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吻妄想

　　“跟踪我？”
　　三个字，劈得梁顾外焦里嫩。

　　Weekend接待厅里安静如斯，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两人身上。
　　感受着周围瓜友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梁顾脸上越来越燥，微咬着下唇否认：“不是。”
　　如果知道乐岩她们说的人是他，她今天连Weekend大门都不会进，更何况跟踪他。

　　曲江寂挑了挑眉，掀一眼她，不疾不徐地吐字。
　　“我聋吗？”

　　“……”
　　有些不习惯他的刻薄，梁顾噎了下，顿了顿，轻叹了口气低声道歉：“对不起。”
　　好像不管八年前还是八年后，他们的相遇总是以她的道歉开场，初见那天是，现在还是。

　　梁顾道完歉，对面却没人应。
　　她下意识抬起头去看曲江寂，却不期然落入一双半眯着的漆黑眼眸。

　　完！
　　不知道这个时候假装只是不经意的对视能不能糊弄过去，梁顾心虚地飘开视线。

　　曲江寂眉尾嚣张地往上一挑，仿佛在说：就知道你在偷看我。
　　“……”
　　梁顾：“我可以解释。”

　　“哪件？”

　　“？”

　　曲江寂似笑非笑：“是跟踪我那件，还是刚才偷看我那件？”
　　“……”

　　周围一片哗然，不知谁的口哨声一个劲儿起哄，梁顾觉得大概是把几年的社死份额都在今天用完了。
　　她索性深吸口气，抬头看着曲江寂，破罐破摔道：“第一件。”

　　“哦。”曲江寂闲闲地开口，“跟踪我那件。”
　　梁顾：“……”

　　他说得一本正经，连乐岩和小天一时间都觉得是她们真做了这事。
　　来往的人不少，他们四个又明晃晃站在大厅里，想不打眼都难。
　　实在无法忽视那些吃瓜的视线，更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前任讨论“跟不跟踪”的问题，梁顾迟疑片刻只好硬着头皮开口：“能不能出去说……”

　　先离开这个让人尴尬的大厅，再面对让人尴尬的人。
　　她是这么想的，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突兀的女声打断了。

　　“江寂……”
　　亲昵的称呼，梁顾堪堪止语，她转过头，看见刚才站在曲江寂身边的女人走过来，站在他身旁，纤手搭在他肩上。

　　梁顾视线在那只手上停留了半秒，唇角不自觉往下压了下。

　　曲江寂似乎习以为常她的靠近，扭头问：“怎么了？”
　　“老秦让我来叫你。”

　　见好戏落幕，音乐声又起，瓜友们开始散开。女人朝梁顾看了一眼，几分好奇打趣：“你朋友？”

　　大厅里人声渐渐，梁顾转过头，正对上曲江寂的视线，说不清期待还是别的，莫名的，她没能移开目光。
　　大概过了几秒钟，在那几秒钟里，梁顾想了无数种曲江寂可能会有的回答。
　　最后只听见他轻描淡写地否认。

　　“不是。”

　　心脏被狠狠扎了一下，梁顾攥紧了手指。也是，他们的关系说是朋友的确勉强，再说当着现女友的面，也不好介绍吧。

　　梁顾难堪地低下头，连四目相对的勇气都再没有。

　　“咦？”
　　身旁的女人有些意外，若有所思地多看了眼梁顾，才转过头对曲江寂道，“没事的话我们走吧，秦渡在门口等着呢。”

　　空气仿佛一时间安寂。良久，曲江寂“嗯”了一声。

　　视野中的皮鞋转了方向，和高跟鞋一起渐渐远离，之间两人似乎还说了什么，梁顾没听清。
　　直到曲江寂的身影完全消失，她都没再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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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男友！”
　　攀岩馆休息区，乐岩惊呼出声，梁顾扫一眼四周，眼疾手快捂住她嘴，“你小点声。”

　　“不是……”乐岩满脸不可置信，压低了声音又问一遍，“那个曲江寂是你前男友？”
　　“嗯。”
　　“所以，我给你牵红线牵到了你前男友头上？”
　　“……嗯。”

　　“难怪，我就说刚才气氛那么诡异……”
　　乐岩话音突然一收，转头看梁顾，“该不会他误会是你跟踪他，所以生气了吧？”
　　眼前浮现过曲江寂的样子，梁顾默然片刻，摇了摇头：“他不会。”
　　她知道他不是这样的性格，而且……

　　梁顾唇角溢出苦笑，声音低得只有乐岩能听见——
　　“而且，他确实有理由记恨我。”

　　乐岩怔住，梁顾没有心思再攀岩，跟乐岩说想离开了。
　　乐岩担忧地看着她：“要不我陪你回去吧？”
　　“不用，你和小天继续玩吧，下次我们再约。”

