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大人的小娇夫

　　幽无并不想和凌熙多说什么，他只是只小鬼，而他自己也不过只是一个送路人。
　　不管是谁活着，或者是谁死了，他们都不该有什么交集。

　　某位著名的哥儿曾经说过，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这一句话用在幽无身上尤为贴切。

　　地府本没有路，只因为他走过，地上就成了路。

　　无边黑暗，不见一丝一星的光，可幽无的步履就像是心里有了方向一样，走得又快又稳。
　　当然，他走得快只是想甩开凌熙。

　　但凌熙就是不屈不挠，狗皮膏药似的黏着幽无。

　　不知道走了多久，幽无忽然停下，凌熙及时刹住脚。
　　“你答应了？”凌熙以为是幽无改了主意，欣喜地问道。
　　幽无侧过身，淡淡地道:“到了。”

　　“到了？”凌熙疑惑地往周围扫了一圈，啥也看不见。
　　“现在是哪？”凌熙问了一句。

　　“我的私寝。”幽无说了一句，随即抬手一挥。

　　如大幕掀开，眼前的一片蔚蓝如散开的墨水铺展开，盈盈蓝光闪烁其间。
　　凌熙的嘴随着蓝色的蔓延逐渐张大，直到蓝色像电影院里的IMAX银幕一般展现在眼前，他的嘴也半天都没合拢。

　　初见，这块蓝色“银幕”就像是海底世界里呈现出的奇景，但再仔细一看，那“银幕”中流动的荧光勾勒出的线条又像是半隐云间的山岚。
　　而其中时时闪烁的光，又让整个“银幕”耀眼得宛如浩瀚宇宙中流动的银河。

　　蓝色的光从“银幕”中铺洒下来，两人沐浴在蓝色的光中，如沉海底，又如处山间，亦如漫游在宇宙。

　　看着眼前壮观的场景，凌熙扶了一下下巴，不由得鼓掌赞叹，“现在我信你是地府的一把手了，够豪气！”

　　幽无不为所动，自己找了个凳子背着那“银幕”坐下。

　　蓝光溢开，幽无的私寝也就露出了真容。
　　除了没有墙没有床也没有一些寻常摆件之外，幽无的房间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所谓的房间，最显眼的家具就是一张造型古朴的圆形的木桌，木桌旁摆了唯一一张圆凳，被幽无坐了。

　　凌熙站在旁边，忽然有种高处不胜寒的错觉，他俯身单膝点地，蹲在幽无身旁。

　　荡漾着的蓝光加深了他侧脸的轮廓，他扬起嘴角，露出的笑容明媚了脸上的波光，“鬼使大人，我伺候你呗。”

　　幽无干坐着，只是想把凌熙晾在一旁，从而让他知难而退，谁知道这个人没话也能找话。
　　幽无还没来得及拒绝，凌熙的手就已经放到了他的大腿上。

　　幽无一脸莫名其妙地侧过脸看他。
　　此举意欲何为？
　　幽无还在心里纳闷，大腿上的手就轻一下重一下地上下揉捏起来。

　　凌熙不确定幽无能不能看清自己的模样，但他还是笑着，怎么灿烂怎么来，“鬼使大人，你看这个力道舒服吗？”

　　其实，幽无想说不舒服，因为他不喜欢旁人的触碰，但是他很喜欢凌熙手上的温度，便容许了他逾矩的行为。

　　凌熙见他不说话，就是默许了，手上的动作也就放得更开，按摩过大腿，又去按幽无的肩膀。
　　“鬼使大人，你……真的看不见吗？”凌熙手上的动作不停问道。

　　此时的幽无还在心里跟自己较劲，他不该纵容这只小鬼的，但当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之后，还是没有即刻改正。

　　“算了，先暂且留着，等我想好措辞之后再赶走他也不迟。”幽无自我安慰了一句。

　　幽无出神的时候没有听清凌熙在问什么，凌熙见他没答，把脸凑到幽无面前，鼻子与鼻子的距离只有一拳远，“你看不到我长什么样子吗？”

　　凌熙想，如果幽无真看不见，就不会知道自己现在离他有多近，如果他看得见，那他一定会推开自己。
　　凌熙等了一会儿，幽无没有推开他。

　　看来是真看不见了。
　　凌熙觉得有些可惜。

　　幽无看不见凌熙的容貌，不过他能感觉到凌熙现在和他距离，他没动，只是开口说道:“我看不见你，但我不是瞎子。”

　　“你的意思是只要你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凌熙问。
　　“是。”
　　“那你为什么不睁开眼睛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

　　“怎么会？”凌熙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冲动，他想让幽无睁开眼睛，不为别的，也要让他看看自己这张大帅脸啊，好不容易来地狱一趟，还不得给人家大佬留个印象，以后再来，也算故友重逢了。

　　“你要是在这守了一千年就知道了。”

