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颖

　　方韶颖第二天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她本以为自己会因为和纪晗曦共处一室而失眠，谁料躺下后没多久就睡着了，一夜无梦。

　　电话是采购部经理于铭打来的，语气火急火燎：“方总，明诚机械出事了。”

　　明诚机械和方韶颖合作了好几年，口碑一直不错，诗颖电力百分之七十以上的生产设备都是从这边购进的，算是一家老牌公司了。

　　“怎么回事？”

　　“说是刚卖出去的机器质量有严重问题，出了事故，死了好几个人。”于铭语速很快，“现在又被匿名举报，查账查了不少问题出来，新签的合同需要作废吗？”

　　“诗颖有没有盖章回传？”

　　“刚盖好，没发过去。”

　　“先等等，我给萧姐打个电话。”

　　萧姐全名叫萧忆音，是明诚机械的老板，和方韶颖关系不错，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提供过不少帮助，于情于理都得问问情况。

　　她给手机接上蓝牙耳机，简单洗漱了下，换了件衬衫和牛仔短裤。

　　客厅餐桌上放着一碗粥和一份手抓饼，用罩子罩着，底下压了张小纸条，字迹苍劲有力。

　　——姐姐，记得吃早饭，我先走了，最近在我爸的律所实习。手机号和微信号都没变。

　　包装袋上写着“鲁记早餐”几个字，是方韶颖很喜欢的口味。铺子离她的住宅有点远，看来是纪晗曦特意跑过去买了带回来的。

　　粥喝了一半，电话终于打通了。

　　“喂，颖颖啊……不好意思我才看到。”萧忆音的声音透着疲惫，“我这边出了点事。”

　　“我知道，小于跟我说了。有没有我可以帮忙的地方？”

　　“谢谢你，不过这次……”萧忆音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多说什么，“我能处理好的，不麻烦你，还有那份合同，暂时不要签了。”

　　“这周五我派司机过去提货，来得及吗？”

　　“可是我……”

　　“萧姐。”方韶颖打断她，“你只要告诉我能不能就行了。”

　　“能，还差一个配件，明天送到，装起来很快。”

　　“那我让司机早点过去。”

　　“颖颖，我的设备闹出了人命官司，现在市场上的口碑并不好，你还是不要……”

　　方韶颖笑了笑：“去年年初，诗颖中了一个八百万的大标，招标人指定了其中两个规格的环网柜品牌，只有四家厂家能做。”

　　“因为工期紧张，加上甲方挑剔，当时除了明诚，其他三家都不敢承诺在八天内完成。你给诗颖的订单做了加急安排，还请了两个技术人员帮我跑现场，关键性错误就是他们看出来的，如果没有你，项目不可能这么顺利。”

　　“萧姐，我相信你。”

　　“颖颖，谢谢你。”萧忆音吸了吸鼻子，嗓音发颤，“有空的话……你能不能替我陪陪融融？”

　　融融是她的女儿，刚上幼儿园，萧忆音前两年和丈夫离了婚，一个人既要打拼事业又要带小孩，确实不容易。

　　方韶颖答应了。

　　她很快喝完粥，拎着手抓饼出门，临走前给于铭打电话：“合同照签，设备款留百分之五的质保金，现在就安排财务转过去。”

　　——

　　方韶颖先去了趟公司签文件。

　　路过法务部办公室时，她随便扫了一眼，看到最里面的工位依然是空的。

　　“钱顾问是不是还没来上班？”方韶颖给专门负责考勤的人事专员发消息，“他请了几天假？”

　　“本来是一周，昨天跟我说再续三天，他舅舅去世了，要回一趟老家。”

　　钱竹跟了方韶颖五年，能力相当出色，陪同她经历了诗颖最艰难的时光。

　　方韶颖一向信任他，不仅工资开得高，还允许他自由上下班，不受额外限制，是整个公司里最有特权的人，连李欣雨都比不过。

　　“亲人去世啊。”方韶颖想起了外公的那通电话，说太婆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家里正在准备后事，让她抽空回去一趟。

　　父母是在她上小学五年级时离的婚，经过好几轮扯皮后她跟了妈妈，和爸爸那边的亲戚基本断了往来。

　　至于妈妈许诗韵这边，她常年忙于工作，方韶颖和大部分人的关系都是淡淡的，只有外公和太婆待她不错，年年给她塞压岁钱和各种家乡特产。

　　方韶颖给钱竹发消息问候了几句，顺手包了个五百元的微信红包。

　　李欣雨在整理资料柜，边收拾边和她闲聊：“那位胡总简直是个纸老虎，被我掐一下就什么都不敢做了，我还没发力呢。”

　　方韶颖拿她没办法：“这个月给你加工资。”

　　李欣雨“耶”了一声，兴奋地挥了挥手，结果一不当心把排好顺序的文件“噼里啪啦”摔了一地，惨叫道：“我靠！又搞乱了！”

　　方韶颖没忍住笑了，看着桌上还没来得及吃的手抓饼，心里一动。

　　她在好友列表里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在角落里积灰好久的微信号，名字叫J，头像也是白底黑色的字母J。

　　点开一看，聊天框里一片空白。

　　方韶颖有些遗憾地想，换手机之前应该先把聊天记录保存一下的。

　　Miss.Fang：谢谢你给我买的早饭。

　　纪晗曦几乎秒回。

　　J：如果姐姐真要谢我，下次我还想去你家住。

　　【“J”撤回了一条信息】

　　Miss.Fang：我看到了。

　　Miss.Fang：想来就来吧。

　　这次他过了好几分钟才回。

　　J：姐姐以什么身份让我住呢？

　　J：对不起，我不该这么问的，让姐姐困扰了。

　　隔着屏幕，方韶颖好像看到了一只耷拉着脑袋的狗狗，以一种委屈又充满期待的目光看着她。

　　Miss.Fang：在忙事情，回得有点慢，不困扰。

　　她没有正面回应那句“什么身份”，纪晗曦也不再追问，回了个“小狗点头”的表情包。

　　“方姐，你这手抓饼还吃不吃啊？不吃给我，我早饭正好没吃，快饿死了。”

　　方韶颖一把拎起袋子：“不能，想吃什么我给你额外点。”

　　李欣雨原本只是随口一问，见她这个反应，顿时来了兴趣：“这么宝贝？莫非是哪个帅哥……”

　　方韶颖佯装生气：“我收回原话，不给你加钱了。”

　　“别别别，我错了还不行吗？”李欣雨赶紧给嘴巴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眼底闪动着别样的光彩，显然还没放弃八卦顶头上司的机会。

　　“有空告诉你。”方韶颖没打算瞒着她，放下笔，“我先走了，去看看萧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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