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徒使命

　　“人掉下去至少要看一眼吧？”
　　亚尔林又出现在窗台。
　　他上衣脱掉了，此时滑稽的裹着那张扯下的窗帘布——为了更好的贴紧受伤的背部，他干脆是饶了几圈从腋下穿过，并在脖子上打了个蝴蝶结。
　　“这不可能。”怀特医生往后退了一步。
　　那些【引流管】跟着他往后，围着亚尔林脱掉的毛衣转动。
　　“窗户附近没有任何可以让你抓住的地方，你刚才是整个翻下的，你不可能没掉到下面——”
　　“我掉下去了。”
　　亚尔林叹了口气，“我要是没掉下去，按照之前的背部受伤面积，就不用给自己缠成晚礼服裙的样子了。”
　　“……”
　　“你刚才说的我都听到了。”亚尔林说，“那些毛茸茸的小灰尘是地狱火苗？它们相当有弹力，不然我就该砸到地上——现在只是擦碰到树枝而已，我很知足。”
　　他顿了顿，“事实上多亏了它们，我才能借力又重新回来。”
　　“这不可能。”
　　怀特医生再次往后退了一步，“地狱火苗会折磨人类的灵魂，你不可能不受影响，除非你根本不是人。”
　　地狱火苗不是什么借用的能力，那是那位大人从地狱里亲自带出来的，在人界的作用绝对不打折扣。
　　只需要对着火苗默念那个要攻击的人的名字，地狱火苗就会死死的缠住那个人的灵魂。
　　为此他已经在心中演绎了上百遍的“亚尔林.弗劳尔”！
　　所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该死的！
　　怀特医生咬起嘴唇。
　　他要更改计划了，亚尔林没受地狱火苗的攻击而精神力混乱，或者说是他没受到这么深的影响。
　　那么之前的计划，那个准备趁乱剥离亚尔林所有情绪的计划，那个要将亚尔林做成拥有魔法神经元的傀儡的计划——看来已经行不通了。
　　“我也不想这样。”
　　怀特医生做出了艰难决定，“我本来不想杀你的。”
　　“剥离魔法神经元会导致人的死亡吗？”亚尔林问。
　　“不，魔法神经元是无法剥离的，我的孩子。”
　　怀特医生悲伤的捂住自己的眼睛：
　　“它会跟着魔法师，消散在魔法师生命的终结。那是依附在灵魂上的东西。”
　　“……所以你不去研究基因遗传学。”亚尔林面色不善，他想起了一件事情。
　　要是魔法神经元是在灵魂上的天赋，而这具身体的原主灵魂早就消散——
　　总不能是他自己的灵魂有魔法天赋吧？
　　“你能看见魔法神经元？”亚尔林试探着问。
　　“我不能，我偷走了名单，名单上有你的名字。但名单上标注的是你已失去魔法追踪痕迹。”
　　怀特医生说，“魔法滥用监管部那边以为你死了，他们在今年年底就会注销你的名字。”
　　“……”
　　亚尔林陷入了沉默。
　　这说明这具身体的原主是个魔法师预备役，拥有魔法神经元；不管因为何种原因他没有被监管，他的魔法师预备役身份都不容置疑。
　　所以说亚尔林得为这个身份负责。
　　哪怕更换了灵魂，可能不再拥有魔法神经元，他也要面对一个变态医生的虎视眈眈——
　　怀特医生不再说话，仍然死死的遮挡住自己的眼睛。
　　亚尔林以为他要搞别的花样，比如蓄力某种攻击，不由得紧张的盯着他以及他的那些【引流管】。
　　但从他的脸上，却流出来几滴闪闪发光的东西。
　　“你居然哭了？”亚尔林感到不可思议，“你要杀我你还哭了？”
　　这算什么，侩子手的眼泪？
　　“我没想杀你的……”怀特医生甚至呜咽起来，“但是我真的需要你的魔法神经元……我真的需要你的魔法神经元做研究……”
　　“该死的！”
　　亚尔林忍无可忍，“你刚才不是说魔法神经元无法剥离吗？那你杀了我还怎么研究？！”
　　“得不到就只能毁掉了……”
　　怀特医生哭的话都快说不清：
　　“不然我会一直为此感到惋惜……后悔……不甘……直到死亡，我的灵魂都会为此而无法得到安息……”
　　“你都要杀人犯罪了还想要灵魂得到安息？！”
　　亚尔林猛地从窗台那跳下来，直接站在室内的地毯上。
　　他又带下来另外一边的窗帘布，滋啦一声，撕扯下来一条。
　　怀特医生没看他，却下意识的往后让了很多步，几乎是要退到沙发后面去。
　　“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人。”亚尔林冷笑了一声，“要是发现搞错了，我根本没有魔法神经元呢？”
　　“不可能的……但你要是真的伪造了一切，我也会杀了你的……”
　　怀特医生捂着眼睛，“我不能让你有机会通知魔法滥用执行局的人……”
　　亚尔林看着他。
　　周围一下安静了。
　　“那就来吧。”亚尔林说。
　　.
