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月

　　第二天媒体就炸开了花。

　　乔越夜会男性富商的消息空降热搜，媒体当然不会好心提醒观众这位富商已落魄，而且是乔越前男友，他们甚至用春秋笔法暗示了这位富商与从前秘密包养乔越那位大有关联。

　　——就是说两人互相拉皮条。

　　乔越在剧组看到这条热搜时，都要笑崩了。

　　虽然公司已经辟谣，但乔越还是拍拍严皓锦的肩膀，建议小严总别枉担了虚名。严皓锦没理他，只是看他又在大笑又在吃早饭，根本没法上妆，便请化妆老师等乔越吃完早饭再来。

　　对，严皓锦跟他一起在剧组。

　　乔越怕这人独自待在家里会出事，软磨硬泡把人拉来剧组，让严皓锦给他做个生活助理。

　　——不是乔越想玩什么play。

　　他只是想让这人出门动动，别再成天泡在酒里。他也没什么心思，逗过前总裁，两口吃完沈临买的烧麦，同沈临说了一句：“下次多买个面包，小严是白人胃，吃不惯中式早餐。”

　　然后便跑了。

　　留下沈临畏缩地看着严皓锦手上没动过的烧麦。

　　“我、我再给您买一份去？”

　　“不用。”严皓锦冷淡摇头，“不需要用敬称，我们是同级。”

　　沈临听到这话都快被吓哭了。

　　同级，他吗？严皓锦年薪上千万，沈临年薪加起来都不一定有人家交税的零头。

　　你们两口子搞play不要来霸凌打工人好吗。

　　沈临目光还是不断瞟向严皓锦手中的烧麦，心想总裁不会今天就买下他们公司，然后明天因为自己给他买了他不爱吃烧麦开除自己吧。

　　严皓锦皱皱眉头，把手里烧麦递给他。

　　“你想要？”

　　沈临头摇得像失控的雨刷器。

　　严皓锦没再继续跟他说话，怕把孩子吓坏。但他心里也有不满——对星耀传媒的。沈临的青涩，代表星耀对乔越的不上心。

　　乔越现在没有经纪人，如果助理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严皓锦已经可以想象后面的混乱局面了。

　　严助理虽然没有干一行爱一行的那种热情。

　　但既然担了助理的名头，还是秉持着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把烧麦放在一旁化妆桌上，大概跟沈临了解了一下情况后，去找剧组各路工作人员开始对接工作。

　　乔越不知道小严助理正准备全方位接管他的剧组生活，知道他也不会管。他出了钱的，工作该干还是得干，严皓锦别想在他这儿吃白食，他可不养小白脸。

　　他本人好似一只花花蝴蝶，飞到化妆老师那里，请老师帮他上妆。

　　他今早请全剧组吃早餐，大家这会儿对他正热络。

　　他人一过来，立马来了两三个人把他拉到镜前上妆、做造型，化妆老师夸他年轻，皮肤好，只用上一层薄粉底就可以上镜，完全不用担心镜头吃妆。

　　乔越笑着说：“那是英姐您技术好。”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到一个松弛的、带点攻击性的漂亮男人，他忍不住带点怀念地凝视镜中。

　　其实他今年也才26岁，确实很年轻。

　　所以色衰而爱驰这种鬼话，绝对不该出现在他的身上。想起居然有人会跟镜子里这个人分手，乔越就气得直磨牙，怎么会有人这么蠢，真是没眼光！

　　正恨着，那没眼光的严皓锦便举着手机跑到他身边，想把手机递给他看。乔越直接偏头当没看见，严皓锦捏过他的脸把手机怼到他眼前。

　　乔越往屏幕上看了一眼，直接破口大骂。

　　“操！”

　　原来是《市井》剧组微信群里发了个公告，说导演高钧因身体原因正式退出《市井》剧组，连带由他撰写的改编剧本也不再授权剧组使用，后面还附了一段感谢相伴之类的屁话。

　　也不知道严皓锦怎么混进了这个大群。

　　但昨天才签完和解协议，高钧这王八蛋今天就跑了，不就是仗着有和解协议在，乔越不能公开录像，才敢留下这个烂摊子溜之大吉。

　　乔越气上心头，只恨当时没多给这王八蛋来两拳。

　　严皓锦使劲捏了捏他的下巴，用眼神示意他别说脏话。天啦，这乖宝宝。乔越白他一眼，把他的手打掉。

　　“干嘛？分手了还要给我当爹是吧？”

　　沈临急忙跳起做奥特曼防卫状，向四周转了一圈，他觉得自己已经快被自家老板的口无遮拦逼得崩溃。

　　幸好所有人都被群里这突如其来的炸弹炸得慌了神，没空注意他们。导演没了倒是小事，剧本没了这剧还怎么拍？拍摄一旦停下来，加上投资、演员档期等各种问题，整个剧组可能就要原地解散。

　　今早化妆老师还在跟乔越感慨，这两年剧组开机数越来越少，能进一回组是一回组，说不定哪天就失业了，没想到转头他俩可能要一起失业。

　　化妆老师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嘴。

　　“这乌鸦嘴！”

