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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碧下山
榎楠、清源心头不由得一紧,步入堂中,子、丑、寅、卯四门大师兄禽滑厘、相里勤、邓陵子、苦获均分坐于四门堂中。身后各门弟子也已静默肃立于各门大师兄之后,子门大师兄禽滑厘清源和榎楠联袂而来,微一点头。清源和榎楠便赶快往师兄背后方向走去,忽听到身后想起一丝略带女气的声音:“两位公子来的早啊。”不用回头看,便知是丑门大师兄相里勤。这相里勤一袭磊落青衫,眉清目秀,细看之下,还略有几分脂粉气,俨然一介弱不禁风的白面书生。据说当年墨月儿在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和相里勤对上了,被墨月儿骂作“死女人”,气的相师兄是激怒攻心。
墨家子弟以墨者自称,互称师兄师弟,此时却被叫做公子,明显便是讽刺二人平时作风不正,不符合墨家节俭节用规则了。清源脸色一暗,心中直骂:“这老匹夫又找麻烦,早晚也要收拾收拾你。”忍不住转头向榎楠看去,见他一张俊脸已被气的通红,正欲暗示他先沉住气,不料他微一闪身,脚下河图之位一现,瞬间已到相里勤面前,举手向相里勤挥去,心下叫道:不好。要做拦截也是来不及了。耳听雷鸣一声:住手!再一看来,相里勤已是披头散发,惨白着一张脸。榎楠手中捏着一根木钗,一张得逞的笑脸。
这变故事起仓促,除大师兄禽滑厘出声制止外,待发生以后,大家才各自做出反应。相里勤先是完全想不到榎楠有此一举,眼见榎楠一闪而来,他是丑门大师兄,墨家子弟均要求习武强身,但遗憾的是丑门平时以修文和辩物的学习为主,比起子门的一流剑道武术高手,那便是差之千里了。若是打起来,恐怕是没有半点胜算的。今日之事,虽由自己挑起,但平时就看那两个小子不顺眼,墨家子弟大多来自社会的下层,能够吃苦耐劳,平时一律短衣草鞋,再加上墨子思想的十项主张,如兼爱、非攻、尚贤、尚同、节用、节葬、非乐、天志、明鬼、非命,其中“节用”便是提倡节俭行事。偏偏那两小子整天一副贵公子模样,特别是那个榎楠,动不动就一身白衣,挂丧一般,越看越不顺眼,不知老墨子是怎么回事,收了这两个异类。哼、哼,对了,异类果然是异类,这两小子还和那个墨月儿臭味相投,串通一气,相交甚好呢!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榎楠那小子这样摆一道,气的那张老脸是青白相间。只是墨家提倡平等自由,师兄弟子之间尊卑也不明显,只是术业专供而已,此时也不知如何发作,心下一转,尖声尖气的挤兑禽滑厘:“禽师兄调教的好身手呀,河图之移形换位法连子门小弟子亦是炉火纯青,老师他老人家知道了定是欣慰的很了。”
禽滑厘才听到相里勤说声讽刺清源和榎楠,心知清源还好,榎楠恐怕要出事,果不出其然,眼见榎楠身形一动,欲要出手,心中确是暗叹:这小子也太有天赋了,河图之位甚是精准,一与六共宗而居乎北,二与七为朋而居乎南,三与八同道而居乎东,四与九为友而居乎西,五与十相守而居乎中。老墨子利用此位作为移形步法,亲授与出色的弟子,这榎楠不但应用的步法精妙,而且瞬间方位判断拿捏的极准,外人看来,几十步的距离仿佛一步就到了。
这心中转念一想的时间已是慢了榎楠半拍,只得出声大喊住手。此时听相里勤挤兑他,虽心中暗赞,但是碍于形势,也不得不正色说道:“榎楠,你也太不分轻重了!不论师兄怎么说你,都还是大师兄,我们墨家子弟一是要尊师重道,二是要尊老爱幼,墨者虽不分尊卑,相里勤师兄还是年长你多岁,你怎可如此胡闹,不分尊长,还不快去赔罪道歉?” 说到这里,已是声色厉锐。
近些年来,老墨子四处寻游,墨家大事均交给了子、丑、寅、卯四门大师兄共商处理,但是子门弟子均是文武工三方面造诣很高的资深弟子,隐隐有引领其余四门之势,这丑门大师兄今日发难,虽仅是讽刺清源榎楠二人,不满子门行事之意却也包含其中。清源听禽滑厘师兄虽然语气严重,但是上来就是“不论师兄怎么说你”,相里勤挑事在先的基调便就定下了,如此护短的话竟然可以说的正气凛然,心下不由得好笑。
榎楠果然深知禽滑厘师兄护短之意,顺着台阶忙往下降,贼嘻嘻的故作唯唯诺诺:“我……我也是看邓师兄木钗有些特别,故取来看看,并无冒犯师兄之意,还望师兄海涵。请师兄受师弟一拜。”说完双手将那木钗送与相里勤面前。