　　“……”
　　怀特医生悲伤的说：“【引流管】。”
　　“你准备故技重施？”亚尔林往旁边走，那边是怀特医生的办公桌，再绕过去不远就是唱片机。
　　唱片机里男人的声音终于结束了，可唱针还在走动。
　　这张唱片没有放完。
　　“不。”怀特先生摇头，“现在它们完全靠近不了你，而你又隐藏起来伤口，它们也无法追踪。”
　　看来是触发形式的。亚尔林在心里有了主意。
　　就是不知道那个唱片到底在这一切中起了什么作用。
　　单纯的背景音乐？
　　还是启发【引流管】的音乐？类似于街头艺人给蛇吹的曲子？
　　反正二者中任意一个，都无法改变现状，不如暂时不去考虑。
　　“那你准备试用什么别的攻击手段？”
　　进入备战状态，亚尔林有意识的拉开和【引流管】的距离。
　　怀特医生没阻止他，他就那么谨慎的走到了办公桌后面。
　　“【引流管】剥离出来的是你梦境恐惧。”怀特医生小声说，“你被这个梦境反复折磨，并且在梦里经历了死亡。这些恐惧已经足够了。”
　　“什么？”
　　那些【引流管】突然动了。
　　它们凭空往上曲折起来，像街头探出竹筐的眼镜蛇，在半空里扭曲向上，然后在一个一人高的高度那扭合为一束，简直是根钢筋。
　　没有就此停止。
　　诡异的钢筋开始分叉，但保持原高度不变，很快就长出了上下左右四个，现在形态就和火柴人一样。
　　【引流管】在变形吗？
　　亚尔林的注意力是锁定的，不放过那个火柴人接下来一丝一毫的变化。
　　不。
　　不，这不是变形。
　　它从一开始就是亚尔林在梦中回顾死亡时的恐惧，所以它才会变成那副金属丝的样子，那是在模仿杀人的铁丝网。
　　它没有形态，它以人类情绪为根基而进行模拟。
　　所以——模拟成人类，难道是因为他潜意识里对未知凶手有着强烈恐惧吗？导致在梦境里无意识的具象化了？
　　是这样吗？
　　变成火柴人的【引流管】继续长出其他东西。
　　不是人的血肉，而是黑色的一团雾气，浓度相当高，稍微远点看就能错认成油漆。
　　与此同时，一股难闻的气味也铺天盖地而来，亚尔林立刻捂住了口鼻。
　　“这是你的恐惧的气味。”怀特医生说，“是不是很熟悉？”
　　他说话的语调很平，有点兴致不高。
　　该死的，他特么是很认真的难过伤心。
　　“是挺熟悉的，闻起来像原油。”亚尔林丝毫不配合。
　　进化为油漆人的【引流管】发出低低的吼叫声，却不行动，站在那不明意图。
　　怀特医生想控制这个油漆人干什么？
　　不能这么问，应该问怀特医生准备怎么用油漆人杀了他。
　　或许油漆人拥有十几吨握力的非凡能力，或许它有着特殊的技能，比如调动起他内心深处的恐惧情绪，来个里应外合，一举击败。
　　或许油漆人能将他拖入自己的恐惧中无法自拔，最后自己打败了自己，愤恨自杀。
　　亚尔林高度紧张。
　　他的背部绷紧了，不自觉的出了一堆汗。
　　那油漆人终于动了。
　　它双手交叉，在空中拔出了两把和身体同样材质的长匕首，甚至连血槽和弧线延展的刀锋都一清二楚。
　　它微微弯曲膝盖，做了个助跑动作，紧接着冲了出来！
　　然后它一头撞在办公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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