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宋氏

　　“我在胡说？申玥瑶，明明是你口出不逊。”

　　“你母亲也是这样教你的？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难怪啊，由妾室扶正的嫡女又尊贵到哪里去了。我呸！”

　　秦亦欢刚刚脸色有些难看，却又不过一会儿就自己调整好了。

　　此刻她娇俏的脸上露出一些狠毒，既然她不开心，那就索性让大家都不开心。

　　申玥瑶的母亲虽是妾室扶正，可她也是母亲扶正之后才出生的，名正言顺的嫡女，又备受家中喜爱，眼下被秦亦欢这样说，泥菩萨也有几分气性，更不用提她本来也就不算是温和的性子。

　　但她好歹也顾及着这是宫中，只避开了家中事情，却又咽不下那口气，也冷硬的回敬：

　　“是，我身份低微，你身份高又能怎样，还不是不如身份低微的人。”

　　秦亦欢不傻，也知道申玥瑶在讽刺她。

　　就是刚刚在贵妃那里得的赏赐，不如薛凝仪也就算了，比不上破落伯府的申玥瑶，甚至都比不上那个国子监祭酒的女儿，还有临告退时薛凝仪那个贱人巴巴的跟着毅王，今日发生这桩桩件件都让她心生不悦。

　　而申玥瑶偏偏还来戳她的痛处，这让秦亦欢无处宣泄的怒气找到了发泄点。

　　两人在闺中也参加过京中举办的宴会，自然也彼此认识。

　　她秦亦欢出生高贵，家世显赫，向来是被众人追捧的那个，申玥瑶只不过是破落伯府出来的，往日虽不曾跟她起过冲突，可两人也没什么交情。

　　申玥瑶竟然敢这样讽刺她？

　　说起来，两人都是家里千娇百宠出来的，家世背景又有些相近，关系虽然一般，彼此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但眼下秦亦欢脾气突然上来了，自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秦亦欢看到了旁边的湖，一时不满，整个人向申玥瑶冲了过去。

　　变故来的太快，一时间竟没有人反应过来，或者又是，碍于秦亦欢的身份，没人敢在这个时候为申玥瑶出头。

　　只申玥瑶旁边的宋南絮看到了她的动作，两人一损俱损的关系，由不得她多想。

　　此刻的宋南絮想提醒她，但变故实在是来的太快，突感一股劲风过来。

　　申玥瑶慌了神，侧了侧身子，被狠狠地摔在地上，而宋南絮来不及躲开，就整个人被秦亦欢推入湖中。

　　众人在家里都是娇生惯养出来的，再加上奴婢环绕周围，没有人善水性，而这些宫女平日里最多负责整理和打扫瑶华宫，没有几人会擅长这些。

　　而宋南絮虽生在江南，却也不善水性，落水之后挣扎了一会儿，又呛了好几口水，眼看着就要没了力气挣扎。

　　申玥瑶手掌一片血肉模糊，虽是被这变故吓到了，眼下也回过神来，更不用提宋南絮这一遭是被她连累了。

　　“来人！有没有会水性的宫女，来救人！”

　　她急切喊着，心里更是又气又急。

　　可一时间竟没人敢下湖，申玥瑶心里瞬间冷了起来。

　　按理说，湖边应该时常有着识水性的宫婢候着，可此时除了她们几位秀女，就瑶华宫的几个小宫女在这儿，但这会儿已经六神无主了，更不用提下水救人这事。

　　就在宋南絮快没了力气挣扎时，一人飞跃而下，就落在了宋南絮旁边，带着已经呛了不少水的她回到了岸上。

　　“满满，你可别吓我。”

　　申玥瑶看到脸色苍白的宋南絮，瞬间落了眼泪，也不注意自己唤了她的闺名。

　　宋南絮是她表妹，两人虽是表亲，却因着这十几年不常见面，也算不得特别亲。但到底还是表姐妹这层关系在，眼下又没有利益牵扯，自然比她人亲近多了，再加上最近在宫里一起度过的这些日子，宋南絮帮了她许多，所以这会儿申玥瑶的担忧也算得上真情实感。

　　更深一层的原因是她家祖母格外疼爱宋南絮这个外孙女，再加上自己母亲是妾室上位，虽然是当家主母，却向来不得祖母喜欢，连带着自己也在祖母那里没有好感，若是因为她今天的鲁莽，让表妹有些不测….

　　她都不敢细想，毕竟祖母对这个外孙女可是掏心窝的疼爱。

　　再者宋南絮看似家世不显，但宋家嫡支是侯府，她大伯官拜户部尚书右丞，父亲是治水有功的洛州知府，哥哥是前年的探花郎，如今是翰林院学士，大姐姐更是高嫁到铁帽子定北王府做了世子妃。

　　若要真论起来，宋南絮的身份其实比她伯府嫡女的身份还要高一些，如果真因为救她溺水…

　　这后果申玥瑶根本承担不起。

　　思及此，她连忙从同样一身湿漉漉的男人手中接过了奄奄一息的宋南絮，她们今日穿的是宫装，青绿色的颜色有些深，材料湿水后虽不算很明显，却因为她落了水，还是能看到窈窕的曲线。

　　申玥瑶心里虽暗但自己不该争一时口舌之快的，却也知道怕是今日过后，宋南絮就不能再参加这次选秀了。

　　最最好的结果就是回家自行婚娶，但她看向一袭深蓝色衣袍，虽因刚刚从水里上来有些狼狈却难掩贵气的男子，便知道这个结果怕是不可能了。

　　这秦亦欢果然还是一点就炸，申玥瑶也怪自己为什么这般沉不住气。

　　可若是再来一次，她还是会做出同样的事情。

　　也不知道这男子是谁，但众目睽睽之下与表妹肌肤相贴，对男子没什么影响，可对选秀的宋南絮来说就是大事。

　　“妹妹，你还好吗？”