相里勤也是墨家精英之辈,何等精明,听禽滑厘一说,更是气不打一出来,眼睁睁的看着榎楠的惺惺之态,侧身一让:“哼,我还想多活几年呢,可不敢受你的拜!”榎楠见状,面上已是不屑,遂大咧咧的站在一边,也不回话了。
禽滑厘正要搭话,寅门邓陵子眼看就要闹僵,遂站出说道:“禽师兄,相师兄,墨家自家此等小事待得缓一缓,况且大家同门师兄,犯不着为这点小事吵闹,墨者兼爱天下,更应同气连枝,共御外敌。今日争吵,若是让老师知道,大家都得灰鼻子土脸,颜面何存。”寅门邓陵子正值青年,古铜肤色称出一脸的刚毅,眼睛黑白相间,瞳孔微眯,轻一抬眼,却是精光有力,一身黑色劲装,因长期练武的训练越发显得身材挺拔,甚是英姿飒爽。
禽滑厘身为子门大师兄,平时处事也是极为公道,不知为什么每次遇到阴阳怪气的相里勤就气急败坏,完全不像平日沉稳的性子。今日之事,也自知护短不对,心下有愧。正欲向相里勤讲和,哪知邓陵子师弟误会自己的意思,站出调和,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更觉惭愧,坦然说道:“相师弟,今日之事是师兄的不对,我身为墨家子门师兄,理应公正为人,更不该偏袒榎楠,一来对相师弟不公,使得相师弟受屈,有伤师兄弟感情;二则对门中之人榎楠不正,使得榎楠知错不改,长此以往,更将陷榎楠于不义之中。请邓师弟以墨家纪律责罚,以儆效尤。”
邓陵子连连摆手:“禽师兄,万万不可,此小事并未犯墨家纪律,本就是墨家子弟自我摩擦而已,犯不着请用墨家纪律。”一张俊脸急得通红。
相里勤听禽师兄如此说来,脸上也是涩涩的,说道:“师兄,我也不该一上来就讽刺清源榎楠师弟的。”从榎楠手中接过木钗,自行把头发盘好。清源榎楠亦是低头不语。
此时,一直并未做声的卯门大师兄苦获说道:“各位师兄,此事到此为止吧。”又转头向景素云问道:“景师兄,听说你从魏国回来,可见到孙膑师兄了么?”景宿云听他这样问道,神色不由得一暗,极为不安。
邓陵子也接到:“对,应以大事为重。”遂向门中一弟子说道:“景师弟,你将你在魏国所做细探之事讲来。”
榎楠清源见派去暗找墨月儿的景宿云师兄都回来了,大吃一惊,二人都不由自主的找和景宿云一起下山寻找墨月儿的宫筱云师兄,却没有找到。刚才一是来迟,二是与相师兄发生冲突,没来得及看清都来了哪些人,此时看见景宿云从寅门队列走了出来,看他也是一身黑色墨家劲装,却是风尘仆仆,清秀的脸上现着疲倦,想是快马加鞭赶回总部,还来不及换衣便来这里了。又听邓陵子说他从魏国而来,不知魏国发生什么大事能让墨家如此兴师动众。本想打听墨月之事,想必也和墨月儿无关了。
这时,景宿云站了出来,说道:“我这次奉老师之命下山,谁知事有凑巧,我无意中竟然查探到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丑事。鬼谷子门下孙膑前辈被那庞涓畜牲秘密软禁于将军府中,并且被刽子手行了刑,用尖刀剜剔下前辈的两个膝盖骨!现在。。现在已成废人了”说道这里,想是想到了孙膑前辈的惨象,这堂堂八尺的青年男子已是声音哽咽,又不自禁的向苦获望去。众人听到孙膑被庞涓软禁均是面露惊讶,唏嘘不已。孙膑和庞涓乃是同门师兄弟,共拜于鬼谷子门下,如今发生这令人发指的残害同门之事,当真令人匪夷所思。
“你说什么?!”苦获突然大叫一声,苦获虽为卯门大师兄,但卯门均是少年弟子,修习文治武功,作为墨家其余各门的后备力量。苦获这时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少年,此时额上青筋暴现,又是气愤又是惊讶,显是绝对不愿相信。
景宿云向他点了点头,黯然道:“是真的,那晚我夜探上将军府,亲眼所见。不仅如此,庞涓那厮还叫人在孙膑前辈昏迷之中,用黑墨在脸上刺上了“私通敌国”四字。”众人听他说的轻描淡写,也知那上将军府不是说探就探的。
正在此时,“快,银针!”邓陵子突然叫道,“苦获晕倒了。”
一众卯门师弟连忙将苦获抬在一旁,大家屏住呼气围在一旁,见邓陵子手起针落,连用银针封那少年的少冲穴、郄门穴了,又以掌心传以内力,苦获才悠悠醒转。众人这才松了口气,邓陵子却脸现忧思,双眉紧蹙,捉着苦获右手,以三指把脉,盯着苦获问道:“苦师弟,近来是否会常会心动过速,呼吸困难,又伴随失眠、眩晕、耳鸣之状?”