　　他们一急，把沈临都弄得有点着急：“越哥，这可怎么办？”

　　乔越表情冷静：“慌什么？这么大的事，剧组这边肯定想办法处理的，我们等通知就是了。”

　　沈临这才反应过来，好像这事确实不归他们管，再说他们只是演员方，反正前期片酬已经收了，只要不是他们违约，就算这片子不拍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沈临尴尬地向乔越挠挠头：“越哥，不好意思，我又毛躁了。”他头回遇到这种事，没经验，看到剧组里其他工作人员慌，也跟着一起慌了。

　　“没事，去帮我拿瓶水。”

　　沈临立马应声去了。

　　把这小毛孩支走，乔越才跟严皓锦交换了个眼神，他们都知道今天这事是乔越打人的余波，绝不会就这样结束。

　　果然没过半个小时，制片人就带着投资商还有星耀的人一起到了剧组，七个人组成一个炮轰团，把乔越叫到办公室轮流对着他施压。

　　明里暗里逼乔越去给高钧服个软。

　　乔越都要气炸了，他在剧组被性骚扰，整个公司没一个人护着他的，好不容易他自己扳回了一局，现在又要他低头——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向高钧这种人低头。

　　乔越走出制片人办公室，握拳在墙上狠狠捶了一拳，指节的痛苦更让他麻木，他抵着拳无力地靠在墙上。

　　平复了两秒，乔越背身靠着墙壁长吸了一口气又吐出。

　　‘你也不希望剧组其他人被你连累吧？’

　　星耀高层的话还在他耳边回响，也不知道他们找谁做了功课，竟然真的拿住了乔越的死穴。

　　——他不喜欢连累别人。

　　乔越从兜里掏出手机，顶着腮拨通了高钧的电话。只响了一声，电话便被接起，看来对面已经等候多时。

　　乔越都不禁笑了一声：“高导——”

　　他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手机听筒里传来高钧居高临下的回应：“是小乔啊。”

　　乔越胃酸都要呕出来了。

　　一个声音从他脑海里、从他记忆深处钻出来，是还在变声期的男孩，用一种讲普世真理的语气对他说：‘别低头乔越，别向他们低头，你越低声下气，他越会欺负你，你要咬回去。’

　　他咬回去了，但为什么换来的结果是更多人受伤？乔越现在只能咬住舌头，才能不向电话那头扔出淬毒的话。

　　他缓了缓：“高导我听说——”

　　一只手从旁边把他耳边的手机夺走，乔越吃惊看去，严皓锦已经挂了电话。走廊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人，乔越毫不客气地发出质问。

　　“你干嘛？”
　　严皓锦反问他：“你在干什么？”
　　“我……打电话不行吗？”
　　“给谁打？”
　　“我——”

　　乔越说不出口，他厌烦地别过头去。严皓锦冷着一张脸，毫不留情地揭开乔越不愿示人的软弱：“给高钧打？向他求饶？伏在他脚下告诉他你错了，求他放你一马？”

　　“……你一定要说得那么难听吗？”乔越听得牙痛，“只是说点场面话，给彼此一个台阶，把事情揭过，就这么简单。”

　　“乔越，别做这种事，你做不来的。”

　　严皓锦向他摇头，素日里冷若冰霜、没有半点表情的脸上居然带了点难言的怜悯，乔越第一次觉得自己真有点可怜。

　　“那怎么办？”乔越向他撒娇，“那要不你投这个剧组算了，反正你以前也是这么干的。”

　　严皓锦居然笑了：“你想我投？我可以，海市还有两套房产可以卖。”

　　还是那句话，这话真是听得又叫人恨得牙痒痒，又叫人心酸。恨的是明明看上去已经走到山穷水尽了，结果人家还有两套价值上千万的房产可以卖，心酸的是严皓锦什么时候有过卖房子凑钱的经历？

　　算了不薅这头已经快被薅光的羊了。

　　他从严皓锦手中夺回手机，颐指气使地一抬下巴：“小严，去把小沈给我叫来。”

　　沈临这小子之前说他认真研究过剧组的合同，这会儿乔越就来帮他检查检查他有多认真。见他恢复斗志，严皓锦点头离去。

　　乔越重新翻开通讯录，手指略过高钧，拨通了郑小川的电话。电话放到耳边，乔越还没说话，忽然听到身后严皓锦喊他。

　　“乔越。”

　　乔越回头，那人站在走廊尽头深深看着他，那目光带着实质的力量，越过走廊的虚实光影，落到乔越身上。

　　这么多年，总是这样。

　　乔越差点以为他要开口说复合，可是最后严皓锦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了一眼他的手机，对他说：“有什么事记得叫我。”

　　乔越有些失望收回视线，才发现手机接通了，那头的郑小川却没说话，还以为是信号不好，连喂了两声。

　　“我靠——”郑小川的声音冲破听筒，“你们两个又搞在一起了！”

　　“你这个人说话怎么那么粗俗，什么叫又搞在了一起？”乔越啧了一声，为自己的清白申辩，“我们没有又搞在一起——现在还没。”

　　不过马上就快了。

　　乔越微微勾起唇角，指尖在手机侧面滑过，露出一种志在必得的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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