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九

作者:大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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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白


      我瞬移至山下,抬手又加固了一层护山结界,在腰间的细带里找了半日没找到。
      不见了?
      不会吧,我记得在里面啊。
      我不信邪地解下细带,拎着一头晃荡了好几下终于抖落出一只通体漆黑的铜铃,志得意满地笑了下。
      这不就找到了。
      我伸手晃了晃,悠悠闲闲地袖手等在原地。
      铃音无声传远,该听见的自会听见。
      等了没多久,我嗅到了一点微苦的味道,连忙匿了身形。
      远处出现了一盏惨白的灯笼,摇摇晃晃地飘在半空中。
      那白灯笼慢慢走近了,一股刺入骨髓的阴冷袭来,这才能看清这灯笼是被人,不,被阴差举着的。
      灯笼之后跟着一长溜的队伍,阴差死寂地在前面领着,一顶纸糊的高帽不时晃上一晃,即将掉落又自己正了回去,脸上像是随手做的劣质面具,僵硬死板,嘴上抹得血红,细瘦如柴的手从袍袖里探出来,捏着比线还细的灯笼柄。
      走到近前停下了,声音嘶哑艰涩,十分难听,“哪位同僚求援。”
      我解了隐匿术,站在灯笼散发的白茫茫的光里,看乐子一般看着阴差惊得倒退一步,撞在身后浑浑噩噩的新鬼身上。
      刚死的鬼神志不清,迷迷瞪瞪地不知道躲避,又撞上了一个,一个一个这么传递,像一群傻子嬉戏,十分有趣。
      “不是同僚。劳您为我引这个路,我想去趟地府。”
      阴差半死不活地勉强拉出一个笑脸,“山主大人,这不合规矩。”
      我凉凉笑了一下,“规矩?我可不是鬼道之人,那劳什子规矩束缚不住我。”
      阴差躬身向我行礼,身子直直掉下去压成90°,下半身站着的脚一动不动,笔直得像插在地里的两根杆,“山主大人还是向天师眼申请吧。有了通关玉牒山主想在鬼城住下都没问题。”
      我冷冷地嗤笑,咬破手腕,含着血色沉声道:“不知变通。”
      阴差察觉出我要做什么,僵硬的脸扭曲在一起,惊慌地召出勾魂锁,钩子闪着寒光直直甩向我。
      我不躲不避,生生挨了这一击,闷哼一声,从手腕里抽出来的血红的长刀已经重重逼在阴差颈边。
      “带路。”
      阴差眼珠子骨碌一转,面上一收,扭曲的脸又恢复了阴冷的面具样,“山主请。”
      我定定看了他一眼,确定他不是假意顺从、准备伺机给我一钩子后才挑眉笑了一下,“聪明人。”
      阴差音调平平板板地提醒我,“我不是人。”
      我从善如流地改了口,“聪明鬼。”
      夜色黑沉,阴差赶魂更是不愿往人气旺的地方去,净挑那些阴森偏僻的地方走,虫叫都没一声,死寂空冷,荒无人烟。空气里开始弥漫一股黄泉路特有的死气,又踏出一步,四方凭空出现许多盏支在半空中的惨白灯笼。
      站在我身边的阴差以肉眼可见的慌乱慢了下来,似是妄想与别的阴差错开,避免正面撞上。
      我低低嗤笑一声,现在才怂,晚了。
      一个活人在一众阴差和鬼魂里十分扎眼,被我威胁的那位的妄想还是没能实现。
      前方白灯笼的移动突地齐齐停了,惨白稀散的灯光死寂地悬着,所有阴差都现了身形,僵硬机械地转头看向我,一顿一顿得像是老旧的机器。
      几十双阴沉的眼睛充满死气地盯着我,刚死的新鬼在他们身后不安地搅动,鬼哭狼嚎地凄厉尖啸。
      我冷冷看着,想起百年前也是听着这样的声音从黄泉道抢回了封少爷的生魂。
      前方的鬼差一齐斥骂,嘶哑的、尖细的、呕哑嘲哳地混杂在一起,“阴差赶鬼,活人退避。”
      我不耐烦地召出刀,直直掷了出去。
      跟你们广殿阎罗学什么不好,偏偏学这虚张声势的叠青歪声。
      阴差们俱面色大变,面皮抖动起来,一齐扔出勾魂锁,疾疾飞向血刀数不清的勾魂锁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血刀牢牢捆在中间。
      锵!
