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色之空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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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梧桐树下的两个身影彼此依偎在一起。
　　那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
　　这样的景色，似曾相识，却美得像一幅画……
　　梧桐树叶飘落，落在了男孩宽瘦的肩上，女孩亲昵的帮他摘下。
　　看不到女孩的面部，但她的背影，好熟悉。
　　而男孩，虽然是正面相对，却模糊的如同一片阴影。
　　醇浓的爱恋在他们身上飘荡……

　　——————

　　夏树再次醒来时，是在学园诊所的病床上。
　　窗外，狂乱的春风不知何时已经停止，只有轻盈透明的彼梵花，在天空中飞舞……
　　那里，没有梧桐黄叶……

　　英姿便焦急的迎了上来，“夏树，你吓坏我了。”
　　像是做了一梦醒来，头上的疼痛已经完全消退，她淡笑，“还不是你，把我晃得快背过气去了。”
　　“你还开我玩笑！”英姿羞恼的骂道，下一秒却关心备至，“你能坚持吗，夏树。”
　　“嗯，我可以。”夏树尽量迅速的站起身子，轻拍了下英姿的肩膀，以示自己健康，“我们的便当呢？”
　　“吼……这个时候还能记得便当！”英姿的眼神有些责备，却还是满怀笑容，“刚刚你昏倒的时候，我们的便当就泡汤了也。”
　　夏树无语。
　　开学的第一天，她果然是头顶乌云。
　　“你一直期待的英文课，也早就已经上完了。”
　　“刚好……我们回餐厅，”夏树穿戴整齐，挎上背包，饶有耐心望着英姿此刻瞪大了的双眼，“我饿坏了。”

　　——
　　返回学园餐厅的路上。
　　夏树不禁回想起昏迷前的清醒，有些压抑不住心中的疑问，她轻侧过脸，看着身旁的英姿，“刚刚，那个树下的男生是谁？”
　　她问的很轻，声音淡淡的仿佛事不关己，却又好奇困惑。
　　英姿一怔，恍然挪开与她对视的目光，眸子微微颤动的看着前方，“他啊，只是个不相干的人——”
　　——

　　8层的快餐厅。
　　“又是C餐……”再次看到面前那款一摸一样的菜式，英姿咕哝着，双眼哀求般的看向夏树。
　　“即使有足够的资源让我在梵尔过的高调舒适，我也还是尽量节省一些，”虽然，还未返校的那段日子里，晟府的一日三餐要比这里的任何食物丰盛百倍……没想到夏树只是拿起餐具，栗色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看向英姿，“毕竟，在晟府，我只是一个借住者。”
　　英姿轻怔，夏树怎么会这样想呢……她之所以呆在晟家，被晟家全方面的保护着，不都是因为——“那是因为泽唏少爷他可是你的……”
　　“男友？”夏树的目光陌的移开，转而望向窗外，橙色的短发依然凌乱的搭着，没有刻意的设计，却格外蓬松清新，透窗泄入的阳光撒在上面，冰冷妖艳的令人注目，“我甚至还没有见过他……”
　　淡淡的话语，如同这美好春日下的露珠，轻轻的滑落，留下一片静止的死寂。
　　只要一提到泽唏少爷，夏树的反应就会淡漠的出奇，周围的气愤也会因为她的沉寂而变得冰凉，这个时候的夏树，就仿佛全身长出了隐形的刺，一旦触碰她，不是被她的尖利所伤，就是同她一样的陷入感伤。
　　英姿无语，低下头开始静静的吃饭，却在余光不经意间，看到夏树用纤长的手指轻抚自己发丝的深处。

　　一时间，气氛变得安静。
　　只属于夏树独特的气息萦绕在周围。
　　而这里仅有的声音，就是餐具之间剔透盈澈的碰撞声……

　　“一早就听说，咱们3年A班新转来了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就连裴建那个老‘秃鹰’都拼命的要跟她巴结讨好——”
　　裴建——那便是今天一早给她们授课的胖老师，那个从未间断奉承夏树的男人。
　　英姿一个心惊，反射性的抬头，转身望向了这响彻整层餐厅声线的来源。

