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发财

　　交杂乌黑的睫毛丛中，修长的身影仿若幽灵一般步近，皮鞋碾过地板吱吱呀呀，一只冰凉的手也随之贴在魏珏的颊侧。
　　文裘感到心脏在狂跳，不可思议的感觉。
　　“妹妹，既然醒着，就不要装睡了。”魏郢笑道，“还会像小时候那样惧怕哥哥吗？”
　　颊侧的薄茧磨在肌肤纹理，文裘意识到这是持枪人的手，那么魏郢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类似军阀？不、倘若如此，直接枪杀手足不是更迅速？为什么要等到只剩三月时间？在这个时代，他会是那种顾忌世人眼光的角色吗？还是说，他在顾忌另外的什么……
　　“只是心情不好而已，哥哥，抱歉。”文裘软下声线，巧妙地偏开头颅，躲掉令他感到不安的手指。
　　“可以理解……但是你这样和哥哥讲话真令我意外，以前你会直呼我姓名的。”依旧是春水一般的温和语调，魏郢的手指蓦然收拢，强制性的捏过魏珏的下颚，压下身去，以一种暧昧的姿势贴近了她的耳畔。“终于被我驯化了吗？因为他死了？嗯？”
　　死？谁？文裘的瞳孔蓦然放大，颈侧的吐息冰凉如刀，下颚的痛感也十分强烈，上位者的恶语毒辣，继续得寸进尺。
　　“眼角都在发红了，真可爱……像只蝼蚁……”魏郢的力道逐渐加大，好整以暇地看着魏珏的脸庞逐渐染上窒息的红色、她的瞳孔向上翻去，舌尖发麻，唇色变成一种极淡的白。文裘无力的用手指掰上他的手臂，无果。
　　脑内嗡嗡作响，连带着睫毛嗡颤，几滴泪珠顺之滑落，他的视线渐渐模糊。
　　今天又要死在这了吗？我究竟要死多少次？难道这就是我的命运？
　　葱白指尖在施暴者手臂上抓紧，留下道道血痕，魏郢拧眉，手掌上蔓延起杀气，青筋暴流。女人的手瞬间如灌了棉花一般绵软下耷，文裘几乎放弃抵抗，以一种乐天派的心境对自己说：
　　没关系，已经死过一次，还有什么不能失去呢……而就在这时，魏郢像扔掉垃圾一般松开了手指，他站起身来，意味深长地看着魏珏床头的妆匣，笑道，“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妹妹。”
　　“出于对你纯洁、脆弱、卑贱灵魂的保护，我碾死了那只蟑螂。”
　　之后魏郢在离开前又说了些什么文裘没有听见，他感到这具躯体的格外悲伤和愤怒，耳间传来剧烈的翁鸣，如同轮船的汽笛，撕扯着头皮和脑内的细胞叫嚣，最终蕴在眼底，等他再一次恢复清明的时候，面上已然泪流成河。
　　这不是他的眼泪，文裘很清楚，他看向昏黄色的铜镜，女人的脸在金属上扭曲、胭脂化在泪水之中，顺着洁白的肌肤流淌，像是恶魔在雪原上杀了一个人，黏腻的血液如刀，将那点洁净毁得四分五裂。
　　“报仇。”镜子里的魏珏红唇张阖，无声咬下这两个字。
　　“嗯，别哭了。”文裘闭上眼。
　　……
　　“母亲，今天过得怎么样？”魏郢忙完魏家经营的日化品厂内事宜之后已然是傍晚，他将唇瓣贴紧主母的手指，玫瑰唇色与指尖的蔻丹颜色相得益彰，趁得年轻人满脸盈盈笑意。
　　“还好，只是头疼得厉害。”主母顾氏也笑道，“是想起你弟弟的事儿了，他还在军校，母亲惦记着。”
　　“弟弟总是让母亲头痛，儿子看在心里了。”
　　“如此甚好，愿他无恙吧。”
　　母子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谁也没在看谁，各怀心思的样子，二人有段时间的沉寂，最终由魏郢打破。
　　“母亲，你真的不明白儿子的意思吗？”
　　“他是你弟弟。”主母的声音有些发颤，又迅速恢复。“并且，这是你们兄弟之间的竞争。”
　　“并非，母亲，他的一切应该是我的。”魏郢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形挡住桌角跳动的火舌，眉峦间蒙上阴翳，“若非是我，母亲的性格早就要被二房欺辱；若非是我，我那偏心的父亲也不会走得那么早，到时舍谁留谁，也轮不到母亲房里，毕竟父亲的心在三房那里；若非是我，魏氏也不会搭上河西张阀，也许早就要死在外国人枪口下了……母亲，我弟弟他可什么都没做，不说过去，就是日后几十年，母亲也只能指望我一个人，不是么？应该和儿子一条心的。”
　　魏郢的眼底有些疯狂，他紧紧拽着主母的手，语气从温和渐渐变为一种很压抑的气音，又止在哀求，“母亲，救救儿子，您要帮我。”
　　顾氏的眼尾也沾了几分湿润，她十分清楚魏郢的话语有几两骨重，待泪水濡湿到睫毛尾部，她重重叹了口气。
　　“我与你父亲，合该是孽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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