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清冷美人结个契

　　3.
　　宓欢素来胆子不小，否则她也不会住在这么偏僻的小区，坐着末班车回家，大半夜给人跑腿送东西。

　　可眼下这种情况，任谁都淡定不了了。

　　车厢外有声音传来，像是风声，又像有人在呜咽哭泣，宓欢禁不住打了个哆嗦，摸了下发凉的手臂，摸到了一层鸡皮疙瘩。

　　该不会闹鬼吧？！

　　此前地铁上发生了女乘客离奇失踪的事情，万一是妖怪或者鬼祟闹事，倒霉的岂不是她？

　　宓欢朝另一个乘客望去，黑暗中只瞅见了一排空荡荡的地铁椅子，银色的椅背泛着黯淡的光。

　　她人呢？

　　地铁四号线的乘客本就不多，到晚上更是寥寥无几，宓欢身为这条线上的老乘客，每天坐这条线上下班，在小区里给人跑腿，几乎认得所有往来这条线上的人，今天晚上却是第一次见到那名女子。

　　师父说，越是漂亮的东西，越发危险。

　　她该不会和失踪案有关吧？！

　　想到这里，宓欢缓缓地抽了口气。

　　淡定。
　　失踪案受害者是一名普通的人族女子，而宓欢是妖。

　　妖族之间很少会互相残杀，一来容易破坏秩序、引发不必要的麻烦，二来绝大部分妖族背后都有一定的势力，就算是宓欢这样的小妖，身后也有大佬给撑腰。

　　她找到地铁车门旁边的安全锤，试着用来敲开车门。

　　锤子捏在手里，对准玻璃门，突然犹豫——
　　身后有人的气息。

　　宓欢缓慢地回过头，那漂亮女人像幽灵一样，这会又站在她身后了。

　　她个子很高，一条高腰长裙衬出完美的身段，帽檐压得很低，但站在宓欢面前的时候，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毫不遮掩地、直直地看着宓欢。

　　黑暗中，宓欢那双桃花般的眼睛眨了下，弯起唇轻笑，柔柔地说：“姐姐，一会我把门砸开了，等交通部的人找我，能不能说是你砸的？”

　　“……？”

　　宓欢拿着锤子，做了个合掌的动作，很卖乖地说：“主要我这个月实在很拮据，破坏了公物可是要交罚款的，我连家里的猫都快养不起了，还在考虑要不要偷电瓶车，真的，很可怜了，姐姐。”

　　“……”

　　空气安静了一瞬，两人对视了一会，女人喉咙动了下，冷冷道：“偷电瓶车，也是犯法。”

　　宓欢眨了下眼睛。
　　——她难道听不出来是在开玩笑吗？

　　“砸。”她说。

　　“好嘞，”宓欢道，“姐姐你让开点，当心玻璃溅到你。”

　　那高挑女子走到一旁，目光朝漆黑的车窗外看去，手里只拿着一柄直杆伞。

　　她持伞的姿势和常人不一样，右手握着伞柄下方某处，好像持着一柄漂亮的魔法手杖，优雅而自然，让人赏心悦目。

　　宓欢挪开眼神，使出妖力，拿起小铁锤猛地砸向地铁玻璃门。

　　地铁玻璃门的设计就是为了防爆，宓欢使出全力，才给玻璃门上砸出几道裂痕，最后索性撩起裙子，整个人冲起来，拿鞋底去踹有裂痕的地方。

　　车厢里就他们两个人，这么粗鲁的活，还是交给她来做比较合适。

　　“轰——”

　　玻璃门终于裂开了一道口子，大块的玻璃掉在地上，宓欢也摔在地上，满头大汗，理了下裙子，扶着旁边的负手才站起来。

　　她模样有些狼狈，旁边那女子扶都不扶她一下，旁观了整个过程。

　　真是个冰山美人啊，她无奈地想着，重新捡起锤子，砸了几下，让玻璃门口子变大一些，这才拿起自己的伞和纸袋，从玻璃门口子处爬出去，沿着地铁外面的轨道往前走。

　　身后有脚步声跟随，那女子打了个灯，恰好能照到她身前几步远，也算是给她照路了。

　　轨道两旁坑坑洼洼，地上还有积水，隧道两边的墙壁上还淌着水，哗啦哗啦往下流，拿伞都挡不住。
　　雨水溅得她满身都湿了，鞋子像是漫了水的小舟，随时都要绊她一下，让她摔个狗啃泥。

　　她将手里的纸袋子紧紧抱在怀里，生怕被雨水淋湿了，不好给雇主交差。

　　“不知道车上还有没有其他人，”宓欢说，“你灯可以往车厢里照一下，如果有人，应该会喊我们的。”