      声调陡然拔高,怒火中烧,“活人拦道,当诛!”
      我眉尾一压,踏出一步倏然出现在血刀前方,握住刀柄,勾魂锁网速收紧,阻力骤增。
      拦我?
      我神色愈冷,扫视了一圈后猛地用力,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缓慢抽刀。
      阴差们悚然大惊,如何收紧都无力阻挡。
      蝼蚁之力怎么撼动巍峨大山。
      我冷冷睥睨,面上如同冻了一块终年不化的冰,手中的血刀凌冽,凝眸看去,其上浮着一层暴戾的血色。
      “让开。”
      阴差们这才看清自己要拦的是什么人,面面相觑,刚发的怒火尴尬地收了回来,讪笑一声,“不知来的人是山主,我等失礼了。”
      我懒得陪他们说场面话,手腕一转,刀刃的寒芒森冷,“让开。”
      阴差们叠声说着同样的话,“山主没有通关玉牒,放您进地府坏了规矩。”
      我目光一厉,眉尾积聚起被困百年未发的戾气,刀尖直指阴差,凝重的血腥气张牙舞爪地席卷四方。
      “你们在和我谈规矩?你们四境判官,十殿阎罗才有资格和我谈规矩,诸位好大的口气!”
      勾魂锁铺天盖地地向我袭来,阴冷的气息直逼骨缝。
      “山主尊位我等不及了,但阻止您进地府乃职责所在。”
      “山主,失礼了!”
      我一刀格开一条铁链,向后一仰,躲过背后袭来的铁链。
      身侧风声一紧,又是一条铁链直直冲着脖颈而来,杀气森严。
      我以刀背猛地击落铁链,它重重坠下后又迅猛地杀向我,未有丝毫泄力。
      勾魂索一击不成又是一击,没有生气的东西打落多少次都没用。
      妄图以量取胜,想要耗尽我的力量?
      未免太小看我了。
      勾魂锁的攻击骤然加快,不停地从四面八方袭来,密不透风的攻击几乎让人无法呼吸。
      我横刀一劈,血红的刀刃光芒大作,勾魂锁尽皆击退。
      我一个旋身将刀在手臂狠狠一割。
      血液汩汩流出浸透了刀刃,血腥气浓郁地收在刀身中,黑红交织的火焰一寸一寸烧到刀尖,自上用力斩下,黑红的烈焰被尺多高的刀芒携着向前后去。
      阴差们脸色剧变,没有想到我会祭出如此大的杀器,一众鬼差连连向后暴退,惊惧地护住身后的新鬼,生怕他们被火焰燎到。
      我无意伤害他们,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们被火焰逼到不能再退地的地步,伸开手后,刀芒猛地拔高后悄无声息地遁入地下,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阴差们形容狼狈,手里提着的白灯笼不安地晃动,头顶的高帽摇摇欲坠,不敢放松地又迅速围了起来,偷眼打量我的神色,见我神色微冷便立马停住。
      血刀冷冷悬在我身侧,静默无言的姿态如同无声的注视,其上的红液缓缓流动,妖异得令人胆
      寒。
      一个阴差小跑上前谄笑着给我一份伤药,一张僵硬的脸,做出如此复杂的表情很是诡异,整张脸左斜右歪着扭曲,嘴上抹得鲜红欲滴,“山主若是不弃,小人此处有份伤药,大人快用吧,仔细着身子,我们哪配您费力呢?”
