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的他

　　第三章
　　聚餐的那一晚

　　下午五点半，大部分工作已经完成。
　　在众人不时望过去的期待目光中，明朝向后靠在椅背上。
　　“你们谁是开车来的？”
　　“怎么？”
　　“我跟团子都没开车，买太多东西不好拿到我家。谁开车接送我们，不仅可以提前下班，还可以点一道菜。”
　　“我！请务必选我！”
　　办公室最先管明朝叫朝哥的齐筠举手。
　　“你先确定今天工作都完成了。”
　　“完成了，我三点就做……咳，完成了。”
　　“三点开始摸鱼是吧？”
　　“朝哥我错了。”
　　“那哪儿能，早早完成工作说明你效率高，这是好事，所以，明天能交给你更多事情吧？都提前三个小时完成了，明天肯定也没问题，对吧？”
　　自己说的话，自己咽苦果。
　　“没问题，朝哥，当然没问题。”
　　说着，齐筠有点想哭。

　　望着明朝三人离开办公室，陈茵茵吐出一口气。
　　“吓死我了，齐筠个笨蛋，这都能说漏嘴。”
　　“但是，明朝今天心情是不是不太好？盖远鸟，你们中午吃饭的时候，明朝看起来怎么样？”
　　“跟现在差不多。”
　　“那就怪了，早上看着还好好的，今天也没见什么难缠的客户，不应该啊。”
　　“平时会有难缠的客户吗？”
　　“嗯，偶尔会有这种情况，一般都是明朝去处理，他还蛮看重……这种事情的，会把担子往自己身上压。跟他讲八百回让我们来处理也没关系，却总是当没听到，这点最讨人厌。哦，对了，你吃饭的时候别跟他提啊，不然回头该找我念个不停了。”
　　“好。”

　　客户三部一共有六个人。
　　陈茵茵、张团圆是唯二的女性，一个爽朗、大大咧咧，一个温和但有威严。齐筠的性格比较跳脱。关白丁偶尔会让人觉得不太舒服。明朝则是开朗包容的老大哥。
　　其中，关白丁是对明朝最有敌意的人——这是盖远鸟这段时间通过观察和搜集资料得出的结论。但是没有什么是需要在意的，人生在世，难免遇到心口不一的人。
　　心里有防备就好，没必要一直盯着。
　　盖远鸟相信明朝比他更清楚这一点。
　　他们也一直都是这么相处的。

　　夏天的夜晚来得很晚，等明朝和张团圆把菜都准备好，烤盘上也堆满食物，天色仍旧光亮，只是带点昏暗的沉。
　　“米饭在厨房，想吃自己盛，什么时候要是想吃面条就跟我讲，我到时候按分量煮。”
　　“朝哥快别忙了，过来坐下吧，想吃我们自己就弄了。”
　　“行，你们自己弄。”
　　明朝笑着摇摇头，走到留有空位的齐筠身边坐下，举杯。
　　“辛苦大家跑一趟了，我很开心能够认识各位。”
　　“朝哥！”
　　齐筠泪眼汪汪。
　　明朝顺手揉揉他的头。
　　其他人跟着一起举杯，各自啜饮一口。

　　吃饱喝足，陈茵茵放下筷子，抬头望向明朝。
　　“朝哥，跑跑呢？”
　　“那边最里面的房间里。”
　　“我去看看跑跑，团宝我们走。”
　　“走走，好久没见跑跑了。”
　　隔着齐筠，盖远鸟身体向后仰，目光落在明朝脸上。
　　“跑跑是？”
　　“我养的狗。”
　　“啊……为什么叫跑跑？”
　　明朝笑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趴在桌子上的齐筠突然坐起身。
　　“我知道！跑跑，因为朝哥喜欢跑步。”
　　明朝笑着揉对方的头，把人按下去。
　　“笨蛋，睡你的。”
　　齐筠蹭半天，发现躲不掉明朝的手，有些气恼。
　　“朝哥！”
　　“嗯？”
　　“手……”
　　话没讲完，又闭上眼睛睡过去。
　　明朝无奈地用力抓两把齐筠的头发。
　　“酒量也太差了！”

　　瞥一眼明朝放在齐筠头上的手，盖远鸟默默端起酒杯。
　　明朝顺着对方的动作微微侧头。
　　“你也别喝太多，我家客房睡不了那么多人。”
　　端着酒杯的手一顿，盖远鸟垂眸望着玻璃杯。
　　“齐筠，晚上不回去吗？”
　　“他这样，我哪放心让他一个人回去，尤其他车还在这儿。”
　　关白丁慢条斯理地用筷子夹着菜。
　　“我可以送他回去，他家跟我家一个小区。”
　　“没事，搬这么大个人怪麻烦的，睡一觉而已，不碍事。”
　　“那也行，反正盖远鸟现在还算清醒。”
　　“对，你不能再喝了。”
　　明朝伸手要去拿盖远鸟的酒杯。
　　盖远鸟往旁边一躲。
　　“远鸟？”
　　舌尖抵着腮帮子，盖远鸟调整一下坐姿。
　　“这杯喝完，没事，我酒量好。”
　　“确定没事？”
　　“嗯。”
　　“那行，就这一杯啊，不许多喝。”
　　“嗯，我知道，明天还上班。”
　　“知道就行。”