　　只见几名同样身穿制服却气势汹汹的女生，向她们这里走来。
　　气氛里，顿时有萧杀之感。

　　餐厅的入口处，不知什么时候竟堆积了一票一票的学生，看她们的架势，应该不是原本呆在这个餐厅里，而是临时匆匆赶来的。因为她们中的大部分，此刻还是气喘吁吁的。
　　更多的人汇集在餐厅外，她们透着巨大的玻璃，清晰的注视着里面的一切，却唯独没有人敢进来。
　　而真正踏进这里的人，便是此时已经站在她与夏树桌前的几个女生。

　　“你们这是……”看到对方的气势着实逼人，英姿的声音不自觉的有些轻颤。
　　她有些受惊的站起来，却被但对方打头的女生硬生生的又按了下去，被吓得不轻的英姿，再加上重心不稳，一个踉跄的摔回到座位上。
　　“我们午休没事，下来看看我们的新同学而已。”打头的女生有着一双巨大无比的双眼和一头蓬松及腰的黑发。此时的她完全忽视了面前的英姿，目光已经完全定格在了夏树的脸上。
　　她们几个，也同样是3年A班的学生，不过今天刚好逃课在学园打斯诺克。到了中午在9层的西餐厅吃饭的时候，才听说自己的班上，转来了两名女生。餐厅里的所有人几乎都在讨论那个新转来的夏树同学，不知道是什么来头时，连一贯极少与学员沟通的裴建都急着奉承，便立刻引起了她们的好奇心。
　　尤其，是在知道那两个人无知的霸占了她们的座位后，凌虐两人的心，突然就变得更加强烈了。

　　而眼前这个有着橙色短发的女生，一定就是那个夏树。
　　“喂！英姐在跟你说话，你没有听到吗？！”似乎是得不到这个女生的任何回应，另一个站在后面的女生抬高音调，满脸的不屑和高傲让她看起来有些呆呆的。
　　夏树抬眸，阳光射在发丝上的折射，突然耀眼夺目。
　　强烈的亮光闯入，几个女生都反射性的闭起双眼。然而下一秒，夏树只是将布满水露般的目光投向轻颤的英姿，极其柔和的开口，说，“英姿，赶快吃。一会还有一堂数学课要上。”
　　一个呆怔，英姿不可思议的看着夏树此刻美好的笑容，净澈沉着的仿佛周围一切都不曾发生一样。

　　“嘶——”无数的学生们倒吸一口冷气。
　　糟了！糟了！真是让人心惊！这个胆子比天还大的女生，竟然公然“漠视”他们梵尔的公主，政界元老江专员家的独生女——江英。
　　这下子，要有好戏上演了！

　　“夏树……你果然不同凡响昂？”被称作英姐的江英，一个嘁鼻的冷笑，“不仅刚刚入学的第一天就直接被分配到了我们A班，就连一直以狠辣著称的裴建，都对你眉开眼笑，谄媚奉承……还真的是不简单呢。”

　　窗外，海风依旧，如同欧式花园般的梵尔庭院，嫩绿色的草坪随风舞动，迎接着空中翻飞透亮的彼梵花，直到飘落在某一片土地上。
　　外面的世界，清新怡人。
　　可这里面却……
　　轻轻发下餐具，夏树不再对面前的人视若罔闻，如果不尽快摆脱这些人，她势必又要再耽误一堂大课。
　　“既然有幸能进入到A班，自然会努力做好我的功课。至于裴老师对我异于常人的态度，为什么不去直接去问他——”夏树淡然的眸子一沉，淡如云朵的声音再次发出，“还有其他的事吗？”

　　她的眼睛，有着奇妙的魔力！
　　餐厅外，黑压压的一整片学生们，都争先恐后的抢着现下最前排的位置，甚至许多人，将自己的整张脸都紧紧的贴在了落地玻璃上。
　　快看她的眼睛……那种并不起眼的栗色眸子，不知道为什么，竟仿佛有着不同凡响的魔力一般……上一秒，还淡然的清丽脱俗，下一秒，却已恍如针芒。就是这双眼睛，竟将在场的人们，吸引了进去。
　　而那头明橙色的短发，不羁的舞动在阳光之下，更像是梦幻一般。

