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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鹿
早起用过早膳，沈瑜又念叨着去镇国公府找宝灵玩，
李佩珊正准备着后日清明祭祀的事宜，被她吵得头疼。看着在自己怀里撒娇的小人儿，无奈开口：“小鱼乖，咱们不能天天往人家府上跑的呀。”
小鱼是她自己取的小名，那日她大哥带了两尾小金鱼，沈瑜非说自己也是小鱼，可以和它们一起游。一起在池子里游倒是不可能的，小鱼这个名字便留了下来。
沈瑜见一计不成，正要撒泼打滚，一个婆子忽然上前道：“夫人，镇国公府上来了人，说是世子得了头小鹿，镇国公府五姑娘要邀咱们家四姑娘一同瞧瞧呢。”
沈瑜听了这话，眼睛一亮，眸中流露出藏不住的欢欣：“当真？母亲快带我去看小鹿，宝灵要同我玩呢。”
李佩珊叹了口气道：“娘亲今日走不开，左右也不是什么正式宴请，就叫你大哥带你去吧。”
沈瑜欢快地应了声，就从李佩珊身上下去，往沈翊安的院子跑。
“拿些东西上门，别两手空空的去，顺便问问你二姐去不去。”左右是小孩子在一起玩耍，人多还热闹，只是不好再空着手去。
前些日子她不在家，沈瑜自己偷偷叫府里的婆子带她去镇国公府可把她吓了一跳。
沈瑜远远地答应着，也没听清自家娘亲到底说的什么，总归能出门就是了。
沈翊安身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其实那些伤口也就是眼看着厉害，倒是不大碍事，只是他躲懒，又在家赖了好些天。
两人上了马车，车内已经放好了李佩珊特意挑的东西，给许老太君的补品、给镇国公夫人的一对玉如意以及专门给世子挑的一块端州的砚台。
李佩珊挑送给世子的东西时一阵心酸——因为大儿子根本不成器，导致库房里文房四宝这类的东西颇多，还基本都是精品。毕竟刚开始，她也是抱着望子成才的念头的，至于现在么，能平安长大就好。
马车里备着点心和茶水，沈瑜捏了块枣泥核桃酥慢慢吃着，抱怨道：“这马车也太慢了，我都想化作只大白鹅飞到宝灵身边去，同她一起看小鹿。”
近日春寒反复，沈瑜今日穿了件靛青色薄袄裙，两个小髻上各扎着朵藕粉色绢花，没有多余的点缀，却衬得一张小脸也极为白净。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
沈翊安对于妹妹的童言童语早已习惯，也不去问她为什么是大白鹅而非大鸟，只安慰她道：“总归会看到，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且等着罢。”
沈瑜疑惑地抬头：“为什么要吃热豆腐？我不喜欢吃豆腐。”
沈翊安正要开口解释一番，又想起妹妹平日里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索性闭了嘴。
沈瑜还在纠结着：“大哥要吃热豆腐吗？”
“咳，那什么，二妹今日没来真是太可惜了，看不见小鹿了。”沈翊安忙转移话题，又给她倒了杯茶水，以防糕点噎住嗓子。
茶水已然温了，沈瑜慢慢饮了口，也皱着眉头说：“就是就是，平日里都见不到小鹿呢，二姐居然还说不能浪费时光来看书云云，我瞧着她要去考个状元郎呢。”稚气的声音里充满谴责。
沈翊安虚心地挠挠马车侧壁，心道，你二姐急着看新话本呢，哪有时间陪你这个小妮子。
也就是我，不嫌弃你，还带着你这个拖油瓶出门。
沈翊安看着因马车颠簸差点摔下长凳的小身子，唇角不自觉溢出笑意，伸出双臂道：“来大哥这里，小鱼若是磕了脑袋，父亲又得打得我皮开肉绽。”
沈瑜乖乖钻进大哥怀里，抬着脑袋盯着大哥看。
清隽的眉眼，满脸和煦笑意，发自骨子里的温润，好像和那日见到的许家哥哥不太一样。
沈瑜点点头，手指掰扯着得出结论：嗯，许家哥哥更好看些，自家大哥么，也就是看着不丑罢了。
到了镇国公府，许宝灵早就等不及了，一看到沈瑜露脸就拽起她往里面跑。
沈瑜岁数小些，迈着两条小短腿总觉得跟不上趟。
“宝灵姐姐慢些”
话还没说完，就见一道月白身影站在前头，疾奔的许宝灵被迫停下脚步。
一向温和的许慎此刻一脸沉怒，肃着声道：“许宝灵！你把大哥的话当耳旁风吗？自己一个人胡闹也就罢了，还带着沈家妹妹。”大步朝二人走来。
许宝灵只觉得浑身僵硬，愣在原地不敢动。沈瑜只觉得拽着自己的那只小手有些冰凉。
眼看着许慎沉着张脸走到面前，许宝灵没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边哭边说：“我错了，不敢了，哥哥不要打我。”
沈瑜一窒，这么好看的大哥哥竟会动手打人的吗？颤颤巍巍地往后退了几步，只想回到自己家大哥怀里。
不成器也就罢了，丑也没关系，不管怎么样，大哥至少不会动手打自己。
许慎瞧着眼前凑在一起的两个小团子，一个狂哭不已，一个脸色苍白着后退，好似自己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时间也不忍心再责骂。
许慎蹲下身子，和两个小姑娘视线相平，轻声道：“哥哥不会打你。”
