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往远夜

　　吃过晚饭，向砚慎和祁律霜分担家务，祁律霜负责搬唐安懿洗碗，整理厨房，而向砚慎则帮忙擦餐桌和扫地。

　　唐安懿看着向砚慎已经拿出了扫把，跃跃欲试的样子，她难免有些难为情，出声说道：“让奶奶来吧，哪有客人扫地的道理。”

　　向砚慎握紧了扫把杆，摇了摇头，态度很坚定：“奶奶您腰不行，我担心您又像上次闪到了腰。”

　　唐安懿扶着额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向砚慎决定的事情就必须要做，不会随意改观念，连他妈妈也不能轻易干预向砚慎。

　　向砚慎其实不大会做家务，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他为了保持家里的清洁，不是必要的时候，尽量不走动，大多数在床上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

　　唐安懿上次扭到腰椎，还是向榴石第二天早上出门前拜访她才知道的，唐安懿一直有腰伤，本来以为贴了膏药就会好，但是疼到让她直到掉眼泪，最后是向榴石自己带唐安懿去医院的。

　　唐安懿趁着向砚慎在打扫地板，她切了个又大又圆的苹果给向砚慎，作为乖孩子奖励。

　　向砚慎手里端着被分成一块一块的苹果，忽然朝祁律霜方向看去：“哥你不要吗？”

　　唐安懿怀中的针线活一停，满目慈祥，老花镜往鼻尖上推了推，微微笑道：“砚砚自己吃吧，小霜不爱吃苹果。”

　　向砚慎还在犹豫之间，只见祁律霜点了点头。

　　唐安懿看着自己多年老款的手机屏幕有些失神，心里总感觉堵得慌，突然想起来什么，说道：“榴石今天不回来了，得熬个通宵，她问你要不要在这里睡觉？”

　　向砚慎怕鬼，从小就喜欢看灵异怪神的港片，还有一些胆小，晚上从来不敢自己一个人在家睡觉。

　　向砚慎被这句话弄得很兴奋，快要跳了起来，丝毫不顾形象：“我要。”

　　向砚慎快速地从自家里拿出了个鲨鱼抱枕，就立马锁上门冲向祁律霜的家，在此期间连自己的恐龙拖鞋都掉了一只。

　　向砚慎把自己最心爱的抱枕放到祁律霜的床上，才想到祁律霜好像还没有同意自己是否能跟他一起睡。

　　这是第一次他们一起在同一个房间睡觉，向砚慎拿不定主意，略微不安地观察着祁律霜的微表情，忐忑道：“我可以跟你睡在一起吗？”

　　祁律霜没有半分悠愁，果断地说：“不可以。”

　　向砚慎瞬间感觉天塌了，头上已经五顶雷轰，他被暴风雨吸入龙卷风里。

　　向砚慎愣了三秒钟，慢吞吞地拿起鲨鱼抱枕，因为尴尬之情，头都快要埋在鲨鱼抱枕腹中，小声地说：“我去睡客房。”

　　祁律霜“嗯”了一声，侧过身去给向砚慎让一条路，向砚慎右手紧紧捏着鲨鱼玩偶的鱼尾，再仔细看看，都捏皱成仿佛是一张只考了零分的被学生遗弃的试卷。

　　唐安懿见向砚慎从祁律霜的房间里面走出来，看失落的表情，看样子不是主动愿意的，反而像是被赶出来的野孩子。

　　唐安懿有些不便地站了起来，忍着身体带来的疼痛感，贴心关怀问道：“不跟小霜哥哥一起睡吗？”

　　向砚慎可以对天发誓他本来是不想哭的，只是觉得与心中的期许相差很大，这也没有什么好哭的，但他因为这句话眼泪都快要溢出眼眶，下一秒豆大热滚滚的眼泪就要划过脸颊。

　　他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怕露出什么破绽来，余光在看着白墙，故作坚强：“我不太喜欢跟别人一起睡觉，我喜欢一个人睡，我也不怕黑。”

　　唐安懿惊讶地说不上话来，她是高情商的人，不用去猜，自然懂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赶紧反应打圆场。

　　唐安懿摸了摸他的头，以一种疼爱晚辈的语气安抚着向砚慎：“砚砚比奶奶小时候勇敢多了。”

　　向砚慎心理防线轻而易举坍塌，掉落在鲨鱼肚皮上的泪水，用红色染上他的眼睛，由于向砚慎避开了光线，流露出眼泪的痕迹没有那么明显表露出来。

　　向砚慎满脑子都是快要抬起腿来逃跑的信号，他说话都含着丝丝颤颤，显得腼腆局促：“奶奶我先去睡觉了，您也早点休息。”

