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镜集

　　生了场大病。
　　活是活了下来。只是一时之间，成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担，无法自由行动的人。
　　人倒是因故清瘦了一些，不复前些时候的臃肿。可是却成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闲人一个。
　　父母亲友众口一词，劝我好生在家修养生息，勿操心六十平方米之外的人情世故，待到体健如牛，再去激战江湖也不迟。
　　真是不甘，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徒呼荷荷。
　　只好赋闲在家。
　　不过几日，已经无聊寂寞得贼死。
　　躺在床上，有种不知今昔何夕的错乱感。电视节目是真的不精彩。许是□□受约束，所以思想便空前的清明？随便一出戏，可以找出甚多bug。一边看一边嫌东嫌西。最后，惟有跑出去听音乐。不然再看下去，恐怕我先要变成big bug了。
　　然而听音乐，又不免忆起早前的大好时光。啧，这时同某某去唱歌；呵，此曲共某某去跳舞；啊，这一曲，幼时学琴弹过。
　　想起来似乎是极遥远的事了。彼时这得六七岁，开始学琴。每天和枯燥的指法练习相对，又无法理解家长所寄予的无限希望，委屈且不奈。一日，一个今时今日仍是我的冤家的人闯了进来，在一边看了半晌。突然淡淡不屑地说：
　　“那么短粗的手指，想成为钢琴家，恐怕是奢望吧？”
　　一刹那我努力经营的耐性化为乌有。
　　后来，没什么后来。
　　果然没有成为钢琴家。练完一册拜厄，便再不曾深入地学下去。钢琴时至今日成了家中一件价值昂贵的摆设。
　　一直不知道是自己没有天赋资质毅力恒心，才没能坚持；还是仅仅因为老友简单的一句讽刺，打击了我幼小的自信，而令我放弃。
　　我想，永远没有答案。
　　摇头甩掉过去，关掉音响。记起不知谁说人一旦陷入对过去的美好回忆而无法自拔，那就说明他老了。老，多可怕，还等着积聚体力再战江湖呢。哪里可以老？！
　　赶快将memery box关上。打电话给死对头。
　　“咦？听说你卧床不起了，真的？”
　　“你才半身不遂呢！”
　　啧，永远话不投机半句多。
　　才闲聊数句，彼端已经有人叫她。
　　“去去去，陪你的甜心去。”笑骂一句，又复寂寞。
　　发觉，闲人不是那么容易做的。要有闲暇又要有情趣。偏偏够有闲暇却不够有情趣，做这也艰难，做那也困苦。真是尴尬。毕竟不同于有钱闲人，还可以挥霍金钱，找各种有聊无聊的事来打发日子。
　　哎呀，闲劲难忍。
　　满房间搜索，找了几本看过一遍就扔下的书，潜下心，一字一句地慢慢读过去。
　　在抬头，一日时光已逝，母亲已经下班。
　　总算又打发掉一日。
　　而不知有多少类似的日子要过。
　　但，总还是有新发现的。生命中最无可回避的死亡，好歹暂时退在一边，生活中最无可奈何的孤寂，忍一忍，也就熬成过往。
　　且，来日方长。还要赋闲在家好久。
　　希望每日都有好心情，新发现。
　　15.9.2001 于广州中医药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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