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日

　　蓝海最后还是没有穿烊铻的裤子，因为蓝海还有个朗诵节目，要穿牛仔裤配大衣，但更因为烊铻没找到。
　　元旦文艺汇演前，北舒悄咪咪将蓝海拉到跟前：“看我元旦文艺汇演给你创造机会。”
　　于是，看着镜子里被化妆师喷得油光发亮的大背头，蓝海深感绝望：
　　“我的头本来就很大了......这让我怎么见烊铻......”
　　但当和北舒碰头，看到另一边过来的，顶着高原红腮红的烊铻，蓝海瞬间开朗。
　　元旦晚会开始时天已经暗下来了，整个风雨操场显得热闹自由。同学们看表演之余都在四处游荡，寻找伙伴。
　　北舒找来了两根凳子，放在风雨操场的观众位后面。一开始是北舒站一根，蓝海和烊铻轮流站另一根，后来北舒提议用自己的旧相机给蓝海和烊铻拍张照，蓝海才得以和烊铻并肩站着。快门声响，照片里烊铻没看镜头，而蓝海比了个特别平庸的剪刀手。
　　蓝海还给三个人的脚拍了张照，杀马特到吐血。
　　虽说老相机终究是老相机，拍出来的照片都不尽人意，但蓝海还是从北舒那里要来了底片放在手机里。算是幸运，因为老相机后来报废了，而这是蓝海和烊铻的唯一一张合照。
　　那一整个晚上，空气因热烈而微醺，就像一个孤勇的梦，让人凭一腔热忱可以做任何事。一整场晚会，烊铻都站在蓝海身边的凳子上。北舒后来去找她的姐妹，在所有观众背后的领域，成了他们两人的天地。
　　烊铻在看表演，蓝海也在看表演，只是他不时转过来，看到烊铻专注的脸，又看到他细长手指之间握着的深蓝色水杯，看他不时拿起来喝一口，有些洁癖的蓝海生平第一次问：
　　“烊哥，有点渴，我能喝一口你的水吗？”
　　“喏，渴的话喝完也没事。”烊铻笑着，十分爽快地递过来。
　　蓝海估计着烊铻刚喝过的地方，慢慢贴上去喝了一口，有些窘地把水杯递回去。
　　烊铻接过，又喝了一口，才把水杯盖上。
　　节目过得很快，当主持人为W班的节目报幕时，烊铻从凳子上跳下：“还有两个就到我们班的节目了。我要过去候场，能帮我拿一下我的外套吗？”
　　“啊，好。你们班后面就是我的节目，再后面就是合唱队的。到时候你也帮我拿一下外套吧。”
　　“好。”
　　W班节目开始时，烊铻去了后台。蓝海还站在凳子上，手里是烊铻的外套。是校服，在场人人都穿着。他却觉得手上这件就是只和自己身上的一样。他偷食禁果一般，低下头把脸悄悄埋在校服里吸了一口气。是一股淡淡的洗衣液，是每次合唱蓝海都能闻到的右边传来的味道。
　　节目过半居然开始放泰勒的《love story》。熟悉蓝海的人都知道他一碰到泰勒就会疯掉。现场灯光变成暖融融的粉色，蓝海大声挥手跟唱。心在化掉。彻底变成一滩水前，心里最后的念头是：好可惜。
　　如果晚一点离开，他会唱给他听。
　　蓝海是在后台看的烊铻的节目，自弹自唱的《夜空中最亮的星》。
　　台上人有点多，不时挡住烊铻。虽然举着星星，化着腮红唱歌的烊铻真的很好笑，蓝海还是湿了眼眶，他也看到前面弹着吉他的清溪，他什么也说不出，只想看星星一样遥望他们。
　　那是他所有的希望，那么耀眼，却给得那么远，那么悬。
　　一曲终了，蓝海高声喝彩。烊铻笑着跑下台找到了蓝海。时间紧张，蓝海把外套递给烊铻穿上，又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他，换上了大衣。“你的发型配这个大衣很帅。”烊铻笑道。蓝海却有些紧张地捂着手，没有搭话，只笑着看向烊铻。
　　可烊铻突然上前，身影覆盖蓝海，给了他一个蜻蜓点水般的拥抱：“加油。”
　　这算是他们第一次亲密接触。蓝海呆滞，热到要蒸发。
　　“蓝海！准备上台了！”同伴在呼唤。蓝海慌乱跑向舞台，半途回头超烊铻用力点头：“好！”

