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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
大周位于漠河以北,大梁废太子出逃至此,带着旧日拥护他的势力,占领了大梁边陲以及周边游牧民族的地盘,建起了大周。
北地风大,黄沙漫天。即便是城内,有高高的城墙铸起,也依旧难掩尘土。
贵妃的马车一路驶向周朝皇宫,她坐在马车里,被晃得昏昏欲睡。
“任务完成了一半。”系统的声音响起,带着机械的冰冷。
贵妃眼皮都没睁开,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男女主重归于好,这个书中世界就算稳定了一半。但是还有一半就是这个周朝,梁帝要你来迷惑废太子,正好是任务之一,还省去了换身体的麻烦。”系统说道。
“他原本应该是打算真的将我烧死,毕竟这样最没有风险。可是后来可能觉得这张脸还有点用处,又把我送到了这里来。”贵妃不屑笑道:“说得好听是留你一命,其实还不是拿别人当个物件。”
“不过也算感谢他,毕竟这样好看的脸,满世界也难找。”她叹口气道。
“宿主,不要自恋。”
“唉,说的是实话啊。”她无奈道:“我原本的脸哪有这么好看?”
系统不再说话,片刻后她便接受到了它传递来的信息。
大梁皇帝临死之前,欲将皇位传于男主,岂料废太子元兰玙兴兵造反,想要夺得王位。好在男主及时赶到,才稳住局面。
不过废太子却没死,而是逃走了,逃到了漠河,建立了北周政权。
“这个剧情崩坏得不是一点两点。”她咋舌评论道。
原剧情里,废太子应该死于造反那天,而后男主坐拥整个天下,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分裂成两个国家。
“周朝必须覆灭,大梁要在男主有生之年一统,否则剧情崩坏过多,世界就要毁灭了。”系统提醒道:“以书中剧情延伸出来的世界,依赖剧情而生,如同人之筋骨,筋骨若碎得太多,就难以支撑血肉生长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呢?这是你们的事情。”她淡淡道:“我只要想着完成你给的任务就好,其余的,想多了也没用,毕竟你们只想要个机器不是?”
系统没有回答她的话,她也不介意,慢慢地看起其他信息。它总是会突然消失,毕竟它身上绑定的不是一个宿主或一个世界。
废太子,这个书里的反派,本该死却没有死,不仅如此他还分裂了男主的国家,带走了世界的一部分气运。
站在客观的角度来看,她觉得他是个狠人,若是在她原本的世界里,历史上这样的事情实在太多,成王败寇,难说谁对谁错。可惜,他做的事情对这个书中世界危害太大。
值得一说的是,男主相貌不凡,而作为男主的弟弟,书里更是写他俊美到妖异。可惜却因跛足而性情阴鸷,心狠手辣,残忍嗜杀。没有男主贤德还野心勃勃,不甘让位,一直和男主斗得你死我活。
他唯一爱的女人就是女主,除了女主,谁也不会被他放在眼里。
这样的人啊,该怎么对付呢?
她闭上眼,就在马车里睡去了。任由梁帝安排的人和周朝的人交涉,随后又辗转停留在客栈,洗漱,而后又将她带入宫去。
“姑娘,到了。”赶车的车夫将车停下,提醒道。
她掀开车帘,跳下了马车。
还是昏黄的天空,流云如水,伴着彩霞,撒下金色橙色的光。马车立在黑色庄严的宫墙之下,四周都是穿戴铁甲的士兵,夕阳照下却反射出森冷的光。
没有大梁繁华,却比大梁肃穆。连风吹来,都带着冷硬的气息。
有宫女早候于一旁,见她下车,便迎上前来带路。
“陛下听说姑娘来,早安排好了宫殿住所,姑娘只管随奴婢前来便是。”
宫女名叫霜降,约摸十三岁左右,生了一张团团脸,说话时似乎总带笑,看起来格外可爱喜庆。
霜降初见到她时,亦惊了一刻,暗想不愧是南梁传的妖妃。随后又想起,这女子本该是自家陛下的未婚妻。
昔年虎贲将军之女秦君兰,是大梁数一数二的美人才女,求娶之人踏破门槛。正当人人好奇最终花落谁家时,先帝下了赐婚圣旨。
从此,秦君兰就成了大梁未来的太子妃。
大约这桩婚事不吉,两个人都没能善了。
赐婚没多久,虎贲将军便造反被杀,先帝仁慈,未取无辜之人的性命,只让秦家全家流放。可她却不幸流落青楼,成为花魁后才被现在的梁帝,当时的祁王带回了府。
而今梁朝人人皆唾骂她,说她惑乱朝纲,要杀了她。幸好陛下仁慈,允她入周。
霜降看着她的脸恍惚地想:她怎么会是妖妃呢?一定是梁朝的人污蔑她,毕竟他们也是这样污蔑她家陛下的。
她不知霜降心中所想,只是对上她的目光礼貌笑笑。
霜降见她的笑容,灿若朝霞,一时有些脸红,连忙低下了头,脚步匆匆地往前走了。
她也跟着她加快了步伐,朝前方走去。
只是她却不知高墙之上,猎猎秋风吹动着谁的衣裳。一双冷冽灰暗的眼睛,宛如秋天叶落下的死寂潭水,注视着她走入了深宫。
她在宫里住了许久,和宫里的宫女太监们都相处得很好。废太子,不,周朝皇帝的皇后还来看望过她。不过和梁帝不同的是,这宫里确确实实只有皇后一个女人。
毕竟皇帝恶名在外,谁也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皇后是书里早该死去的一个小配角,不知为何她没有死。她性子温婉怯懦,和女主的善良活泼不同,是真正在这社会倾轧下生长出来的柔弱女子。
她有时会和皇后说话,说一些故事,讲一些闲话,偶尔也会提及记忆里的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一些思想。皇后很惊讶,和梁国的皇后一样惊讶。