　　乐岩没有勉强，她和梁顾相识这么多年，知道她这人表面温温柔柔，其实性子最犟，也最能忍。
　　唯有一次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她看见过她失控的样子。

　　告别乐岩，梁顾没再逗留，转身从攀岩馆出去。

　　夜幕初临，空气中已带了点凉意，梁顾拢了拢衣服往外走。

　　今天遇见曲江寂实属意外，梁顾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回络城已经近半年，也是Weekend的常客，明明之前从未碰见过他。
　　再者曲家家业都在昉城，和这里相隔了半个中国地图，他怎么会这么巧出现在络城呢？

　　她其实并不是排斥见他，只是觉得如果可以有更好的方式遇见，她能大方得体的跟他说声“好久不见”，而不是像今天这样，在最糗最尴尬的时刻遇到。

　　几抹凉风卷过廊桥，带着夏末特有的味道，梁顾后知后觉想起，八年前他们分手也是在这个季节。

　　年少的两人，和热闹的广场格格不入。
　　“梁顾，你耍我呢？”

　　少年声音很慢很低，像隔了很远的距离传过来。

　　“对不起。”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她可以对她做出的所有决定负责，也可以问心无愧地离开，却唯独对不起他。

　　道完歉她转身想走，却被他从后面拉住了手腕。
　　曲江寂嗓音沙哑，带着赌气和委屈：“梁顾，今天你要是走，以后就再也别找我！”

　　说着狠话，手却紧紧拉着她。
　　半分都不敢松开。

　　梁顾闭了闭眼，挣了两下才挣开。
　　她背对着他，狠心说：“你放心，我永远都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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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旧时的回忆，被夏风送来又卷走。梁顾心想，她这算是食言了吧，明明承诺过永远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的。

　　她低头往前走，一边翻找着车钥匙，不知道是不是心不在焉的缘故，明明包里只有寥寥几样东西，却怎么也找不到。
　　这让梁顾有些烦躁，纸巾，手机，笔记……每样都被挨个掏出来，动作越来越乱。

　　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遇见故人而已，只是他不认你而已。
　　没什么大不了……

　　终于，
　　“当啷”一声，车钥匙掉在地上。
　　梁顾盯着它看了几秒钟，才抿着唇弯腰去捡。

　　“噌！”

　　打火机的声音在凉夜中响起。

　　一手拎着车钥匙，梁顾还是半蹲弯腰的姿势，另一只手拢着侧在左肩的长发，顺着声源望去。

　　——【第3章.下】——

　　长廊尽头的白石台阶旁，曲江寂倚着玻璃栏杆，一条长腿伸直站着，一条长腿微曲着鞋尖抵着地面，食指和中指指间夹着一支刚点燃的烟。
　　隔着一段距离，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方才那些自我宽慰的话此时消也无声。梁顾直起身，目光缓缓上移，定格在曲江寂的脸上。
　　他不是走了么，怎么还在这里？

　　是在……等她吗？
　　这个念头冒出来，梁顾心脏漏跳一拍，下一秒又将这个荒诞的想法强行压下去。
　　就算他没走，等的人也不会再是她了，梁顾哂然，原来她并不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压下心里那股酸涩，梁顾看着曲江寂，有些犹豫要不要过去跟他解释今天的事。下一秒想起他说的“不是朋友”，又有些踟躇，一时不知该进该退。

　　曲江寂似乎没看见她，他抽完了半支烟，他看起来像只是单纯地站在那里抽烟而已。
　　烟快抽完，人就站直了。

　　见他一副要走的样子，梁顾再顾不得许多，正要过去，忽然面前一条腿斜过来挡住她去路：“小姐姐，能加个联系方式吗？”
　　“小姐姐姓梁是吧，总在Weekend见到你呢，认识一下呗？”一伙三人凑了过来，为首的寸头流里流气，手脚越加不干净。

　　下意识后退半步拉开距离，梁顾不适地皱起眉，眼神冷淡：“不加，不认识，脏手拿开。”

　　寸头伸手就要搭梁顾的肩，梁顾正要躲，忽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从侧面伸过来，架住寸头的手腕。
　　那只手没怎么用力，却轻易让寸头半点都不能再靠近梁顾。

　　梁顾一怔，转头看着突然出现的人。

　　曲江寂就那么站着，空着的一只手夹着半支烟，另一只手掐着寸头的手扔开，梁顾看见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瞬，只是一瞬，很快又收回。

　　曲江寂神色淡漠，薄唇轻飘飘吐出两个字。
　　“借过。”

　　被他冷寒的眼神扫过，几个小混混下意识吞了口口水：“让道好说，别多事啊哥们儿。”
　　三人让开道，曲江寂抬脚往大厅方向走去，擦肩而过之际冷冷落下一句。
　　“没兴趣。”