　　申玥瑶拍打着宋南絮的背部，又有善水性的宫人来对着她的腹腔按了几下，匆匆而来的宫人是见惯了溺水的人，这种情况下还是能保持镇定的。

　　直到宋南絮咳出了积水，才堪堪清醒，虽说如今是春日，倒春寒却也很厉害，而此刻她冷得直发抖，却对着救命恩人一拜：

　　“臣女宋氏南絮，今日多谢恩人搭救，咳…咳咳咳…也烦请恩人告知臣女身份，也好来日…咳咳…酬谢救命之恩。”

　　眼前那人虽生的是谪仙容貌，却偏偏眉眼淡漠又疏离，整个人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漠，眼下这种情况，她们在众目睽睽之下有了肌肤之亲，这就容不得她不多问一句。

　　“本王行四，陛下赐封号为怀。”

　　“臣女多谢怀王殿下搭救。”

　　高佑珩垂眸看她，此刻娇娇弱弱的倒在旁边秀女的怀里的小姑娘强忍着不舒服还要起身行礼，他心里就有些过意不去。

　　他是要去钟粹宫的，经过这里却看到那绯色衣裙的秦亦欢霸道直接的将她推进了湖里。

　　这是宫内比较偏僻的湖，又跟瑶华宫离得不远，平日里来的人不多，自然也就没有识水性的宫女太监守在这里。

　　他看了一会儿，实在是没有人能下水，眼见宋南絮要挣扎不动了，才决定下水救人。

　　她这样娇娇弱弱的人，却偏偏落了水，不知道有没有大碍，而他还犹豫了好久才去救人。

　　其实高佑珩知道，若要救人，怕是这人以后就要进他的府，也因此才犹豫着。但看着那人在水中挣扎着狼狈的模样，又被欺负成这个样子，估计身份家世不高。

　　不管她是什么身份，便先护着吧。

　　只是可惜，虽是被他救了，接下来怕也不好过。

　　“臣女见过怀王殿下，请殿下安。”

　　在场的秀女纷纷向他行礼时，高佑珩的贴身护卫岁安已经去钟粹宫拿了他的披风来。

　　高佑珩将玄色披风披在了宋南絮身上，又系好披风，才对着其余秀女道：“不必多礼。”

　　他要去钟粹宫，寻这一处只是图着省事的近道，却也没想到发生了这事，眼下也只能对着宋南絮道：“不必多想，本王会解决的。”

　　“荣景，拿着本王的帖子去请太医，来给宋姑娘看看。”

　　“是。”

　　高佑珩对着贴身太监荣景吩咐道，又目送着这些人离开，才带着几位侍卫离开。

　　*

　　钟粹宫内，也有几位秀女安静的品茶，坐在主位的宸妃似乎是在闭目养神，保养得当的脸上也浮现几丝忧虑。

　　到了时辰，裴文珺左右就是等不到怀王来钟粹宫，心里不免有些担忧。

　　今日本就是她传召的秀女，佑珩若是不来也算情有可原。

　　裴文珺虽心情不佳，但脸色看起来还是不错的。

　　但是她唤来的这几位秀女，身份倒是一顶一的好，可不是姿色平平，就是看起来唯唯诺诺的，她都不甚满意。

　　这几人中除了裴云霓容貌过人之外，便再没性格和模样都出挑的人在了。

　　可云霓到底是她的嫡亲侄女，皇儿又不喜欢她，而云霓这孩子自己对皇儿也没那份心思，所以今日这孩子来就是陪着她解解闷的。

　　但这几位秀女实在太过普通，就连…就连她极为看好的盛思妍，也不过称得上勉强二字罢了，颜色一般也就算了，但好歹是有几分气质在那里撑着，否则连她身边略有姿色的宫女都不如，又何能吸引皇儿的心？

　　裴文珺隐晦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可那盛思妍就跟榆木脑袋一样，根本不开窍。

　　本想着让怀王来和盛思妍试着相处试试，但这盛姑娘说是京城里有名的贤惠温顺，但人木讷极了。

　　若是将这般木讷的人许给皇儿，她也有些不乐意，想问问皇儿的意见吧，可这等了许久也不见儿子，裴文珺只能把心思收了起来。

　　好不容易熬到了几位秀女该告退的时候，却突然传来了内侍的声音道：怀王殿下到。

　　屋里的秀女纷纷精神起来，也没成想今日能见到怀王的，众秀女目光不由地落在了门口那人身上。

　　“臣女给怀王殿下请安，殿下福安。”

　　“不必多礼。”

　　随着高佑珩快步而来，平时的贴身太监荣景也不在身边，宸妃裴文珺这才注意到他与早晨请安时穿的深蓝色衣袍不一样，反而是换了一身玄色，她心里存了些许疑惑。

　　落座喝了一盏茶之后，盛思妍等人就寻了理由告退，待几人走后，高佑珩才开口道：

　　“儿臣有事烦请母妃帮忙。”

　　裴文珺看了看自己的儿子，不动声色道:

　　“便是你遣岁安来取披风的事？”

　　宫里那几位都是能吃人的家伙，一不留神就能被算计，裴文珺实在是担心自己的皇儿重蹈覆辙。

　　“是…”

　　*
　　许是在那湖边呆的太久，宋南絮刚回了储秀宫就有些发热，烧的糊糊涂涂的。

　　好在太医抓了药，她暂且在储秀宫养病。

　　这事牵扯了两个秀女外加一个王爷，兹事体大，皇后也很快知晓了此事，虽然宋南絮相比秦亦欢身份不甚高，但也是简在帝心的门户，自然不能草草解决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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