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渭分明

　　第三章

　　大礼堂人声嘈杂，所有学生会主席候选人等在后台刚抽完顺序，等着上台做陈述拉票。

　　在北江中学，学生会是真正公平、公正、公开的平台，所以每年的学生会干部的职位竞争都异常激烈。

　　叶周热好牛奶带过来，刚一进门就看到排成两排的大长队。

　　看样子，今天竞争者不少。

　　叶周从队尾找到从纯时，后者正拿着手中的稿子默记。

　　“呐，”叶周站到她旁边，伸手把牛奶瓶递出去，“赶紧喝口，续续命。”

　　从纯是个奶罐，每日固定三大杯牛奶，雷打不动，平时喝牛奶比喝水还积极。

　　叶周顺着队伍往前看，每人拉票陈述3分钟，照这架势，还得一个多个小时才能挨到从纯。

　　“牛奶应该还温着。”

　　从纯从稿子中抬头，接过牛奶抿了口，感觉整个人瞬间复活，嘴唇轻弯：“谢谢叶叶。”

　　因为上次拒绝王敏华的事，管理处好像故意冷她好几天，事情也分别交给其余几个主席候选人处理，从纯一下从忙碌中脱身，有点不适应，昨晚通宵准备了十多个拉票方案。

　　这次的机会很重要，她百分百完全投入。选定首选和一个备用PlanB，从纯又忙着磨合稿子。

　　一晚上加一早上，她处于一种精神亢奋的状态，这时不免有些疲劳。

　　还好叶周雪中送炭，她得以短暂地休息，疏解压力。

　　“客气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紧张不？”叶周问她。

　　“感觉还好，除了有点累。”从纯放下稿子，略显苍白疲倦的脸展现在眼前。

　　“看看你这黑眼圈，”叶周道，“值不值呀，就一个学生会主席，咱们选不上就选不上嘛。”

　　从纯弯起眼睛，安慰她：“别担心，我能行的。”

　　话音一落，两人都没再出声，周围都是急急忙忙紧锣密鼓背稿子的声音。

　　叶周心里清楚，从纯不甘心。

　　是的，不甘心。

　　从纯把什么王敏华、管理处都抛之脑后，她确实不甘心。两年前，她凭实力坐上学生会副主席的位置，如今一步之遥，凭什么要放弃。

　　何况，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暗箱操作未必能成功实现。

　　从纯再次投进稿子中，聚精会神。

　　半小时后，38号从台上下来。

　　“39号，39号在吗？”

　　从纯上前一步，亮出手中的号码牌。

　　没想到念号码的竟然是学生会的干部，吴素看到从纯，一下子变得热情激动：“副主席，加油哦，等你凯旋！”

　　窄小的门推开，门外面的世界明亮晃眼。

　　从纯点点头，对吴素友好微笑。

　　而后，她踏出后台，站到礼堂演讲台上。

　　学校重要领导和几个管理处老师都在场，后边坐了几排学生会干部。

　　她一走出去，低低的议论声传出来，有公然大声她打气的，也有些低声暗语。

　　“天哪，是副主席，啊啊啊保佑保佑，她可一定得选上！”

　　“她就是副主席，花瓶一个吧？”

　　“……”

　　众人的话语声从耳边擦过，从纯置若罔闻。

　　她的眼睛在发亮。

　　这个台子，她太熟悉了。

　　作为学生会副主席，每年的校庆元旦晚会上她都会和会长共同上台讲话。

　　这次，从纯简单的扎了个马尾，一丝不苟的穿着北江极简风的白黑校服，自信地挺直站着。

　　圆环形的装饰灯亮在头顶，她带着满身希冀。

　　从纯深吸一口气，感觉压力瞬间烟消云散。

　　“同学们好，我是39号主席候选人，从纯。”

　　“非常荣幸能有机会站在这里，和大家聊聊学生会的意义。”

　　从纯带着笑，语声中仿佛带着与生俱来的穿透力和感染力，原本有些嘈杂的现场一下子安静下来。

　　短短的三分钟，从纯按照原本的计划进行，虽然思维比较跳脱，台下的几个熟悉的朋友有点跟不上，不过瑕不掩瑜，非常精彩。

　　时间一到，从纯走下演讲的小台子，鞠躬。

　　“谢谢大家。”

　　坐在身旁的女老师一直在问从纯的事情，台下第一排坐着的王敏华脸色不太好。

　　“小姑娘真漂亮，讲得精也彩绝伦啊！”

　　女老师感叹完，回过头来问王敏华：“王老师，你觉得怎么样？”

　　迫不得已，王敏华挤出一抹笑容，应付道：“不错，不错。”

　　没想到这次从纯发挥得这么好，真让人意外。王敏华本来私底下和两个老师商量好要选另一个学生，这下副校长一赞美……

　　听到副校长问起校长的看法，王敏华心中暗叫不好。

　　要是校长再一肯定，那从纯这个学生会主席的位置就算是定下了。

　　她前几日刚拿主席的职位贿赂从纯，奈何她不上套，她又找了更有长远眼光的李欢，为了这次的选举，更为了之后管理处的地位，她绝对不能让从纯当上主席。

　　“于校长，您看这个孩子怎么样？”

