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你

　　第二天一早。
　　“站住！就是你，从墙上下来！”保安李大爷对着墙上的少年吼道。
　　凌止翻墙被发现，一脸尴尬地跳下来。
　　李大爷一脸无语:“你是校内的还是校外的学生啊？怎么翻墙，很危险的知不知道？！都说了多少遍了，不要翻墙不要翻墙。”
　　凌止撇撇嘴，说:“对不起大爷，我迟到了，正门关了，只能翻墙，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假装没看见？”
　　其实凌止也不想翻墙的，只是去买果篮耽误了些时间，所以迟到了。
　　没办法，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想到这里，凌止还有些骄傲。
　　“那两个是你的？怎么带来学校啊。”李大爷显然也发现了还放在围墙上的两个果篮。
　　凌止笑道:“这是带给我同学的。”
　　“行行行，下不为例啊。”李大爷一脸狐疑，但是他是个宽容的人，特别喜欢以柚七中的孩子们，所以又问了两句就放凌止走了。
　　看着凌止的背影远去的李大爷挠了挠头，觉得这背影很眼熟。
　　而凌止总算松了口气，把果篮丢到七班教室后面，准备去操场。
　　他昨天晚上看了，他也在七班，和帅哥同学一个班，你说巧不巧？
　　想到这里，他的脸上扬起一个灿烂的笑。
　　突然，他感觉到一只有力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背后传来声音:“开学第一天是不是有点累，不然在班上休息下？”
　　凌止还在傻笑，点点头，说:“好的好的，谢谢啊。”
　　说完他就觉得不对劲，一转头，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这个带着黑框眼镜、头发用发胶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不正是他们的年段长汤老师？！
　　人送外号汤圆，没错，这个“人”就是凌止，为此他不止一次被叫到办公室，被汤圆骂得狗血淋头。
　　凌止尴尬地笑笑，转移话题:“汤段长，今天天气挺好的，您觉得呢？”
　　汤段长也和他一起笑，只是那笑有些阴森。

　　三分钟后，凌止站在升旗台上的右后方，顶着大太阳在七中同学众目睽睽之下罚站。
　　升旗台中间站着一个穿着七中校服的少年，正在演讲，凌止不用听都知道，大概就是说什么高三同学要努力奋斗，高一同学要融入七中大集体之类的。
　　升旗台就在太阳照过来的方向，凌止随便瞄了眼那人，就转身背对太阳了，实在太热了。
　　“所以我们要团结起来，在日常的学习和生活中互帮互助、携手向未来……”学生代表的语速不快不慢，条理清晰，可以听出来写稿人的水平很高，只是声音没什么感情。
　　刚刚只是随便一瞥，他也没看清那人的样子，只是这声音，如十二月的泉水，清澈冷冽，又如灌耳的晨风——越听越耳熟。
　　凌止一个激灵，转过身，这才看清楚了那位学生代表的真面目。
　　这不是昨天帮他写作业、和他一起翻窗，翻完窗翻墙的大帅哥？！
　　凌止的心里响起了《好运来》，他先是在原地观摩了一下帅哥的绝世美颜，然后一步一步慢慢挪到帅哥同学的身边。
　　凌止笑了笑，心中有一个鬼点子冒出来——他还不知道帅哥同学的名字呢。
　　他记得演讲之前，每个演讲者都要自我介绍，所以演讲稿上一定有写名字。
　　于是全校同学都看到，本来还站在升旗台后部的校霸，一步一步挪到正在演讲的学生代表旁边，伸长了脖子卖力地想要看清演讲稿。
　　凌止有些近视，需要凑近一些才能看见，所以他的头和陆淮的越靠越近，脸几乎要贴在一起，他才看到演讲稿第二行用草书写着“我是高二7班的陆淮。”
　　陆江沉影，淮水东流。
　　他叫陆淮。
　　凌止小声念出这两个字，欣喜之余才发现自己现在的动作有多诡异，刚准备跑，一声尖利的声音就传来:“凌止，你在干什么？！罚站站到这来了？”
　　是的，又是汤圆。
　　汤段长现在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揪着凌止的耳朵走到一边，开始谆谆教导。