　　盖远鸟在心里骂人，但是面上不显，只是一口一口喝着酒，直至酒杯空空如也。
　　一直注意着盖远鸟的明朝起身。
　　“还有人要吃米饭吗？我可以带一点。”
　　两人都摇头。
　　往厨房走的时候，明朝从盖远鸟身边绕一下，顺势把对方手中的酒杯拿走。
　　“没收了。”
　　望着明朝笑着走远，盖远鸟眼眶微微发红。
　　关白丁又夹一口菜，细嚼慢咽，然后笑出声。
　　“收收你的眼神。”
　　盖远鸟望过去，关白丁表现得好像不是自己在说话一样。
　　“你现在的眼神看着就像是要直接把人吃干抹净一样，稍微收敛一点。齐筠有喜欢的人，团子有准备交往的对象，茵茵怕明朝，我就更不可能。没有人会和你争，盖远鸟，别着急，得慢慢来。”
　　关白丁和盖远鸟一直不算熟，现在却突然成为了知心朋友一样的存在，不免让人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我和明朝认识的时间比你长，我敢保证，他对你就像是对小孩子一样，甚至没把你当做是一个平等的成年人。”
　　这一点盖远鸟自己也很清楚，他们稍微谈一点私密话题，明朝就会自然而然地转移话题，当做从来没有谈起过。
　　望着盖远鸟的脸，眯一下眼睛，关白丁露出满意的笑容。
　　“总感觉，这个时候，如果不趁机提一些要求，是不是不能让你安心？你应该是这种人吧，别人必须从你哪里拿走什么，你才能交付信任——是这种人没错吧？”
　　盖远鸟靠在椅背上，低头转了转腕上的手表。
　　“别满脑子都是想提着领子把人扔出去的想法，明朝他啊，远比你想象中要讲旧情。我们俩是一个大学的，你就不好奇，他大学经历过什么吗？虽然你想查就一定能查到，但是，让明朝知道就不好了吧？嗯？”
　　盖远鸟抬眸望向关白丁的眼神十分平静。
　　“那你应该也知道，有些人，就是会突然不辞而别，然后再也找不到踪迹。”
　　“嗯，威胁吗？”
　　“嗯。”
　　闻言，仰头将杯子里的柠檬水喝完，关白丁放声大笑。

　　明朝端着两个碗走到餐桌前，一碗是米饭，一碗是刚炸好的鸡米花。
　　“什么事那么开心？”
　　“没，就是突然想到，我们好像很久没有这么聚过了。”
　　把两个碗放好，明朝思索一下。
　　“嗯，常青出国后，好像就没有了。”
　　“我之前听人说，常青好像半年前就回来了。”
　　“诶？半年前吗？”
　　“嗯，说是在赛车场见到的，我有个朋友的朋友圈里面有个人特别像常青，问了一下，还真是。之前吃饭的时候想跟你说来着，你们聊车标一打岔就忘了，你提我才想起来。”
　　“那臭小子，赛车场吗？”
　　“嗯，打电话问问呗，都快九点了，应该也不忙。”
　　“但是他回来都没有联系我们，是不是有什么事不想让我们知道？”
　　“那万一真出事了，你还能坐视不理？”
　　“哎，真烦，臭小子一个二个的。”
　　明朝顺手拍拍齐筠的头，然后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翻找号码，拨通，无人接听。
　　“没人接……应该不至于拉黑我吧？你打试试？”
　　“行。”
　　半分钟后，关白丁耸耸肩。
　　“同样没人接。”
　　“不会真出事了吧？”
　　“应该不会，看到会打回来的，可能正好有什么事情在忙吧。”
　　“嗯，也行，不回我就明天再打试试看。”
　　“嗯，鸡米花往我这儿放放呗，够不着。”
　　“碗拿过来，给你扒点儿。”
　　关白丁露出假笑。
　　“谢谢朝哥。”
　　明朝一个白眼翻过去，然后把剩下半碗放到盖远鸟手边。
　　“最后一点儿了，快点吃，别让茵茵看到。”
　　“嗯。”
　　盖远鸟点头，专心地盯着鸡米花，不知道在想什么。

　　陪跑跑玩一会儿，吃饱喝足的陈茵茵开始犯困。
　　“是不是快十点了？”
　　“还有十几分钟。”
　　“那我们回去吧，明天还得上班。”
　　“好，走吧，跑跑拜拜。”
　　“跑跑拜拜，姐姐有机会再来找你玩。”
　　两人揉搓着跑跑身上柔软的毛，又待了几分钟才离开房间，走到客厅，餐桌已经被收拾干净。
　　陈茵茵惊讶地瞪大眼睛。
　　“喔，你们行动力这么强吗？”
　　“你们在里面待了半个多小时。”
　　“哎，我也想养狗了，跑跑真可爱。”
　　“别想了，就你那个性格，谁养谁还真不好说。”
　　“哼”一声，陈茵茵表示今天吃了好吃的，不跟明朝吵嘴，便拉着张团圆跟另两人挥手说再见。
　　“那我们就先走了。”
　　盖远鸟起身。
　　“你们怎么回？”
　　“地铁。”
　　“那一起吧，我也坐地铁。”
　　明朝有些惊讶。
　　“哦，要走了吗？”
　　“嗯，明天还上班。”
　　“对，是，那行，你们一起我也放心，路上小心一点。”
　　“好。”
　　即将跨出大门，盖远鸟回头望向关白丁。
　　“关哥不一起吗？”
　　“嗯，明朝一个人照顾齐筠怪麻烦的，我留下来一起，反正有两个房间，随便挤一下就行。”
　　“那就辛苦关哥了。”
　　“不辛苦，我跟明朝谁和谁。”
　　说着，关白丁将胳膊搭到明朝肩膀上。
　　明朝有些疑惑地望着对方，像是没明白这是在弄哪出。
　　盖远鸟轻轻关上门，转身时，僵硬的身体差点抬不起腿，右手背在身后，紧握成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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