苦获讶异道:“师兄怎么知道,莫非我得了什么病了?”
邓陵子站起来,叹了口气,缓声说道:“苦获师弟刚才急怒攻心,上犯于心,心阳被遏,心脉痹阻,是已陷入昏迷之中。但我刚才细查师弟之脉象,恐怕此病是由来已久,症见心下空虚,状若惊悸,或先烦而后悸,脉大无力,恐是阳虚气弱而心悸者;兼见面色无华,舌淡脉细,若兼虚火,则五心烦热,是时有短气喘息而伴随头晕、失眠、耳鸣之感。幸好发现及时,现下仅为心悸,若是不加医治,拖得后来,转为“怔忡”重症,那就无力回天了。”
说道这里,又顿了顿:“只不过,师弟恐怕两年之内不能修习剑道武术了。短期之内亦需调理心气,安神定悸,以毫针平补平泻法对内关、郄门、神门、厥阴俞、巨阙主穴加施银针,以膻中、膈俞两穴为配穴。心包经内关及郄穴神门可调理心气,疏导气血。心经原穴神门,宁心安神定悸。心包之背俞厥阴俞配心之募穴巨阙,可益心气,宁心神,调理气机。诸穴配合以收镇惊宁神之效。再每三日辅以朱砂安神丸,半年内便可见效。”清源心中暗赞:“邓陵子师兄医术果真高明,这片刻时间把脉便能定症下药,看来以后医理上面还要多向师兄讨教才是。”
苦获面如死灰,“当年我在金顶山采药为生,有一年,我因采摘那悬崖上的灵芝,不小心滑落下山,身上摔得血肉模糊,被救起之时,已是气若游丝,眼见是活不成了,也是我命不该绝,正好被鬼谷子他人家救起,用金针帮我续命之后又命孙膑师兄来照顾我,那时起居皆不方便,孙膑师兄从不嫌弃我,待我亲厚如亲人一般。每日汤药悉心煎好,细心照料我长达一年之久!期间又怕我在病床无聊,还时时教我下棋,日日陪我对弈,后来我被墨子老师带回神农大山,才逐渐明白,他那时已将权术、兵学寓于其中棋理之中,让我受益匪浅。我自小便是孤儿一人,与他无亲无故,他竟能如此待我。鸦有反哺之义,羊知跪乳之恩,有生之年,必将衔环结草,就算赔上区区性命也要报孙师兄大恩。”苦获年仅十四便已是墨家少年卯门大师兄,除自身天赋以外,想必在他来墨家之前,孙膑先生对他的教导是分不开的。
想到这里,不禁咬牙恨声说道:“若不能救出孙膑师兄,诛杀庞涓狗贼,纵然多活几年在这世上,又有何脸面苟活于世,更不要提墨者死士,侠义当道,赴汤蹈火,死不旋踵!”
墨家子弟听得苦获掷地有声之话,均不由的热血沸腾,激发起豪气万丈之情,齐声喝道:“墨者死士,侠义当道,赴汤蹈火,死不旋踵!”君不知,此等口号,在墨家的恪守不渝的践行实施之下,声震寰宇的响起了在这这风云变幻,人才辈出的战国年代中!使各诸侯国闻之色变,听之丧胆。“政侠墨家”从他诞生那天起,便注定名扬天下。
禽滑厘站起说道:“大家先听景师弟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完,我们再细作安排打算,且不说鬼谷子一门与墨家渊源颇深,得知孙膑先生受此酷刑而不施以援手,任由庞涓这厮做出此等残害同门之事,墨家若还放任不管,墨家兼爱非攻的口号算是白叫了,天下人会如何耻笑墨家!”