　　于校长停顿几秒，面上有些不太好描述的样子。

　　王敏华看着，觉得有戏，说不定可以趁此机会推举一下刚刚副校长也大力肯定的李欢。

　　“其实从……”她极快地开口，想要先一步。

　　于校长却也在同一时刻出声。

　　拍拍手，于校长感叹道：“好苗子。”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这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副校长得到认同，笑眯眯地转过身去。

　　台上已经站上下一位候选人，正紧张地揪着衣角。

　　又过去一个小时，陈述拉票环节总算结束。

　　从纯坐在台下喝牛奶，叶周支着脑袋打盹。

　　手机震动几下，学生会的干部群里消息弹出来。

　　王乔乔：提前恭喜主席！@从纯今天太精彩了，意犹未尽！

　　紧接着，下面跟着一排+1。

　　从纯眉梢染上笑意，却没回复。

　　没出结果之前，还是要稳妥。

　　从纯抬头看演讲台，吴素和几个干部正在统计票数。

　　没过几分钟，吴素上台，开始宣布票数。

　　叶周听着讲台上的说话声一下惊醒。

　　“出结果了吗？”

　　从纯扬扬下巴，望着前方，道：“马上。”

　　“我好紧张啊突然，”叶周双手握在一起，“票数最多的是从纯，求求了求求了！”

　　反观从纯，一脸淡然。

　　“我决定了，要是你当选主席，”叶周的语气意外的坚定，“我就去追赵礼。”

　　幸好从纯前一秒咽下牛奶。

　　“赵礼？”

　　“前几天打架斗殴的那个？”

　　叶周点点头，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绿头发染的其实也不是很好看，可我就是挺迷的。”

　　“你懂我吗？”

　　从纯满脸问号，眨眨眼，道：“不懂。”

　　“唉，算了。”

　　吴素开始试麦。

　　“咳咳，大家好。”

　　“我们现在已经将所有候选人的票数统计完毕，”吴素说，“为了给这一届的学生会主席选举制造一点难忘美好的回忆，我们将根据排名顺序从后往前开始宣布名次与票数。”

　　话音刚落，台下哗然。

　　“惊喜吗？”吴素道。

　　“有点你那味了，”叶周望着前面说，“都这么会。”

　　“哎从纯。”

　　从纯转头看她一眼。

　　“既然从后往前来，那我睡会儿，你自己听好顺序，到第三名的时候叫我起来。”

　　“这么相信我啊？”

　　叶周一脸自信：“那当然，我的嘴巴开过光的，你这次肯定能当上主席。”

　　从纯心中微暖。

　　缓冲时间过后，吴素开始宣布票数。

　　“第62名，李玲玲，票数……”

　　从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转眼间，已经念到第三名。

　　如叶周所说，确实，她保底挺进前三了。

　　从纯轻轻拍醒叶周。

　　“第三名，”吴素故意做个停顿，“大家猜猜是谁？”

　　“从纯？”

　　“刚才喊从纯那位，您搞笑呢，我猜李欢吧？”

　　吴素摇摇头，一一否认。

　　“不是哦。”

　　接着，继续宣布。

　　“第三名，张凯，票数7票。”

　　现场的领导一共十人，这个同学能拿到七票已经很不容易。

　　王敏华听着，觉得李欢的希望未必不大。

　　她能胜过张凯，说不定就能胜过从纯。

　　“第二名——”

　　“李欢，票数9票。”

　　此话一出，有几个又议论起。

　　“哦豁，九票，你确定没念错吗，这不应该是冠军？”

　　吴素耐着性子解释：“没有念错哦。”

　　“第一名，啊，终于到第一名了。”

　　“这一位，真的是实至名归——”

　　“从纯！”

　　听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从纯忽然怔住。

　　反倒是叶周迅速反应，惊喜地叫起来，带着大家鼓起掌。

　　“还没反应过来吗，”叶周笑得脸僵，“你成功了，副主席直升正主席啦！”

　　从纯当然反应过来，她站起身，走上台，对着在场都所有人鞠了深深一躬。

　　吴素及时把演讲台让出来，于校长站上台子，朗声宣布：“我宣布，本届的学生会主席为——从纯！”

　　于校长将学生会主席的勋章亲自交到从纯手上，说：“恭喜你。”

　　这个时候，望着看似平静实则眼圈已经红起来的从纯，叶周在台下听着也想落泪。

　　她看着从纯将自己身上认真别着的副主席徽章摘下来，虔诚地交给身旁的李欢。

　　这代表着，她结束了一个阶段，迎来全新的重生。

　　前路定然更是一片大好。

　　/

　　正式就任学生会主席后，手头的事务一下子减轻不少。

　　这倒是挺让人感到惊奇的。

　　于是，实行更严格的管制后，从纯有更多的时间实地严抓。

　　北后楼后巷格斗事件后，从纯格外注意这一片。

　　惊喜地是，她的方向没错，这里每天都能抓到迟到早退的。

　　夏天的天气奇怪又多变，方才还暖意融融，这会却阴上天来。

　　不一会儿，落下毛毛细雨。

　　从纯从舞蹈室出来，照例往后巷转一圈，见无异常，她正要转身。

　　“砰——”

　　从身后的矮墙外边丢进一个书包来。

　　从纯撑着把透明伞走近几步。

　　下一秒，她看见陆禅熟练地从墙外翻过来，坐在墙上。

　　四目相对。

　　陆禅嘴角一扬，道：“雨中散步，好兴致。”

　　从纯点点头，笑眼弯弯：“冒雨翻|墙，你也是。”

　　场面极其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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