　　凌止走前还对着陆淮笑着挥了挥手。
　　凌止身高180往上走，而汤段长有点胖胖的，身高大概168，于是就出现了一个特诡异的画面——以柚七中高二年段段长拼了老命伸长手，揪着一个一米八的男生，边走边骂。
　　凌止对这些话左耳进右耳出，等汤圆骂累了才随口扯到:“对不起老师，我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我回去一定好好反思，老师天气热，您先回办公室吧，我知道错了，并保证下次不会再犯。”
　　国内真是麻烦，老师管得太多。
　　等凌止说服汤圆，得以解放时，开学典礼已经结束五分钟了。
　　第一天早上不上课，开学典礼后休息十分钟再开班会。
　　凌止到班上的时候，乌黑的人头坐满了整个七班，唯一空的座位抽屉里还放了书包。
　　凌止不开心——看来没机会和陆淮做同桌了。
　　失望之余他还看了眼坐在陆淮旁边的男生，寸头，看上去还挺壮的。
　　他正要收回视线，却不小心和陆淮对视了，两人安静地看了对方两秒，陆淮朝凌止勾了勾食指。
　　凌止想都没想就走过去，撑着陆淮的桌子打招呼:“真巧，在一个班。”
　　陆淮点点头表示同意，然后看了眼坐在旁边的陈池，陈池被那眼神看得一抖，感觉里面带了点幽怨的意味。
　　陈池表示当时害怕极了，他想都没想就打道回府，跑回自己的座位了。
　　凌止看着陆淮旁边空荡荡的抽屉，发现刚刚那个空着的座位是那位壮壮的兄弟的，而陆淮旁边没有人。
　　不过现在有了。
　　凌止一屁股坐下，靠着右边的墙壁和陆淮闲聊。
　　陆淮还是老样子，只回一两个字。
　　“听说你是校霸？”陆淮突然问。
　　“哪有什么校霸，我只不过是热衷于打抱不平而已。”凌止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这都半年前的历史了，不就是一挑三一战成名吗，十个都打过三个算什么。
　　“呵。”陆淮轻笑了声。
　　其实陆淮本来是不知道这事的，只是刚才陈池神神秘秘地跟他说:“你知道刚刚在你国旗下讲话的时候捣乱的那位是谁吗？咱七中的校霸！在柳巷一打三还全身而退的那位！”
　　听到后陆淮淡淡“嗯”了一声，在想凌止当时有没有受伤。
　　又没有话题了，凌止一秒钟不说话就难受，于是他疯狂地找话题，终于想到他的果篮——对啊！他的果篮呢？！刚刚怎么没看见？！
　　于是凌止一直思考到班主任来班上才作罢。
　　他们的班主任也是一个中年男人，矮矮的，身材还算匀称，腿比较短，有啤酒肚，穿着一件粉衬衫。
　　班主任林平先是慢条斯理地拿起点名表看了一圈，看到一号那无比显眼的名字，叫了出来:“陆淮？”
　　陆淮举了会右手又放下，也不抬头，依旧盯着桌上的高考模拟卷。
　　林平又问:“听说你数学作业没交？全班都交了，你是什么原因？”
　　说到这他又想起来，并不是全班都交了，还有一个人没交——开学典礼迟到的那个。
　　他凭印象找出那个名字，点道:“凌止是吧？为什么一本都没交？你想搞特殊不学习啊，家里有几座矿山？”
　　听到这，全班都笑了起来。
　　凌止看旁边的陆淮已经站起来，自己也站起来了，他想了想说:“大概八座？我不知道，没数过。”
　　班上笑倒了一片，刚刚那个壮壮的男生甚至吼了一声:“兄弟牛逼。”
　　林老师倒是头一次遇到这种学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行了行了，不开玩笑了，你快交了坐下。”
　　凌止把一叠作业放到讲台上，林老师翻了翻发现只有七本。
　　凌止抢先一步解释道:“英语满分不用写，数学……”
　　他正想着怎么解释他把数学练习册扔垃圾桶的事，林老师就问他:“数学怎么了？陆淮今天不是帮你交了？你这丢三落四的毛病得改啊，作业落在学校还要人家帮你交。”
　　凌止心下一惊，带着疑惑回到座位，目不转睛地盯着陆淮。
　　陆淮声音冷冷清清，向老师解释了句他数学满分，得到同意后坐下了。
　　刚坐下就对上他同桌一脸疑惑的表情。
　　“我不用交就写了你名字。”他简单解释道。
