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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生二回熟。
家里那套房子是他哥当年最风光的时候用他爸妈的名字买的，不大，七十平方。原本是商量好说什么也不能卖的，老两口一身的老年病，总定期要去医院，城里住了大半辈子，突然把房子卖了回乡下怎会习惯。
何况乡下那套老房子很久没住过，现在也不知道是个什么鬼样子。
夏远舟叹了口气。
难怪最近找他要钱的电话少了。
已经三个月没拿工资了，那些催债的肯定上门无数次了，他打电话跟他们说了原由，他们嘴上答应了，最后还是这样子。夏远舟心头不由烦躁起来，看着工地门口聚集的人，第一次有种想把事闹大的念头。
闹吧！要是不够热闹喊我一起。
人群有人朝他走来，是一起上班的工友，刚初中毕业，对读书丝毫不感兴趣，来工地一个多月，丝毫不觉得工地有多苦，反而兴欣向荣。
“远哥，你回来啦。”李铭文乐呵呵道。
夏远舟淡淡嗯了声，朝前面努努嘴：“怎么了？”
“嗐，钢筋班关总电闸，有人困在电梯里了。”李铭文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闹出人命了？”夏远舟看到有医护人员从里面出来。
“没，有人动手了，好像是木工班，就上次在二十三楼跟我俩说话的那哥们，跟头牛似的。”
“他被人打倒了？”夏远舟瞥了他一眼。
“对，被人从后面抡了一棍子，出血了。”李铭文脸上兴奋的样子像中了五百万。
工地干活就是这样，一言不合就开干，大多数没什么文化，性子急，说话办事往往最直笨的办法，若是对方不体谅，那么下回让你站的地方都是错。
夏远舟刚来的时候，带他来的那位叔算是他入这行的师傅，就用这种简单粗暴的解决方式。他刚脱离学校，对于这种方式，他挺瞧不上的，觉得愚笨。后来发现他自认那种文明人解决的方式在这里是行不通的。
今儿好声跟他说这地儿明天他要铺地砖，不能放材料，当时答应好好的，第二天来上班那地方全是材料。
师傅说：“没人听你这一套，你就得把话撂明白而且撂狠的，不然吃亏的就是你自己。”
吃过亏的夏远舟还是会凡事忍一忍，让一让，若实在对方过分还是会动手。
四年里他动过一次，唯一一次。这对夏远舟来说其实挺不值一提，不耻一提。
人类进化如今，为何还要用最原始的方式解决问题，他有些不能理解。
不能理解但也接受了。就像他不能理解生意失败就自杀死了的哥，但他还是接受了他的死亡和他欠下的债。
夏远舟挤开人群，刷脸打卡进了工地。李铭文跟在后面喋喋不休：“远哥，你还没吃饭吧？给你点外卖？”
生活区板房密集，卫生也就那样，吃过的泡面桶，快餐盒，女人的内衣，裤衩子随地可见 ，没人清扫，也清不干净。
这里还算比较干净的，夏远舟住过比垃圾堆还要脏的生活区，人跟老鼠虫蚁过活。
当然也有特别干净整洁的板房区，不能一概而论。
夏远舟避开头顶正滴着水的衣服，往板房区最里头走去。
“不用。”夏远舟说，“我还有泡面。”
“泡面吃多了还有味吗？”李铭文说，“要不晚上我两去外面吃。”
夏远舟住的板房在这片区域里头，靠着围墙，还算干净 ，至少看不到裤衩子和内衣。他推开尽头那间房门，不知谁又没洗鞋子，一股味道如同泥石流扑面而来。
夏远舟拿了扫把把那双鞋扫了出去，开着门通了好会儿空气才重新关上。把空调开到最低，但还是开着跟没开一样，甚至比外头温度还高。
夏远舟挺不喜欢李铭文，这小子身上的那股痞劲里透着坏让他很不舒服，因此他能避开他就避开，避不开就少和他说话。
李铭文人生座右铭大概就是，别人不理我没关系，只要我理你；我不理你，你就给劳资滚远点。
“累。”夏远舟坐到自己床上，“跑一上午。”
“哦哦，也是。”李铭文坐到他床对面，“吴杰恢复的还好吧，我还想今天跟你去看他的呢，结果你去太早了。”
“挺好，还有个把星期可以出院了。”夏远舟闭上眼，不知李铭文什么时候才会走，他不走也不好轰走，任由他吧，就当自己聋了。
本来装睡，结果真睡着了，醒来发现已经李铭文走了。翻开手机下午两点，已经饿过头了，索性泡面也省了。
微信传来一条消息，夏远舟微信没几个人，以前的同学他没加几个 ，关系特铁的那个最近忙着谈恋爱，总是半夜三更才想起他，这个时候给他发消息的会是谁？
点开微信，一条好友申请。
备注写着：“一个心情不好就会跳楼的人。”
夏远舟有种碰到鬼的直视感，他在临时对话框的打出一行字：“你好无聊。”
“对呀，不然也不会跑那么远爬到荒郊野楼里静一静呀。”
夏远舟无力吐槽：“加我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觉得需要加你。”
夏远舟想这人真的要去医院看看脑子了。
“我可以拒绝吗？”
“可以。但我会一直加。”
夏远舟自己种下的因，就要接受他的果。
通过好友，陈漾的微信头像是一张小丑的笑脸，笑的让人发怵。夏远舟越来越觉得这个陈漾脑子有毛病。
陈漾：“我坐错了方向。”
夏远舟：“不意外。”
陈漾：“告诉你一件事。”
夏远舟：“不想知道。”
陈漾：“我又回到大楼上了。”
夏远舟：“…”
靠，不知哪里来的气夏远舟把手机嘭地扔在床上了，愣了好一会才重新拿起手机 。
“这回没人拦你，你可以自由飞翔了。”
陈漾：“嘻嘻，我真没想跳下去，不，是没胆跳下去，只是我校牌掉了，回去找了。”
附带一张图片，陈漾清瘦修长的手指捻着校牌，看图片里的光线，应该是下楼的位置。
夏远舟：“找到了就赶紧回学校。”
陈漾：“下回我可不可以来找你？”
夏远舟：“找我干什么？”
陈漾这次回的很慢，夏远舟看着聊天界面顶端来回正在输入的字样，没忍住先回复了：“想来就来吧。”
陈漾：“好的，谢谢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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