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y Jude

　　风从四面八方吹来，芦苇丛荡成一片。
　　T市郊外公墓。
　　李文拿着微锈的镰刀，一点一点除去文爸墓前的杂草。
　　而文妈齐芳正弯着腰，右手拿着吸满红墨水的毛笔，细细描刻墓碑上的字。
　　“烈士李从景之墓”
　　李从景在十年前的一场大规模辑毒行动中不幸牺牲。
　　那年李文七岁。他依稀记得母亲在接到一通电话后失了去魂魄，抓上他奔问医院，只为见父亲最后一面；他也记得母亲在父亲的追悼会上哭到不能自己;他更记得父来的战友陈叔按着他的肩膀对他说：
　　“文啊，你是你们家唯一个男人了。以后要多为你妈分担点。别让你妈伤心，也别让你爸担心。晓得不?”
　　小小的李文重重地点了点头，虽然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但也学着父亲行军礼时的庄重，在心里对父亲默默承诺，“爸爸你放心，我会努力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妈妈。”
　　十年的时光，渐渐填平了父亲离开带来的巨大悲伤。
　　“文啊，来跟你爸喝一杯吧。”齐芳的话将沉浸在回忆中的李文扯回。
　　“来了，妈。”
　　文妈掏出一瓶白酒，两个酒杯。
　　“去吧，跟你爸聊聊天。”
　　李文将酒倒满，一把洒在了暮墓前，一口饮尽了所有。
　　白酒性烈，辣得他想哭。
　　他定定地看着父亲的照片，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爸，你在那边都还好吗?有没有吃好、睡好?最近天也冷了，要记得给自己加衣服。我和妈都挺好的。我高三了，成绩还不错。我也想考警校，不知道你同不同意?
　　李文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想把眼泪都憋回去。
　　睁开眼，齐芳已经在收东西，只是眼角似有泪珠，在阳光下微微地闪。
　　回家后，齐芳开始煮元宵——有花生的和芝麻的。都是文妈自己包的，皮薄馅大，一咬就爆汁。
　　不一会儿白白胖胖的元宵就被端上了餐桌。
　　忙活了整整一个早上，李文早已饿坏。他捞起两碗元宵，一碗给自己，一碗给齐芳。
　　饭桌上，齐芳一边给儿子夹菜，一边关心他：
　　“文啊，他们都说高三辛苦。你可别给自己太大压力，顺其自然就好。”
　　李文也给齐芳夹了个鸡腿，不紧不慢地回答，“妈，别人怎样我不知道。反正我是觉得还好。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齐芳点了点头，但她想再跟儿子多聊一会儿—平日里忙着面摊的大小活计，有时一天都没能和儿子说上几句话。
　　“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好玩的、新鲜的事情，妈想听你讲讲。”
　　李文的脑海里顿时映入那个瘦削清傲的身影——他有着狡黠的眼睛和善道的嘴巴。
　　那天上英语课时，突然从隔壁班一个响亮的自我介绍，打断了他的思路。
　　“郭凯。”李文在心里默念，跟郭叔叔的名字很像。郭叔叔，即郭凯业，是李从景的生死之交。他时常会来看看李文。
　　下了课，他和几个兄弟去打水，却发现开水房外伫着几个女生，正低声议论着什么。
　　走近看，开水房内是隔壁班的几个同学……哎，不对，还有一个陌生面孔。
　　好像在哪见过一样——是那天在齐芳面店坐他对面的男生。
　　为了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李文再次确认了一遍，却不小心和郭凯的眼神对上。
　　但郭凯没有再看过来，他们似乎在谈论什么有趣的事情，频频传来笑声。
　　“这转学生挺厉害啊，一来就是实验班。”赵乾涛在一旁评论。
　　李文向来不喜议论别人，催促道，“谁知道呢，回班吧。”
　　“文啊，你在想啥。”齐芳唤道。
　　李文连忙扒了口饭，并解料说，“隔壁班转来一个新同学，像是外省来的，大家都对他很好奇。”
　　齐芳接了话茬，问说，“啥时候叫几个朋友来家里玩玩?你几乎不带朋友来家里的。”
　　李文头也没抬，回道“再说吧。”
　　帮齐芳收拾完碗筷后，李文决定出去散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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