　　冰冷的话砸下来，梁顾顿时一僵。没有哪个瞬间比此刻更让她清晰地认识到，她于他，真的只是无关人员了。
　　哪怕是当年那件事发生之后。

　　曲江寂径直走过，身旁三人又将梁顾围过来，逼得她往后退。“梁姐姐别这么冷淡嘛。”
　　“待会儿跟我们一道去……”

　　不入流的话自身后传来，已经走出几米开外的男人猛地停步。

　　寸头伸手摸向梁顾，眼看肥手就要抓上梁顾的胳膊，突然一根烟头凌空弹过来，正打在寸头的手背上。
　　“靠，谁他妈……”脏话还没骂完，一扭头看见返回的曲江寂，寸头瞬间结巴，“你，你不是没兴趣吗？”

　　曲江寂黑沉着脸走回来，弯腰捡起烟头，掐灭放进口袋。
　　他两步跨过来在梁顾身前站定，歪着头，重新掏了支烟出来咬着，语气又颓又懒。
　　“嗯，没兴趣。”

　　寸头很想吼他：你他妈这像是没兴趣的样子吗？！！

　　看着挡在面前的背影，梁顾一怔，鼻尖微泛酸意，他不是不管她了么，还是这只是他出于普通人的善意？
　　这样想着，梁顾却又忍不住往前一小步，站在他的影子里。

　　在她靠近的刹那，曲江寂脊背有一瞬间的僵硬，又极快地恢复如常，梁顾没看见。

　　曲江寂抬了抬眼皮，目光阴冷地扫过面前几人，声音冷戾：“还不滚？”
　　“艹，你妈……”几次被搅了事，寸头一伙儿火气冲头，狞着狠劲儿朝曲江寂冲过来。
　　梁顾还没反应过来，曲江寂已经伸手将她往身后拨。

　　“跟我后面。”他低声道。

　　被曲江寂护在安全范围内，梁顾紧张地注意着几人，曲江寂抬脚踹开寸头，转身又肘攻另一人肋下，没什么多余动作却招招打得都是最疼的地儿。
　　那三人不是他对手，梁顾刚松了口气，就看到寸头手里拿出了刀，她大脑瞬间空白，想也没想地挡了上去：“小心！”

　　曲江寂脸色骤变：“不是说了让你跟我后面——”
　　话没说完，就见梁顾一脚踹飞寸头手里的刀。
　　曲江寂：“。”

　　虽然早知道她可以应付，但他好像还是低估了她的武力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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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保安报了警，警察简单的询问后带走了寸头三人，梁顾答应次日去警局做笔录，这事才算暂时解决。
　　保安也离开后，一时间就只剩下梁顾和曲江寂两人。

　　没了其他人在场，两人却谁也没开口。

　　梁顾抿了抿唇，冲出去的那一瞬间，她隐约听见了他声音里的着急，只是有些不确定是不是她的错觉。

　　她走上前道谢，曲江寂敷衍地“嗯”了声，拖着懒慢的脚步将离未走。

　　梁顾走到台阶旁拾起包，转身的刹那，一抹亮色突兀地闯进视线——
　　玻璃栏杆上，放着一个黑金色打火机。

　　脚尖不由自主换了方向，走得近了，梁顾才看清在打火机旁边还放着东西。
　　是一张糖纸叠成的星星，被门口斜照过来的一束微光笼着，折射出微弱的颜色。

　　看着那颗糖纸星星，梁顾指尖颤了下，她伸手拿起打火机，想了想，悄悄将糖纸星星收进了自己的外衣口袋里。
　　而后深吸口气，朝着曲江寂走过去。

　　听到身后传来略急的脚步声，曲江寂转过身，隔着三五米的距离看着梁顾。

　　“曲江寂——”
　　重逢后，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曲江寂没动。梁顾紧张地咬了下唇，鼓起勇气走近，伸出手掌：“你忘了东西。”

　　曲江寂眼皮微眯，视线在她掌心的打火机上停顿片刻，缓缓开口。
　　“就只有这个？”

　　“……嗯。”

　　“是么。”

　　“……”
　　梁顾心虚地低下头，她其实心里有些打鼓，口袋里隔着布料的糖纸星星带着热度，烫得她脸红口干。

　　脚步声响起，忽然头顶的光线被遮住。
　　淡淡的烟草味在鼻尖散开。

　　梁顾屏着呼吸，看着近在咫尺的曲江寂。

　　他们的距离有些太近了，
　　她肩前的发丝和他的薄衫相接未接，似乎也沾染上了那些淡淡的烟草味。

　　带着薄茧的大手抬起。

　　梁顾看着他的手指疏疏圈住她的指尖，拇指压着她的拇指，按住打火机。
　　轻轻一划。

　　“噌”

　　火光亮起，
　　他咬着烟俯身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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