　　围观的学员越来越多。
　　虽然是背对着众人，可大家早已猜到了此时的江英，表情一定差的可以。

　　“当然有事，”再次提高声调，江英的脸色明显比刚刚底气十足的时候暗下许多，一种从未有过的耻辱感一涌而上。被眼前的女生当空气般忽视，这样的耻辱令她越发的不可一世，“你当我们是闲来无事才来找你的吗？”
　　“不然呢？”
　　就是那样漠视于人，自命清高的不得了的眼神！江英恨不得立刻将夏树的眼睛挖出来，“莫非你连偷占了别人的座位，都没有察觉？”
　　“回去后，我们会立刻将桌子腾回来。”
　　“光是腾回来就够了？”江英不依不饶，“难道在上学第一天，就名扬梵尔的夏树同学，连句最基本的对不起，都不会说啊……”
　　夏树深深吸气，顿时觉得好笑，清浅上扬的唇角，透漏着她的无奈。
　　“需要吗？”这么有礼貌的话，对这样的人说出口，不过是一种浪费。
　　“你……”对方一下子被气的连说话都变得不再连贯，“连一点背景都没有的人，果然没有教养可言！”
　　“这么说，原来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大胆直呼恩师名讳，才称得上是良好的家教？”

　　天哪！
　　这个夏树……这个转校生夏树……竟然公然指责江英没有教养！
　　那……那她说的，岂不就是江家！
　　不过，震惊的同时，每个围观学员的心中竟都升起了一股喜悦感。
　　起码，这个素来霸道的大小姐，终于遇到了第一次人生的窘境，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啊！

　　“夏树……”看到近在咫尺的打头女生，满脸狰狞的表情恨不得把夏树吃掉一般，英姿突然惊住，猛地站起身，走到夏树身边，颤抖的抓住她的手臂，要她不要在说了。
　　自从夏树术后醒来，晟夫人就决定将夏树与泽唏少爷的关系公布于众，可却遭到了夏树坚决的反对。一早她就明白，夏树不愿倚靠晟府的特殊庇护，而自己所能接受的最大限度，则是夫人在物质上的一些支撑，包括借住在晟府和进入梵尔学园，却唯独让夫人一定不要公布与晟府的关系。
　　所以这里，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些。
　　如果她们知道了……
　　如果她们知道夏树是泽唏少爷的……

　　现在，她所要做的，就是不让夏树再过分激怒于江英，起码从刚才的话中，她听出了这女生是江专员江大人的女儿，整个新市的人都知道，却唯独她的夏树，重新开始接触这个世界的夏树，又怎么会知道呢——

　　“咣啷——！！！”
　　物体碰撞地面的声音，尖锐的令人一惊。
　　所有的人似乎都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
　　梵尔快餐厅噔亮的玻璃地面上，两份还未吃完的C餐，刺眼的夺目。
　　汤汁四散，沿着玻璃与玻璃之间衔接的缝隙缓慢流淌……
　　午餐的香味溢满室内。

　　“一个吃着廉价午餐的梵尔黑户，我倒是好奇，你是拿什么脸在英姐的面前大言不惭的……”又是一个跟班的女生，蛮横的说着，就连同刚刚那只推翻便当的手，都还停留在空中。
　　余光中，英姿看到了她们一个个又重新恢复得意的笑。
　　简直太过分了！
　　她怒火中烧，抓着夏树的手臂无意识的越抽越紧。

　　一切都静的出奇。
　　似乎所有的人或是事物，都在等待着接下来的情形进展一样。

　　当所有的人，无论是江英一伙，还是餐厅里很少的其他就餐同学，无论是餐厅的服务生，还是厅外围观至今的学员……当他们再次震惊的时候，那时侯，没有意想之中尖锐对决，却是在夏树垂下眼眸，对于江英的过分行为不予理睬的时候，他们……目瞪口呆。
　　“被脏东西碰过的饭就不能吃了，”当夏树有条不紊的笔直而立，纤长的手臂安静的整理好制服，重新提上背包的时候，就连陶英姿，也是目瞪口呆，“还是去10层补餐吧，”轻盈净澈的声音回荡在一片哗然的餐厅，“那里的治安，应该会比这里好很多。”