她想,大约这本书里的历朝历代的女子都是一样,只是被驯服的程度不同罢了。
她懒得再想,叶落雪至,她的任务没有完成,甚至连开始都没有,因为压根见不到他。
她请求皇后带她去见皇帝,可是皇帝根本连皇后也不见。她只能苦闷地待在房间里等着发霉。
不过据说周朝的官员们也不喜欢她,说她是妖妃,要皇帝处死或者送回南梁。皇帝端坐朝堂之上,没有搭理。没几天,关于虎贲大将军谋反的真相就在北周广为流传。
皇帝身边的太监说,既然她的父亲是冤枉的,那她就应该嫁给陛下当皇后。
朝臣皆呼不可。
后来各退一步,还是留她在了宫里,只是没有名分。
“歪打正着,原身的愿望倒是实现了。”她剪下一段烛,笑着说。
年关前半月,宫里难得热闹起来,处处张灯结彩,满宫的喜庆柔化了那黑色的冷硬,变得温和起来。
宫女太监都换上了新衣,欢声笑语增多了不少,连带她,在推开门看见难得盛装的皇后抱红梅而来时,也添了更多笑意。
皇后兴奋地告诉她,今晚皇帝要举行宴会,到时候她就能见到皇帝了。
她看着盛开的红梅和皇后一起剪下的剪纸灯笼,一室冷香里,终于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
可惜那天她没有见到。
因为那天,梁国的锐利铁骑踏过山河,直指周的国都。
妖妃死后,梁国一片清明。在梁帝后和好之后,世界气运逐渐增强,加上梁国多年底蕴,国力雄厚。天时地利人和,实非弱周所能比。
那天宴会未开始,便通知撤宴,皇后惶惶不安,和她一起走上城墙,目送大军离去。
苍茫的天地里,风雪肆虐,白雪覆盖整个世界。大军像黑色的蚂蚁一样,缓慢前行着,悲壮的歌曲在风里飘渺虚无,多么渺小,多么顽强。
即使与世界为敌,被命运百般戏弄,也还是要举起手里的刀枪剑戟,拼命地求取生存的余地。
皇后眼中含泪,却死死抓着她的手,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他们会回来的吧。”
她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会的。”
可她心里希望是不会。
她想,别回来了,就这样吧,让北周亡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风雪里。男主会对这些亡国的百姓好的,到时候天下会太平,她也能离开了。
可惜世事总是不遂人愿,也不遂天意。
北周胜了。不过是惨胜,浩荡大军出行,归来不过十之二三。捷报和将士死亡名单一起传来,朝廷上下却不见丝毫喜色。
年未过完,红灯笼就被早早地取下,城里千家万户都挂起了白灯笼。悲痛笼罩在都城上空,愁云惨淡。
大军归来的那天,皇后站在城楼处迎接。而她不愿下去,就这样站在城楼上,漠然又悲悯地看着他们。
将军骑在马上,身后跟着车队,上面拉着的都是被冰雪覆盖的尸体。将士们的眉眼似乎也被霜雪冻住,悲伤疲倦镌刻在了脸上,又变得麻木。
车队先行进去,将军站在城门,目送着他们进城。
皇后走到他身边,他跟她说了几句话,大约是宽慰,或者是命令,总之皇后呐呐点头,慢慢走进去了。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他还站在原地。
地上积了厚厚的雪,没过人的足跟。天上的雪飘落,晶莹剔透,落在他眉间,发上,却并不融化。
她第一次见他。
他的乌发如墨,眉毛斜飞入鬓,生得一双冷冽却美丽的凤眼,高挺的鼻梁上落了雪,凉薄的唇颜色苍白,确是俊美到妖异的一张脸。
他站在风雪里,抬头望着城楼处的她,目光无喜无悲。黑色的大氅在白雪里几乎是一个小黑点,似乎一不留神就要被风雪吞没。
她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受,心脏像被人揪紧一样难受。他的目光穿透飘雪,直直凝望着她,好像他知道她和一切。
“别怪我,”她轻声说:“是天要亡周。”
他却似乎听见了,讥嘲地笑了,一笑天地失色:“天要亡周,孤就该引颈就戮吗?”
“自然。”她低眉道。“万物应该顺应天命。”
“可孤觉得不该。”他的眼中透出犀利和阴狠:“因为孤不信天,不信地,亦不信命。”
他仰头看着天空,日光耀眼,雪落在他的脸上,戚戚然似无声哀悼,但他的眼睛却前所未有的明亮锐利,“孤从来不信命,也不会屈服于所谓的命。”
命要我死,我偏要活!
谁用笔写好了什么剧本,故事荒诞无稽,却妄图束缚旁人的一生,让人做他手里的提线木偶,喜怒哀乐一一上演。平庸的人庸庸碌碌,只能接受,可总有人,不甘命运,不会屈服,用尽一生,把它撕得粉碎。
飞雪飘落他眉心,她凝望着他,心中露出些许怅然。
白色的天地里,一个红衣站在城上,一个黑衣站在楼下,遥遥相望,隐隐对峙。
就在这一瞬间,风雪凝固了。于是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城楼上的木栏逐渐模糊,寒风里飘舞的旗帜也变得模糊,远山,天地,还有他的身影,都消失不见……
她记忆里最后的画面,是他的眼。那狭长美丽的冷冽厌倦,看透世事和命运的眼。
穿越从前往后所有的时光,沧海桑田尽数变幻,天崩地裂又重新合上,江海倒流又再度回转。
她重新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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