　　整场表演蓝海恍惚得如同做梦，甚至中间一段忘了台词，幸好功底扎实，直接现编现了一段，算救过了场，但情到深处，也极具感染力，台下反响很好。表演结束，后台一堆合唱队的人，蓝海一时找不到烊铻。
　　“这里！”他看到烊铻在挥手，赶紧跑过去脱下大衣换上校服。
　　临上台，蓝海与烊铻相视，轻轻拥抱一下对方。这一次，烊铻拍了拍蓝海的背。
　　按照合唱队形站好，蓝海看看右边的烊铻，又看到下面无数观众的注视。他觉得自己现在做些小动作也不会被人发现。
　　其实后来他和沈翔说过，当时自己想凑到烊铻耳边，悄悄说：“烊哥，我有事想和你说。”然后牵住烊铻的手，用十指相扣。前面的人会挡住这场隐秘的告白。但幸好没这样做，现在看来，不过是徒增尴尬罢了。
　　歌练得很熟，表演很快结束。他们下台时观众都开始退场了。蓝海回头却没有再在人群里找到烊铻，哪里也找不到。他一个人抱着自己的大衣收拾完毕，准备去教室拿包然后回寝室。“昨天是他陪我会寝室的，今天应该也会吧。”蓝海有些不确定。
　　“哎哎！烊铻帮清溪背吉他唉！背会教室了，他俩绝对有戏！”边上人的议论让蓝海的心狠狠一颤。
　　一石激起千层浪，认识烊铻和清溪的都热烈加入讨论。每个人脸上都挂着调侃的笑。蓝海没理他们，只自嘲地笑笑,一个人向教室走去。
　　所有人都知道他帮清溪背吉他，无人知晓他陪他看完整场晚会。
　　从教室出来，蓝海也只是板着张脸走向寝室。只是感觉投影在地上的一道影子好像离自己的影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然后，影子重叠，有人从后面把双手搭在蓝海的肩上，微微靠着。蓝海不耐烦地回头，却看到烊铻灿烂的笑。
　　蓝海转回来，不动声色地叹口气，轻轻把手隔着袖子覆在烊铻环在他锁骨前的手臂上。烊铻像编织了一张梦网，而蓝海将自己束缚其中，不愿醒来。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一起回寝室。

　　为什么说是最后一次，因为第二天晚自习下课，蓝海还在教室门口排演着早就想好的路上要和烊铻分享的事情，烊铻和清溪却一起从他面前走过了。他还回过头和蓝海打了个招呼。
　　后来蓝海在日记上写下：
　　“那些事到现在也设跟你说，我也忘了，只记得是些让我很开心的内容。仿佛我只慢了一步，就什么开心都没了。”

　　元旦晚会后便是放假，大家都准备着跨年。
　　毛舒鬼点子极多，为了蓝海也算是尽心尽力。在12月31日晚上拉了个小群，里头有她、蓝海、烊铻、叶晨和几个朋友。跨年还早，毛舒在群里狂发着帅哥照片，并问：“哪个帅？”
　　蓝海由衷回答：都不帅？？
　　。：都没蓝海帅
　　。：谢谢
　　蓝：烊哥最帅！
　　蓝：谢谢
　　晨：......
　　蓝海秒回完烊铻发在群里的消息，开始在小阳台的椅子上打滚。叶晨就在旁边，且十分无语。
　　群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时间一点点逼近零点，烊铻和蓝海都没再说话，似乎只等着那一刻开启私聊。终于，0：00——
　　蓝：烊哥2020快乐！
　　蓝：cao晚了一分钟
　　。：操
　　。：蓝蓝元旦快乐
　　。：！
　　蓝：2019年能认识烊哥，给我的2019画了个圆满的句号！是我2019最幸运的事！
　　。：同感！
　　。：认识蓝海真好！
　　。：哈哈
　　蓝：希望2020能够继续站在烊哥边上！
　　。：哈哈哈哈哈肯定的
　　......
　　一路感叹号到底。蓝海看着烊铻简单干净的黄白色头像，默默截了图。
　　他的2019，因为一个人，如在不变的海洋中燃起了一把火，希望与不安升腾又幻灭。他也曾以为自己能像承诺的那样，一直站在他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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