这位李家大小姐的生辰八字，刘行知就已然倾慕于她。原因无他，就是那些闲言碎语里对她不堪的评头论足。他们说她抛头露面，刘行知觉得她有胆量。他们说她出入酒楼谈生意，刘行知觉得她有魄力。他们说她性格泼辣喜怒无常，刘行知觉得她豪爽。
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娘子果然不凡。”
李渺渺自然不知道刘行知心里想了什么，只觉得他这句话莫名其妙，有什么大病一样。
也是，他本来就有病。
那就不跟病人计较啦。
“你堂兄这事，你真要掺和？”
“不然呢？娘子可有两全之法？”刘行知手一摊，一脸无辜样。
“算了，跟你说了也是白说。”李渺渺搁下茶杯，起身就要走。
“好了好了，娘子莫恼。”刘行知笑着将她按了下去。
“娘子，你初来乍到，我二叔这个人你不懂。他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是撞得头破血流也要达成目的。我应下此事，只是不想让父亲被这些琐事缠身。我刘家如今产业繁多，全靠父亲撑起整个家。我两位兄长，能力平庸，帮不上什么忙。父亲倒是一向对我期望颇高，可看着我这日渐不成气的身子，他早就对我死心了。”
“可二叔一旦知道，你如此敷衍，定会找你折腾。”
“他不来便罢，来了，为夫自有办法让他安安分分地回去。”
李渺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行吧，你好看，你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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