　　最终，不顾狼狈的形象，向砚慎落荒而逃，关上房门那一刻，他久违的眼泪立即爆发出来。

　　向砚慎再怎么糊涂也明白，这并不是祁律霜的错，只能怪自己未有分寸，因为唐突的行为打扰到了别人。

　　向砚慎断断续续哭了许久，他也不知道泪水的缘故，泪腺止不住。

　　他闻着被子里发散着独特的味道，这种形容不上来的味道唯独他熟悉，脑子里只有个想法，庆幸他拿的是自己被子。

　　第二天，向砚慎醒来的时候还特意在卫生间照了一下镜子，眼睛没有红肿，面色红润，无哭过的迹象，才放下昨天晚上睡前担忧。

　　唐安懿边解开围裙，边用热气腾腾的包子和豆浆招呼向砚慎：“砚砚，醒了快来吃早餐，我早上磨了豆浆。”

　　接下来吃早饭的氛围很让人感到窘迫，祁律霜生来冷淡，不爱说话，向砚慎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也并不想开口再说多一个字，全程都是唐安懿使劲找话题。

　　唐安懿看着向砚慎咬了一口白馒头，表情表达的是好像还不错，她顿时喜笑颜开：“砚砚，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白馒头是甜的，他喜欢关于甜甜的东西，向砚慎乖巧地点了点头：“睡得好，没有失眠，谢谢奶奶。

　　唐安懿为了缓解处境，又把话题转到祁律霜身上：“小霜到了幼儿园也要跟砚砚好好相处，不要吵架。”

　　祁律霜用自己的回应方式，示意听到了。

　　向砚慎最后是快要撑死走出家门的，唐安懿本来还想给他多塞一瓶牛奶，向砚慎立刻拒绝，说真的吃不下了。

　　唐安懿迟疑了一下，牛奶悬在半空中，她抿了抿嘴唇，总觉得对方没有吃饱：“真的不要吗？”

　　向砚慎身子一后退，再往后走就要到楼梯口，摇了摇头：“不用了，我的豆浆还没喝完。”

　　去上学路上，向砚慎故意放慢脚步，走在祁律霜的后面，隔着两米距离。

　　祁律霜仿佛对这一系列小动作没有放在心上，冷然漠视，倒是过一个红绿灯就回头看一眼向砚慎在哪。

　　向砚慎成功捕捉到他的视线，其实那个视线只有两秒钟的时间，但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向砚慎以为这是要和好的意思，心情在那一刻随即转换，把昨天所受的负面情绪通通抛在后脑勺。

　　向砚慎用着小跑跟了上去，书包不重，就两本绘画图书，跑起来算轻盈，也没有给他增加负担。

　　向砚慎轻微地喘着气，用袖子擦了下他额头上的细汗，在祁律霜背后内心紧张，又控制不失礼仪地说：“我们和好吧。”

　　祁律霜转过头去，看着向砚慎不安的神色，还有急促的语气，他眼眸闪过一分惊掠，仿佛又是在疑惑。

　　下一瞬间，祁律霜在向砚慎的深沉注视下，点了点头，平稳地说道：“好。”

　　幼儿园也有早餐的，今天早餐是小米粥加油条，刚好这两样他们都不喜欢吃，向砚慎跟老师打完招呼，直接拉着祁律霜去提前完成今天上午的绘画作业。

　　向砚慎拿出来两盒彩笔，又特意申请再多一张A4纸，他看着祁律霜没有做出任何举动，他顺势问道：“你想画什么？”

　　向砚慎手中握着铅笔，心中已经有了明确的想法，准备画个太阳，祁律霜老实回答：“不知道。”

　　向砚慎感到奇怪，但要想想那个人是祁律霜又变得合理起来，他继续提出问题：“没有什么喜欢的吗？”

　　祁律霜眼睫颤了一下，垂下眸，眼睛紧紧盯着白纸，语中渗透着淡泊：“没有。”

　　向砚慎灵机一动，眼神充满着真诚与期待，凑在他耳边说：“要不你画我吧。”

　　祁律霜的确妥协画了向砚慎，五分钟过后，祁律霜在他的软磨泡硬攻击下，还同意给向砚慎瞅一眼。

　　画中的向砚慎是一个没有头发和衣服的火柴人，还很矮小，旁边是花草和高高的房子，画面没有什么生活力，上色也很潦草，连房子的窗户都没有涂满，看得出来绘画者很随意。

　　“这是我？”向砚慎指着上面干枯削瘦的火柴人，一副惊呆的模样，他没有想到，他会被这幅画震撼到。

　　祁律霜绘画水平就是这么多了，难一点的他就不会画了。

　　祁律霜也不避讳，闷闷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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