　　凌止正想说些什么，林老师就敲了敲黑板，看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讲话。
　　凌止一肚子话只能憋在心里。
　　林老师问:“现在选个班委啊，班长谁来？”
　　鸦雀无声。
　　林老师又说:“怎么？没人想当啊？那要不我当？我一人分担多职，这样也省事不用选了不是？”
　　许是怕老师生气，一个大大咧咧的男生举了手:“老师，我想当。”
　　男生名叫路兴，人缘好，跟谁都说得上话。没人反对，全票通过。
　　后来又选了一些比较重要的职位，能胜任的同学都去挑大梁了，剩下一个纪律委员，林老师开始打陆淮的主意:“陆淮同学，你……”
　　陆淮终于从卷子里抬了头，捏着笔一口否决:“老师，我想专心学习。”
　　后来全班人就看到一向不爱说话的年级第一，推荐了他同桌:“老师，我认为凌止可以胜任。”
　　趴着睡觉的凌止隐约听到自己的名字，一脸懵地抬起头。
　　也不知道林老师哪根筋搭错了，一拍脑袋同意了。
　　再往后就是大扫除，还没睡醒的凌止拖着把钳子和同桌一起被分配到银杏道。
　　凌大少爷有些娇生惯养，高一的时候但凡轮到他扫地，班上都会被扣个大几十分，如今技术还是没有长进。
　　他同桌，一句话不说，任劳任怨地捡了大半条路的垃圾，凌止断定陆淮不会生气，用钳子夹起一个零食包装放进垃圾袋后，坏笑着对陆淮说:“同学，这都没捡干净啊，你怎么干活的？”
　　陆淮垂眸，走到凌止指着的地方绕了一圈，发现一个垃圾都没有，但还是一声不吭，也不怪他欺负他。
　　陆淮越这样凌止越愧疚，他好像那个渣男，仗着人家脾气好欺负人家。
　　他不自在地咳嗽两声，就是这做作的两声，害得他被口水呛了下。
　　陆淮赶忙问:“怎么了？”
　　凌止被关心的有些受宠若惊，不好意思地说:“没事没事。”
　　他边说边往后退，猛然间好像踩到一根圆圆的东西，还没看清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凌止疼地叫了声，屁股还好，有肉，不是很疼，但是腿上那一条触目惊心的划痕，把他吓得不轻。
　　陆淮一个箭步冲过来，神情焦急:“怎么这么不小心？”
　　凌止很快调整神态，又笑了:“噗，我没事哈哈哈哈哈哈。”
　　他觉得挺好笑的，这么大一个人，走路走不清楚还被棍子拌了。不过是挺丢脸的，幸好只有陆淮看见。
　　那条伤口只是偶尔会猛地痛一下，他现在还好，不过我们陆淮同学好像很担心:“能动吗？送你去医务室？或者你在这等，我去找校医。”
　　凌止可不想一个人被丢在这里，一只手抓上陆淮的手臂，陆淮一用力，将人拉了起来。
　　凌止一路上都是笑的，偶尔“咝”一声。医务室在七五楼，离他们这边不远。
　　到了半路，突然两人面前蹦出来一个红毛，红毛脸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看上去凶神恶煞。
　　凌止一战成名的那场“柳巷战役”，被打败的就是以红毛为首的三个小混混。
　　凌止无奈极了，打算假装没看见走人。
　　红毛哪有那么轻易放过他:“站住！这不是我们凌大校霸吗？哟，怎么了？不会是摔了吧？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跟狗一样，哈哈哈哈哈哈。”
　　凌止没多生气，只是在乎地看了眼旁边的陆淮，见陆淮没有因为红毛的话有什么反应，放下心来。
　　凌止低声说:“别理他，以前被我揍过，现在来落井下石了。我们是高级动物，不跟猪头计较。”
　　“你是年级第一陆淮？看上去……啧。”红毛见挑衅凌止无效，又开始挑衅凌止身边的陆淮。毕竟陆淮穿着校服，看上去挺瘦的。陆淮虽然高，但是肌肉一定没他结实。
　　问候完他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
　　凌止就看不惯除了他以外的人欺负陆淮，单脚蹦了下，来到红毛面前，一拳头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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