邓陵子朗声说道:“禽师兄说的对,事不宜迟,应马上挑选出色精干墨者,组织下山,营救孙膑先生,诛杀恶贼庞涓。”
相里勤沉吟道:“营救是一回事,诛杀是另一回事,事关孙膑先生性命,万不可鲁莽行事,打草惊蛇,需计划周详,再做行动。”来回渡了两步,补充说道:“一来,那庞涓现以封为魏国上将军,那将军府定是机关重重,岂是你说进就进说出就出的,轻易救出活人恐不是易事。二来,孙膑是他同门师兄,他干出这种伤天害理之事,怎容得孙膑先生留在世上,更别说让孙膑走出府门将他所作之事宣之天下?庞涓之所以现在软禁孙膑先生,定是还有把柄或是需要从孙膑先生身上得到什么东西。所以,孙膑先生所在之处更是有重兵把手,要想下手更是难上加难。三来,此事牵连甚广,那“私通敌国”的罪名是如何而来,孙膑、庞涓二人乃同门师兄,不是共同辅佐魏王吗?”
又转头问道:“景师弟,你夜探将军府,可发现什么了吗?”
景宿云赞道:“相师兄智计天下,果然聪明绝顶。”又说道:“师兄猜得不错,当日若不是耳听伺候孙膑先生的两个童子的议论,我怎会发现孙膑先生被软禁之事。”
“我听一个童子说道,“卫士说,庞将军只等孙膑写完兵书,就要饿死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另一童子惊讶道:“你从哪里听到的?”那童子答道:“我本想对卫士说,孙膑先生默写孙子兵法非常辛苦,不知可否休息两天,可是那卫士就说,等先生写完就要饿死先生,还怎会让先生休息。”那童子闷声道:“孙先生人那么好,从不打骂我们,我定要告诉他,免得他被人骗了。”
众人听到这里,更加怒不可歇。禽滑厘拍案一掌,“庞涓啊庞涓,这猪狗不如的东西!”
苦获已是脸色惨白,喉咙一热,一口鲜血吐出了出来,邓陵子连忙又加以施针援救。
相里勤亦是冷笑连连:“世上还有如此丧心病狂之人,鬼谷子他老人家是如何甄别弟子的?”
邓陵子连忙说道:“相师兄,切不可妄下断言,此事乃庞涓个人所为,鬼谷子和老师相交已久,算起来也算我们师叔了,你怎么扯到鬼谷子他老人家身上去了。”
相里勤也知失言,遂说道:“禽师兄,是我失言,此次任务重大,最好从子门、丑门和寅门中选出精干出色弟子下山执行,你看如何?”
苦获忙说道:“相师兄,我也请命。”
相里勤说道:“刚才邓师兄已说明你的病情,以你现在身体,不适合执行此任务。我另有任务安排给你,你带领二人卯门师弟,及时出发赶到金顶山,通知鬼谷子一门,以求协助,你看如何?”
苦获:“我。。。”待要继续争取。
禽滑厘说道:“苦获,你身体有病,此事事关重大,你也不想营救孙膑先生出什么意外吧。”
苦获方才同意,立即挑选二人,连夜赶往金顶山。
禽滑厘遂又挑选子门、寅门各十五人,连榎楠清源也在其中。丑门四人,由带邓陵子为首组织的营救队及时下山出发,又吩咐道:“此次行动,以营救孙先生为主,诛杀庞涓为辅。待救出孙先生,再行刺杀之事。大家各自收拾行装,子时三刻于议政堂集合,连夜出发。事不宜迟,路上再做具体打算。”
榎楠清源走在最后,榎楠突然被从旁边的一只手拉住,回头一看,却是景宿云,只听景宿云悄声说道:“我在魏国看见墨月儿了。”
清源十分惊讶,连声问道:“你在哪里见到她的?她在哪?”
景宿云回道:“她就住在上将军府。”
这消息实在太令人吃惊,榎楠,清源不由得面面相觑。
想必是奉墨子之命,景宿云和宫筱枫一路追踪墨月儿,哪知她竟然住进了上将军府,随后在将军府却无意中发现了孙膑遇害之事,此事关系重大,二人商量之后,遂让宫筱枫留守观察事态发展,景素云速回墨家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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