　　“再往前走走。”那女子声音很轻，却像是水滴落在水波上，格外地有穿透力。

　　她的灯往车厢方向偏移了一些，借着玻璃的反光能让视线更加敞亮。

　　宓欢快步走着，自言自语般说：“车厢里可能没有乘客，驾驶室应该有人，列车长可能出了什么事故，我们走到前面去看看。”

　　身后那人没有说话，灯光始终在她不远处，照着她身前几步远的路。

　　“你说，这次的事会不会上热搜，”宓欢盯着地面，皱着眉说，“山城地铁事故再次发生，女子被困地铁隧道，被迫开展自救，惊险逃生，这样的标题是不是很吸睛？”

　　没人理她，她又说：“到时候还会有电视记者来找我们采访，问我们……咳，问你，你是怎么把地铁门砸开的。”

　　“你可以说，你砸了半个多小时，中间还歇了几次，好不容易才把门砸开的，”宓欢低头笑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之前看过类似的新闻，他们就是这样说的。”

　　“啪嗒——啪嗒——”雨声如漏声。

　　宓欢嘴巴张开又合上，撅了下唇，叹了口气。

　　她也不是话多的人，只是觉得周围太沉闷了些，不聊些什么，这段路显得太无聊了。

　　但旁边这人丝毫没有跟她聊天的兴致，这让她不禁有些失落。

　　默了片刻后，身后那人突然开口，问道：“你怀里那袋子，里面装的什么？”

　　宓欢：“？”

　　她怔了下，脚步减缓，回眸看她一眼，诧异道：“什么？”

　　“我问你，里面装的什么。”女人重复了一遍。

　　“我知道你的问题，”宓欢道，“我问什么，意思是你问这个做什么，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语气有点不悦，糟糕的天气，突发事故，以及这冷漠的陌生人，都让她心情烦躁。

　　“我想知道。”她回答。

　　宓欢：“……”

　　她抱着纸袋子，几乎要炸毛了。

　　“可我不想让你知道，”宓欢理直气壮，梗着脖子红着脸问，“问别人冒昧的问题之前，难道不应该先说明缘由，同时告诉我你是何人，什么来历吗？这难道不是基本的素养吗？”

　　那女子道：“前几天的新闻看了吗？我在调查这件事，怀疑跟你有关系。”

　　宓欢：“……”
　　她轻轻地抽了口气，片刻后缓过劲来，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你是调查员？记者？还是警察？”

　　“警局的。”她云淡风轻地说了句。

　　宓欢走在路上，差点摔了一跤。

　　警局的？警局的！！！
　　亏她这一路都把这人当作妖族相处，差点在她面前暴露真身，没想到她竟然是警局的人？还怀疑上她了？

　　宓欢脑子一片混乱，无数警匪片的剧情在脑海里闪过，一会是碟中谍的剧情，一会变成猫和老鼠，不自觉地代入成了那只被汤姆猫追的小老鼠，卡壳了好半响，才蹦出一句：“你说你是警局的，那证件，能不能先给我看？”

　　那女子从容道：“等下，先到车头那里。”

　　“我……不信你，”宓欢吞吞吐吐，“哪里有警察会像你、你这样子，不……不为人民服务的！”

　　让她一个弱女子撞开玻璃门，走在前面开路，这哪里像是警察该有的行为，这一点都不绅士，甚至可以说……明显是试探？！

　　对！她就是在试探她！
　　宓欢抓了下头发，抱着纸袋子显得更紧张了。

　　地铁失踪案跟她有什么关系？但是一旦调查起来，就会发现她根本不是普通人，还可能牵连到她的雇主，引起一堆的麻烦！

　　她加快了脚步，想快点把这个女人甩在身后的意思。

　　走到列车车头处，她停了下来。

　　“嘭——”地一声，身后什么东西爆炸了一样，响声巨大。

　　她回过头，看到那女子不知用什么手段，弄开了地铁车头的门，切口十分整齐。

　　宓欢嘴巴呈O型，瞪大眼睛看她。

　　她做了个收拾的动作，不知将什么武器藏了起来。

　　面对宓欢惊奇的目光，她道：“枪。”

　　“枪能切出这种痕迹？”宓欢眨了下眼睛，“还是说，我看上去很好骗？”

　　“你要试试吗？”她问。

　　“不！”宓欢指着车头，迅速转移话题，“里头有人！你快去想办法救人！”

　　“站台的人会来处理，调查今天晚上事故的原因，”她撩起眼皮，窥了宓欢一眼，冷声道，“我对你袋子里的东西比较感兴趣，能拿出来给我看看吗？”

　　宓欢咬了下唇，坚决地回答：“个人隐私，恕我无可奉告。”

　　她干这一行多年，雇主就是天，顾客就是上帝，雇主的东西，怎么能随意给别人看呢？

　　那人低眸看着她，薄唇微分，像是轻轻地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宓欢撑着伞，继续往前赶路。

　　身后没有人追上来，她暗自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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