      我冷声嗤笑,倒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地府阴差欺软怕硬、天生的两幅面孔的性子了,“诸位真是‘进退有度’。”
      那阴差讪笑着退了下去,隐在阴差密密围起的圈里,白灯笼光线惨淡阴森,照不亮阴差沉沉的黑袍,在远处却很分明。
      又换了个阴差走近前来,这个阴差面上自如了然,比起别的阴差顺眼很多,眉毛被剃得光光的,鼻梁上一道浅浅的疤,见他上前,其他阴差都恭敬地把头垂得更低。
      ——来人,不,来鬼地位不低。
      走得近了,我才看清是谁。
      哟,熟人。
      “老白。”
      老白略一躬身,“山主好记性。”
      我见他还穿着阴差那身又黑又沉的袍子,腰上缠着的勾魂锁还是旧时那条,但以他的能力,不应该啊。
      “怎么还是阴差?一百年了,你还没升上天境?”
      老白拱了拱手,声音平平板板,“托山主的福,还需百年。”
      我这才又忆起了百年前的旧事,也正因那件事才与老白相识。
      生魂被夺,确是重罪,这一百年又无大事,立不了什么大功,难怪还是阴差。
      我默了片刻,才缓声道,“当时我只有那一个办法,抱歉。”
      老白无甚表情,似乎也不太在意我说了什么,“能从阴差手里夺走生魂乃是山主的本事。”
      他那双黑得毫无光泽的眼睛直直看向我,“山主此次前来要夺哪个生魂?”
      我轻笑一声,“哪有那么多生魂要夺,我来借四境鉴明一用。”
      老白微微皱眉,“地府一镜生,一镜死;一镜天,一镜地,四境事事皆记于地府圣器——四境鉴明。如此神通只对地府有效,督查不到地上,怕是查不到山主想要的东西。”
      “不,许是查得到的。我怀疑有个生魂转世投胎时未饮孟婆汤,虽已转世成人,仍有上一世的记忆。”
      老白神色一冷,“孟婆失职。”
      “只是怀疑,没有证据。”
      老白神色稍稍和缓下来,“按规矩,非鬼道之人需持天师眼发下的通关玉牒才能进地府,您不能进。但我等拦不住您,再抵抗也是无用功。”
      说完,老白侧过身,“请。”
      话音落下,阴差们沉默着分作两边让开路。
      我感激地向老白点了点头,提身向前掠去。
      虽然直接杀进地府也无不可,但就得在地府记个黑名了,来日身陨清算生前账,可有得罪受。
      身后的白灯笼又散在四方了,缓慢地向前走,新鬼的怨愤咆哮声一刻不停。
      视线中突然出现了大片大片靡丽秾艳的花,如血一般的红色开得靡乱,我目不斜视地继续向前,光线逐渐昏沉,暗到浓厚的昏黄,一条路骤然出现在眼前。
      ——黄泉路到了。
      黄泉路上新鬼挤挤密密,疾掠前行的空间波动会冲撞他们本就不凝实的魂魄,我只能慢下来,收起了刀。
      我敛起了活人气息悄无声息地混在鬼魂之中,冷眼瞧着面前不停上演的丑陋鬼态。
      身前的一只黑衣鬼,衣衫褴褛,头发油腻地结在一起,为了快些赶去投胎,粗鲁地用力拨开周围的鬼,那些鬼躲闪不及,不少被推进旁边锋利的刺上,肢体被狠狠刺穿,顿时满面痛苦地呻吟起来。
      我下意识要拉起离我最近的一个,老白却幽幽地在我耳边开口,“山主不可。”
      我皱起眉,“那鬼横冲直撞只顾自己利益,我不过扶一把,有何不可。”
      话虽如此说,我还是很能听劝地收回了手,又做回旁观者。
      老白袖着手淡声解释,“那只顾着往前冲的鬼名叫王忠,生前是个卖橘子地农产,家中一男一女两个幼儿,妻子重病,虽无上父母要奉养,但全家人只靠他卖橘子维持生计,负担很重。一日,他上街卖橘子,身后突然冲出一个骑着重机车的学生将他撞翻在地,满车的橘子都掉在地上,那个大学生却径直离开了,他只能自认倒霉,任命地去捡橘子,一边说,‘求大家帮帮忙,帮我捡下橘子,我还急着上街卖呢......’很多人当作没听见,直接走了,还有几个人倒是听见了,”

      他似乎是冷笑了一声,“只不过是将橘子往自己怀里揽,‘嘿,走大运了,免费的橘子’‘快捡
      啊,过了今天没明天’王忠急了,冲过去阻拦,却被一把掀开,王忠苦着脸求他们,‘行行好吧,行行好,我一家就靠着这点橘子,别捡了,求你们了。’听了这话,那人捡得更快了,王忠又冲过去拦人,直接被揪着领子提起来,那个壮汉恶声恶气地骂骂咧咧,‘你屁事怎么这么多,我们不是在捡吗?滚开点!”