　　一千年？
　　凌熙想都不敢想，就他那个性子，让他守一千年是不可能的，要是让他守在路上跟下来的人单挑，他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可是你为什么能看到生死簿上写了什么？”凌熙问。
　　“熟悉的东西我能从心里看到，外来的陌生东西，我不了解就看不到。”

　　原来我是外来的、陌生的、东西。
　　凌熙一下子清楚了自己在幽无那里的定位。

　　这个话题有些聊不下去，凌熙随即又换了个话题。
　　“对了，那是海吗？”凌熙指着那块“巨幕”问。
　　“不是。”

　　“那是什么？”
　　“无涯海。”

　　“那还不是海？”
　　“无涯海不是海，为伊亭不是亭，黄泉路不是路，只有阑珊处确实是阑珊处。”幽无说着叹了口气。

　　凌熙看他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幽无虽然一头银白色头发，可单看脸的话，他也就二十岁左右的模样。

　　“我看就是海。”凌熙也不知道是谁借他的胆子敢这么跟人家地狱第一大佬说话，他只是觉得这么逗幽无很有趣就斗着胆说了。

　　“不是。”幽无坚持要纠正他的话，“无涯海上面架的就是烟桥，渡过烟桥的人记忆就会散落到无涯海，所以里面都是记忆化成的浮尘，没有水。”

　　“记忆？记忆是有形的吗？”
　　“记忆是无形的，你只有在这里能看到，就像……”幽无在想要怎么跟凌熙解释清楚，脑子一时没转过来顿了一下。
　　“就像我的记忆都在我的脑子里，只有我能看到，别人看不到一样对不对？”

　　幽无淡淡地“嗯”了一声，心想着，这个人行为上虽然有些“憨批”，但脑子还算正常，至少比自己好使一点。

　　凌熙眸里映着盈盈磷光，情不自禁地走近无涯海，“没想到你还要窥探别人隐私的癖好。”
　　“并没有。”幽无的语气依然平淡，“那些记忆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幽无说完才意识到凌熙的手早已不在自己身上，身上没了热源，凌熙也就没了利用价值，他当即把话题带回来:“是时候走了。”
　　“啊？”凌熙猛然回头，他以为自己跟幽无聊了这么久，好歹跟他也算朋友了，没想到说半天人家还是要他的“命”，其冷酷程度真是堪比法海！

　　“不是，你真的就这么忍心把我送走？”凌熙蹙着眉，做出一副可怜模样。
　　“为什么会不忍心？”幽无问得很正经，他的确不理解凌熙的意思。

　　对啊，为什么不忍心？
　　凌熙也就这么随口一说。
　　饶是一个眼睛看得见的人见了凌熙的可怜模样，手下也会留几分情，但眼前这位嘛，看不见，所以用脸卖惨这招对他也没啥用。

　　“你看，你住这么大一地方，难道就不需要一个男仆？正好我来了，我又什么都会，我留下来照顾你，而你只需要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凌熙说着又去给幽无按摩肩膀。

　　这次幽无没有被迷惑，他避开凌熙站起身，“你的头七已经过了，而且你的尸体至今还在停尸间，无人认领。”

　　幽无知道，凌熙之所以想回去，是还留恋着那个叫霍怀玉的人，只要断了他的念想，他就不会嚷着要再回去。
　　这是幽无想了这么久终于想出来劝服凌熙的办法。

　　幽无自以为这个办法可以说得上是杀手锏了。
　　你都替他死了，可人家连你的尸体都不去看一眼，明显人家是不把你放在心上，你又何必在意他？

　　理是这么个理，但是在凌熙那里似乎却行不太通。
　　凌熙丝毫不意外，反而正色道:“看来危险没解除，那群人还在盯着他，不行，我一定得回去！”

　　冰皮人幽无身体里忽地有股热潮往上涌，他想吐血，但他吐不出来。
　　此时，血没吐出来，有一句话又涌到嘴边，“你眼瞎啊。”

　　听到幽无对自己第二次爆粗口，凌熙直接愣住。

　　眼前这个人怎么可以对自己？

　　他骂人的样子也太……太好玩了！
　　凌熙憋了一下没忍住，笑了好半天。

　　幽无不懂他的笑点，只是看他笑的开心觉得有点被冒犯到。

　　凌熙擦了一把眼角笑出来的眼泪，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喜欢霍总，但霍总他不喜欢男人，他救过我的命，我为他死算是还了他的人情。可现在的问题是，我还有个重要的秘密没告诉他，这个秘密事关他的人身安全……”

　　凌熙说着，恳切地看向幽无，“……所以，我一定要再回去一趟，你能明白吗？”

　　“我明白。”幽无回。

　　“所以……你同意了？”
　　“并没有。”

　　好了，一句话又回到解放前，凌熙气得想翻白眼不敢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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