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级而上

　　第三章
　　一整夜没有睡好。
　　生活不过吃喝拉撒睡，周戈耐得住漫长无望岁月的单调，但是林绪东不行。
　　就像一件衣服，周戈没有特别喜欢的款式，所以价格和尺寸合适，她就可以一直穿着，无论舒适与否。林绪东是和她截然相反的人，对他来说，只不过就是衣服而已，不同款式、不同质地，他放任自己换了一件又一件，而不觉有愧。
　　想起袁胜男的讽刺，周戈也感觉到了不公平。
　　周戈又想起了温清逸，从无趣环境里逆光朝她走来的温清逸，她的心又不受控制了。
　　第二天，周戈顶着黑眼圈，终是选择去赴约。
　　体育场内，一看温清逸的打扮，就知道他是经常锻炼的老手。
　　周戈最怵体育运动，和温清逸一队，恐怕是要辛苦他这个主力了。
　　“我就靠你啦。”周戈对温清逸笑着，比起前一晚，她显得更加放松和热情。
　　她不算好看，哪怕连笑起来也是中人之姿，但多笑笑，总是讨人喜欢的。
　　温清逸对于自己的球技和体力相当自信，他实力的确也不错，周戈作为门外汉也看得出来，他身姿矫健，轻巧地跳起接球，一点也不费力。
　　一场比赛，周戈玩似的赢了，反观温清逸，接过了周戈接不下的所有球，把他当一个半人用，累得他额头一层汗。
　　温清逸抹了一把头发，随意拨弄到后面，更显五官英气，手掌的青筋清晰分明，撩起运动T恤下摆擦汗，露出腹肌和隐约可见的人鱼线。
　　周戈瞥见了他的完美身材，也看见了温清逸对她投来的目光，他朝着她微微勾了下嘴角，周戈脸一红，视线从他的腹部转移到他的脸上，没有再避开。
　　袁胜男摆摆手，呼呼喘着粗气，把球拍立在地上单手撑着，也是累得不轻，“不打了，今儿就这样。”
　　四个人出了体育场的大门，两辆车，由周戈和袁胜男开来。
　　温清逸说：“这边不好打车，周戈，你方便载我到路口吗？”
　　周戈应了好。
　　四个人两两分开，袁胜男似有所察觉，轻笑了声：“走吧。”
　　说是载一程，到了路口，周戈却并没有减速。
　　“辛苦你了，送我的最佳队友到家门口吧。”
　　“算是对我犒劳吗？”温清逸显得不太满意，“这可不够。”
　　周戈笑道：“好，你还有什么要求，我尽量做到。”
　　“那就请我吃饭吧，打球这么久，你应该也饿了，我家楼下有一家面馆特别好吃。”
　　“行啊，出发。”
　　周戈将温清逸家的住址输入导航，狠一踩油门加速，和平时稳重的处事风格不同，她开车极猛，车子轰得像发射一样冲了出去，温清逸的身子跟着前倾，忙不迭使劲拉住车门上的扶手。因为速度快，周戈的精力也高度集中在路况上，她没注意到，温清逸也不好提醒，只好一路提心吊胆，还要预防急速刹车带来的晕车感。
　　好不容易熬到目的地，温清逸长长舒一口气。
　　“是这家吗？”停在一家面馆前，周戈问。
　　“对，”温清逸稳了稳心神，打开车门，“在车里等我。”
　　不等周戈反应，他率先下车往店里走去。
　　正值用餐高峰期，排了好一会的队，才买到两碗招牌番茄面，打包带走，温清逸拎着塑料袋回到车上。
　　周戈说：“说好我犒劳你。”
　　温清逸失笑：“哪能真让女孩子请客。”
　　他再次系好安全带，指示方向，带着周戈来到他家里。
　　很小的一间屋，不过几十平，还没等进到客厅就已经来到了卧室，卫生间和厨房几乎共用同一空间，唯一的亮点是有一个大大的阳台，现在是晚上，但到了白天，那里一定是宽敞而明亮的。
　　周戈恍惚了，现实仿佛把她的想象一比一还原，在她的脑海中，年轻英俊的男人就是在这么一个阳台上朝她露出笑容。
　　好像清楚周戈心中所想，温清逸说：“欢迎来我家，这间房子布局不太好，可我还是买下了，就是为了这个阳台。”
　　逼仄的小房子里，二人围着茶几吃面。
　　温清逸熟练地从桌上拿来一罐白砂糖，往碗里加了一勺。
　　“吃面加糖？”周戈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奇怪的吃法。
　　温清逸不好意思了，把原本又盛了一点糖的小勺放了回去，“我嗜甜，吃什么都习惯了放糖。”
　　周戈想了想，问他：“你小的时候也爱吃糖吗？”
　　温清逸顿了一瞬才开口：“小时候没有太多机会吃糖。”
　　“那你应该和我一样，出于补偿心理作祟，”周戈表示理解，“儿时我父母不允许我吃膨化食品，导致我现在一进超市就买薯片。”
　　“但是你并不爱吃，通常是放到过期。”温清逸接着她的话说。
　　周戈惊了：“对对，你怎么知道？”
　　“那天晚上在酒吧，我看你点了虾片，却没见你吃过。”
　　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周戈心里划过一丝念头，可是她不敢深究，这种感觉刺激又欲罢不能，像是微弱的电流通遍全身，不痛但整个人都活泛了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温清逸不给她逃避的机会，挑了自己那份面条里大块的肉，放到她碗里，他用左手，挑得很慢，一边挑肉一边缓慢轻柔地说：“按理说，我们应该不会再见第二次，但是正如那天我所说，你不来看我打羽毛球，我就赢不了，因为没有你在的话，今天我可能也不会去了。”
　　他说得很含蓄，不过足以让周戈听懂。
　　周戈没有表态，默默吃着面。
　　温清逸也不是非要个答案，他也端起碗大口吃着，转移话题：“味道不错吧。”
　　吃到一半，温清逸把碗放下，左手揉着右臂，动作缓慢。
　　周戈看到他的不对劲，问：“怎么了？”
　　“没事，可能运动多了，有点痛。”
　　“去医院看看吧。”
　　周戈本人，乃至她身边所有的亲人、朋友，要不单位福利好，去医院不是花钱而是报销，要不不缺钱，于是他们对待自己的身体自然重视，小病小疼也要去趟医院才放心。
　　温清逸摇头，“这点小伤，过两天自己就好了。”
　　周戈便不再勉强他。
　　吃完饭，周戈要告辞了。
　　温清逸略带歉意地说：“抱歉，我的手不舒服，照顾不周。”
　　周戈说：“既然不舒服，这几天你怎么做饭呢？”
　　“大概要将就几天了。”
　　“那更不能亏待了胃，”周戈仰头凝视他温柔如水的眼睛，“你请我吃面，接下来几天，我请你吧。”
　　温清逸眸子里的笑意漾了出来：“好。”
　　回家后，周戈洗了个澡，坐在梳妆镜前端详着自己，她的梳妆台上只有一套水乳，与此不喜装扮保养成正比的，是她并不怎么光滑白嫩的脸。
　　镜子里的她，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脸上有早些年残留下的痘印和零星几个斑，长至锁骨的头发没有烫染的痕迹，身材微胖，比例也不算好。
　　她捧着脸颊，想起那个俊朗的男子，还有他有力的手、笔直的长腿、精瘦的劲腰，双颊隐隐发烫，他怎么会喜欢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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