      “王忠被一把丢在路边,磕破了膝盖,又冲过去拦人,那些人像是和他犟上了,满满一车橘子,全被捡完了。回了家后,他妻子听了这话,气急攻心,没几天便死了,王忠草草地将人埋在橘子树边上,将两个孩子送去了孤儿院后,上吊自杀了。”
      “但他本来就活不了多久了,他妻子的医药费太贵,卖橘子哪里抵得上,去工地上搬砖、去饭馆里擦桌子洗碗、在不干净的酒吧给老板当打手,能干的活都没日没夜地忙,身体早就累垮了。还有前几年那次,他妻子突发脑溢血,他卖了个肾。”
      “但如果没有这件事,他会看到他两个孩子考上了城里最好的小学,学校知道他们的情况之后,还免了学杂费;会看到他们捧回来英语杯二年级一等奖地奖杯;死去时怀着的是遗憾,而不是怨恨。”
      “但这件事还是发生了。”
      老白目光中带着一点神佛一般的悲悯,虚虚地落在王忠身上,对他的遭遇有点悲哀的模样。
      那些被黄泉刺贯穿四肢的鬼魂惨痛地扭曲,不停挣扎却逃不出去。
      当然逃不出去,那是你犯下的罪。
      他们腕上的黑线愈发明显,我喃喃一声,“离魂。难怪。”
      老白见我注意到了便不再继续解释,“被王忠粗暴推开的魂魄是路边对眼前惨剧无动于衷、冷漠麻木的人;险些被推进黄泉刺的是不仅不对苦主施以援手。反倒在路边看戏,甚至煽风点火的人;被推进黄泉刺刺穿四肢的是贪婪恶毒、大恶不做小恶不断的人;而那个被贯穿胸膛,则是祸乱之始,明明看到前方有人还不避开,若非王忠有那一车橘子缓冲,他犯下的就是杀孽!
      “如此恶种,万死不足!”
      我收回了视线,声音沉了下去,“皆为因果。”
      老白点了点头,“山主通明事理。”
      “被王忠如此对待,算是偿了对王忠的那份罪,但来日死后进了地府,这份罪才能被清算。王忠是我送上黄泉路的,他与我有缘,我已向上头申请,等他们死后由我来清算他们生前功过,亲自送他们去地境受罚。”
      我低声警告他,“私自加刑及是重罪,被发现了连阴差都没得做。”
      “不会。我只是想亲眼看着他们受罚,也算对得起我与王忠这份因果,不然安不了心。”
      我低声笑起来,“你让王忠在人间滞留了几年?”
      老白没想到我会知道,眼中有些错愕,随即又了然地笑了,“山主洞悉人心。”
      “一年,让他过完他那条命线上的时间。他看着他两个孩子夺下了一等奖,满足地随我走了。”
      “你心怀悲悯。”
      老白摇了摇头,不敢接这话,“山主抬举我了。”又正色看向我,“但当日我不曾心软,是尽了全力阻挡的,山主能夺走生魂是山主的本事。”
      我随手摘下一朵靡艳的曼陀罗,“我知道。那时我心中憋着一口气,上来拦的阴差有一个算一个,都被我砍了好几刀,你被我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后面这句便不用说了。”
      “行行行,我不跟别人说。”
      我无聊地把花瓣一片一片揪下来,叼着花茎懒懒散散地走。
      老白很看不过眼,“曼陀罗生长不易,山主莫要摧残。”
      我不太诚恳地敷衍他,把揪下的花瓣扬在风里,花香氤氲掠过耳侧。
      老白看我闲得发慌的一系列举动,突地笑了一下,轻声问,“我以为山主会很急。携带前世记忆乃是大事。”
      我愣了一下,飞快地望了他一眼,默了片刻,才似乎逃避一般低声:“我不知道,她还记得,我应该开心。”
      “所以,山主不开心吗?”