　　10层……
　　她说她要去的，是10层的餐厅吗……

　　江英的背脊僵硬着，她努力的盯着眼前的转校生，那双朦胧淡然的栗色眼瞳，竟让她什么都看不出，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一旦注视，就被牢牢的吸了过去，却怎么也猜不透。
　　但她还是清晰的听到了从她口中说出的“10层餐厅”。
　　怎么可能！
　　就连身后的姐妹们都已经讥讽般的笑出声，她本来也根本不信，却在看到她抬眸的一瞬间，竟怀疑自己的判断。
　　可……
　　可那是他的餐厅啊！
　　是专属于他——
　　晟泽唏的餐厅。

　　江英身后的几名女生，笑声越来越大，尖锐且刻薄。
　　而观望的学员们，却一个个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在这里消遣的浪费时间，不如在卫生管理过来之前，把地面清理干净。”夏树冰冷的声音硬生生的截断了她们的笑声。
　　“你说什么？！”
　　“我说，在管理来之前，最好把这里打扫干净，”淡淡的重复着刚才的话， “就算不为加分，也要维护一下损失掉的颜面吧。”
　　足以令人喷血的话，足以另女生们彻底抓狂的话，却在江英的手势下，都敛去了刚刚的势头。

　　“夏树，我会记得你的。”江英的声音响亮沉稳，回荡在整个明亮的快餐厅。
　　“我的荣幸。”轻轻鄂首，下一秒，夏树穿过她们之中，笔直的向餐厅外走去，身后的英姿，则赶忙慌张的拾起自己的衣物，一路小跑的跟了上去。

　　从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人汇聚在一个大楼的餐厅门口。
　　英姿已经忘记了刚刚的愤怒，心底蹿起一丝喜悦……
　　再转身看看还呆愣的江英一伙……一个个扭曲的脸仿佛踩了大便一样！
　　她的夏树，果然最棒了！

　　哗然声响彻了整个走廊，而铺遍地面的波斯地毯上，数不清的贵族学员们摩肩接踵，为的就是抢到一个看到新转校生的最佳位置。
　　人群自然闪出的一条小道。

　　“真是大开眼界……她叫什么？”
　　“是新来的学员，叫夏树！”
　　“酷毙了，夏树……”
　　“喂，她的发色好美哦，不知道是……”

　　只是隐约的，英姿能够听到人群中发出的类似这样的话语。

　　“叮咚——”
　　轻按下电梯旁的按钮。

　　“天那，她真的按了也！真的是要去10层也！”
　　“喔……太酷了……！”
　　当属于夏树的修长手指按在电梯钮上的时候，当围观的一干众人终于看清她按的是向上的按钮时。
　　人群又是再一次的哗然——

　　——
　　明亮简洁的快餐厅内。
　　几个身影在左右摇晃着，看起来，像是在打扫着什么一样。
　　唯一奇怪的是，动作笨拙像极了小丑的她们，竟都穿着学校的制服。
　　“我会记住你的，夏树……”盘着手臂站立于落地窗前，江英僵硬的直视着窗外，清浅的眼底划过一丝波光。
　　——

　　“叮咚——”
　　电梯门缓缓滑开。
　　夏树走了进去。
　　英姿紧跟了进去。

　　黑压压的人群目送着她们的离开。
　　当电梯门再次闭合上，那个有着明橙色短发和栗色眼眸的女生，完全消失在大家的视野中时——
　　“喂，你有没有看到里面还有另一个人啊？”
　　“看到了！好像很帅也！”
　　“不会是泽唏少爷吧……”
　　“猪头！醒醒吧你，泽唏少爷毕业的时候，你还没来到这所学校呢！”

　　通往10层的电梯里，还有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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