自己什么时候动手打过她？哪回不是跟在她身后收拾烂摊子？这下子说得，沈瑜好像真的以为自己会动手打人。若是让她记住这等凶残的形象，以后还得了？
“我说过，不允许跑这么急，容易摔着。更何况你还牵着瑜妹妹，一个不当心，就要摔着两个人。”语气放缓了些，只是还带着些严厉。
沈翊安从后头走来，瞧见许慎蹲在两个团子面前低声下气地说话，一阵可乐。
这位镇国公世子么，就是典型的别人家孩子。先生见了会惊呼“此子可教也”，别人家父母见了也得对自家孩子耳提面命“瞧瞧那镇国公世子，都是一个年纪，一位先生教出来的，怎么差距就这么大？”
父母不一样，差距不就大了？
上次他这么顶嘴，又得了沈伯严一鞭子。
“哟，世子爷，这是怎么了？还欺负两个女娃娃呢？”沈翊安不怀好意地开口，十几岁少年不正经的坏腔调演绎得淋漓尽致。
许慎抬眼凝视这位可能会成为未来大舅子的同窗，认真解释道：“是在下没管教好舍妹，带着令妹疾跑，险些伤着。”
许宝灵抹眼泪抽抽噎噎道：“才没有伤着。”
沈翊安一听“伤着”，立马上前，拉着沈瑜上上下下查看一番，确认没有什么伤处才松了口气。
念头一转，心内奇道：这世子爷今儿是怎么了？平日里一副疏远冷清的样子，怎么今日说话这么客气？
沈瑜拽了拽沈翊安袖子，央求道：“大哥带我去看小鹿。”她是不敢再凑到许家大哥面前了，生怕他真的动手。
沈翊安抱起沈瑜，安抚地拍拍她后背，对着许慎说：“行了行了，都是小孩子，哪里要计较这么多？这位……令妹是吧？带我们去看小鹿罢。”
许慎看着眼前还在抽噎的许宝灵，扯着袖子给她擦擦脸上泪痕，带着几分无奈道：“今日有客，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先去看小鹿吧。”
话毕，牵起许宝灵还在抹眼泪的小手，一脸平静地往兽园走去。
许宝灵见大哥是真的不气了，方才放下心来止住哭泣。
刚刚大哥那样真的吓坏她了，她以为真的会被揍呢。毕竟她这属于，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屡教不改。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忽然听见沈瑜一声惊呼：“呀！真的是小鹿。”
真的小鹿！
许宝灵挣开被牵着的手，一脸惊奇地跑上围栏前。
虽说宝灵有机会先来瞧瞧小鹿，但是怀着一种近乎神圣的仪式感，这么可爱的小兽，定是要和最好的朋友一起看的。
沈瑜也从沈翊安怀里下来了，许宝灵牵着自己最好的朋友，一同去抚摸那漂亮的鹿角，动作小心翼翼的。
小鹿似乎对这轻轻的抚摸感到舒服，微微眯起一双圆圆的眼睛，主动蹭了蹭二人手心。
“呀！”似乎是被小鹿的动作惊着了，宝灵往后一退。
沈翊安随手折了树叶还比较多的树枝递到小鹿嘴边，小鹿凑着鼻子嗅嗅，就欢快挑那些叶子吃起来。
许慎站在一旁瞧着，觉得稀奇，他也知道小鹿吃树叶的吗？
沈瑜又摸摸鹿角，真漂亮啊。
小鹿似乎被她吸引过来，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和沈瑜对视。
许慎看着一人一鹿，就这么静默地对视，不知道戳中了哪个萌点，倏地笑出声。正要上前去，却见那小鹿忽地一探头，朝沈瑜顶来。
沈瑜一下子没反应下来，愣在原地，看着小鹿顶来的角，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
电光火石之际，许慎在沈瑜被鹿角顶到前两手将她拉开，一边拍着她后背一边安慰：“没事没事，瑜妹妹不怕。”
沈翊安背过脸正逗许宝灵说话，对刚刚差点发生的惨剧全然未觉。
沈瑜还是一副呆住的模样，显然是被吓着了。许慎皱眉，蹲下身子看她的眼睛，轻声说道：“怎么了？被吓到了吗？”
沈翊安这才注意到沈瑜的异常，也微弯下腰问道：“小鱼怎么了？”
沈瑜这才回过神，一下子扑到沈翊安身上，放声哭起来。
“刚刚那小鹿要撞她，可能被吓到了。”看着没理会自己，转身投向另外一个怀抱的沈瑜，许慎垂下眼解释道。
一把抱起沈瑜的小身子，沈翊安熟练地安慰道：“好了不哭，这不是没有事情吗？别哭了啊，鼻涕眼泪都抹到哥哥衣服上了。”
许宝灵也探着脑袋要去安慰沈瑜，奈何身高不够，只拽着沈瑜的裙摆，说着些安慰的话：“瑜妹妹莫怕，我叫大哥将这畜牲赶出去，以后再也不教它冲撞你。”
许慎慢条斯理地起身，那小鹿还一无所知地看着沈瑜，转了转脑袋便对上了许慎那双漆黑暗眸中阴沉的视线，竟也渐渐低下头。
“先去屋里罢。”许慎领着两个小孩子和一个大孩子往自己的院子走，吩咐人备好茶水和糕点。
沈瑜趴在沈翊安肩上，看见小鹿那圆圆的双眸，抽抽噎噎地说：“不要小鹿了。”
沈翊安好声好气地附和：“好好好，以后不来看它就是。小鹿不懂事，咱不跟它一般见识。”
许慎走前看了那鹿一眼，眼神无甚波动，神情冷清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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