      我心里发沉。
      “生死薄上应是能一笔勾销的吧?”
      老白深深地看向我眼底,瞳孔黑沉,似乎一切心思在他眼里都无处隐藏,“可以。”
      我几乎是狼狈地转过头,声音愈发低了下去,“我会勾掉的。”
      老白对我的回答不予置评,将话题转开,“曼陀罗能迷人心智,对鬼魂也同样生效,种在黄泉路两侧,绵延万里。自地府存在,那花便荼蘼地开在那里。这么多年,有不少鬼都迷失在其中,误了投胎的时辰,还有清醒后发现世间匆匆已千年的。误了投胎的时辰,作为阴差我们本该提醒,可从古至今,我们皆是任他们沉沦,就算是魂魄散了我们也不管。”
      我若有所思地看向曼陀罗花中迷醉的魂灵。
      老白抓了一把风中的尘土,合掌一捻,并没有定下什么形状,张开时尘土又飞向了身后,他瞳孔黑得像能吸收掉所有的光,看着我时温和,如同长辈,暖声安抚我,“山主不要太犹豫纠结,顺其自然吧,不是还没到要抉择的时候吗?”
      “再者,山主莫要忘了——一切自有命数,凡事皆有因果。”
      “所有发生了的事都是要发生的事,我们只是亲历者,却操控不了命盘,唯一能做的是在这漩涡里不停地走。就像这沙,吹向身后便吹向身后,可它若要往前吹,我们又有什么办法?不过任它飘散罢了。”
      我不再躲开他的视线,在他慈爱的目光里直直看向他,他一直这么平和地望着我,渐渐平息了我心中自接到信来不知名的焦躁烦闷。
      “老白,你当了多久的阴差了?”
      老白一愣,很努力回忆着不太确定地回复我,“约莫... ...五百年了。”
      我将曼陀罗花茎被我咬过的那头削去,把剩下的光秃秃的花枝递给了他,“我有一心上人,便不能送你花了,可我很想谢你,且以花枝聊表。”
      老白似乎是第一次收到礼物,很有些新奇地仔细端详了好一阵,才郑重地别在腰间,珍重地抚了抚,如同承诺般沉声应我,“我会妥善保管的。”
      我轻笑了一声转回了头,“那我下次找你喝酒你可不能不来。”
      “好。”
      五百年。
      当阴差五百年,在人间也有几十年寿命,他废了近六百多岁月。站在生与死的界线上,旁观着别人的生死,听了多少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走过多少人的痴嗔怨、喜怒哀,自己在尘世纷扰里滚了刻骨铭心的一遭,又眼见着那么多人不肯离去、皆有执念。
      他眼中几多沧海桑田,日开月落了记不清的浮光,光阴流转里岿然不动,斗转星移里静默无言。
      ——他身上披着一身的沧桑。
      我忽地感到抱歉,百年之前我对如此崇高的灵魂那么无礼。
      “抱歉。”
      老白似乎不知道我因什么而抱歉,又似乎什么都看透了,“我从未挂怀。”
      黄泉路的尽头就在眼前,一片万里空旷的荒漠无边远去。
      踏出最后一步时,眼前景象陡然一变,高耸巍峨的城门矗立,城门大开,城内繁忙的鬼众漫无目的奔流。
      老白身形虚了下去,声音渐渐变远,“便陪山主走到这里,我该走了。”
      “山主再喊我喝酒的话,记得准备五色灵猴一族的猴子酒,那个烈。我不想再喝玉琼浆了。”
      五色灵猴把猴子酒看得比命还重,有得一番功夫要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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