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医生，我牙疼

　　林满月转了钱，又点进输入框，一行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还没等她想好到底要发什么，妈妈发来了一条语音。

　　林满月点开语音，将手机凑到耳边，听见一道男声响起：“谢谢乖女儿——”

　　一瞬间，林满月握着手机的手指骤然收紧，她猛地将手机从耳边拿开，连一句完整的语音都没听完。

　　可远离了耳边的手机自动感应到了这一点，自动打开了免提，重新播放了那条语音。

　　“谢谢乖女儿的转账红包，爸爸的呢？乖女儿可不能偏心啊。”

　　林满月又转了两千块钱过去，转账被秒接收。

　　毫不意外。

　　林满月在路边长椅上坐下，天已经完全黑了，相比起白天这个时间点要凉快不少，小区里也变得热闹起来。

　　她坐着的地方旁边就是一个喷泉，有很多家长带着小朋友在附近玩，时不时就有家长喊着孩子小名的声音响起，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或生气恼怒，或开心逗弄……

　　林满月低头坐着，脑袋越来越低，腰身弯了下去，直到她趴在自己腿上。

　　她想将自己缩起来，躲起来，就像小时候躲在床底下最角落的地方那样。

　　“林满月？”

　　突兀的，一道声音闯了进来，就像有人拿着手电筒找到了藏在床底的她。

　　林满月在膝盖上蹭了蹭眼睛才抬起头，她看见一个年轻的女人站在旁边，女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低着头神情疑惑看着她。

　　在林满月抬头时，她脸上的疑惑就变成了确定。

　　“你是……”林满月顿了一下，咽了口口水，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要那么沙哑才又开口，“宋院长？”

　　她也是看见对方的眼睛才认出来的。

　　“原来你不戴口罩长这样啊？”林满月直起身，抿嘴笑了一下，“宋院长，你长得真好看。”

　　宋疏已经下班了，她脱下了那身蓝色的手术服和那顶碎花手术帽，齐肩的头发用一个鲨鱼夹随意夹在脑后，身上是一件宽松休闲的短袖和一条运动短裤。

　　小区的路灯昏暗，这也藏不住宋疏的白。

　　好白啊，林满月盯着她看了又看，心里充满了羡慕。

　　宋疏是出来散步的，顺便想着晚上吃点什么，结果刚走到小区这边就看见了坐在长椅上的林满月。

　　她其实看见林满月有一会儿了，看见她坐在长椅上，以一种想要将自己彻底蜷缩起来的姿态弓起腰背，然后一动不动。

　　宋疏本来还有点不确定这是不是林满月，毕竟她烫了个头发，好像还是羊毛卷，蓬蓬的，那张瘦瘦的脸显得就更小了，可林满月眼睛很大，黑亮黑亮的。

　　好像她妈妈养的那只雪纳瑞啊。

　　不过雪纳瑞头发被她这么乱糟糟。

　　“你在这里干什么？”宋疏站在她侧前方没动，垂眸看着她，“一动不动的，刚刚有个小朋友路过的时候被你吓到了。”

　　“啊？”林满月茫然，左看右看，不知道自己吓到的是哪个小朋友，“哪个啊？我要去道个歉吗？”

　　她有点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脑袋上的卷发，她这个发型现在乱糟糟的了，完全没有理发师给她吹好的样子，在晚上说不定真的会吓到人。

　　想到这里，林满月就伸手抓了抓头发，用皮筋给绑了起来。

　　至少脸是完全露出来了。

　　宋疏就站在旁边看着她捣鼓，其实她觉得林满月头发扎起来的时候最好看，因为会把那张脸给完全露出来，此刻眼眶红红的，有点可怜。

　　“吃饭了吗？”宋疏突然问。

　　林满月老实的摇头，指了指脑袋：“我刚做完头发出来，还没吃。”

　　“一起？”宋疏又问，在林满月愣住的时候，她自顾自加了一句，“我知道附近有一家砂锅粥很好吃。”

　　“噢噢……”林满月愣愣的站起来，她本来只是想在这里坐一会儿就回去的，但现在，她有点不想回去了。

　　回去也是自己待在客厅了，开着电视机，然后一晚上睡不着。

　　宋疏见她没有拒绝，转身朝小区门口走，余光瞥见林满月跟了上来，她微微抿起的唇角才松开。

　　小区门口就有一个小广场，这里就更热闹了，尤其是跳广场舞的和遛狗的，还有各种各样好吃的小吃摊。

　　林满月嘴馋，这时候才觉得饿了，看什么都想吃。

　　可她多看两眼就会发现宋疏扭头在看自己。

　　“我不吃，我就看看。”林满月连忙道，右手下意识举了起来，像是要发誓。

　　不过她自己很快意识到这个行为，于是右手握紧又放了下去。

　　比想象的还要可爱。

　　宋疏捏了捏指尖，垂着眼想。

　　宋疏不太说话，林满月也是个如果没人主动提问就不太会主动说话的人，两人大部分时间就是闷头走着。

　　准确点说是林满月跟着宋疏走，宋疏去哪，她就去哪。

　　穿过小广场就拐去了小区的另外一边，这边沿街门面都是商铺，吃的不少，宋疏说的那家砂锅粥就在第二家门店。

　　林满月才搬过来不久，还没仔细逛过附近，都不知道这边这么多吃的，她在心里感叹，以后要来把这边每个店吃一遍。

　　宋疏显然是这边常客了，一进来柜台后面的老板娘就招呼了她，紧接着看见了后面的林满月，问了一句：“宋院长，带朋友过来的啊？”

　　“嗯。”宋疏应了一声，“我要一份海鲜粥。”

　　她点好了就找了张桌子坐下。

　　这家店没有后厨，灶台就在前面，一口一口小灶上面架着一个个砂锅，老板娘手脚麻利的开始熬海鲜粥，还不忘问林满月要吃什么。

　　林满月抬头看了看菜单：“我要一份皮蛋瘦肉粥，加一份青菜的，谢谢。”

　　“她在治牙，青菜给她切成碎末。”宋疏突然道。

　　老板娘应了一声。

　　林满月掏出手机付钱的时候，手机屏幕一亮，跳出来的还是妈妈的微信，她手指一顿，点开妈妈微信头像进朋友圈看了一眼，那条拍了一碟青菜和一碗白米饭的朋友圈已经删了。

　　林满月退出朋友圈，扫码付了钱。

　　她转身走到宋疏对面坐下，想到刚刚宋疏跟老板娘叮嘱的事情，林满月抿了一下唇角，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嗯？”宋疏抬眼看她，神情有一瞬间的疑惑。

　　像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突然说一声谢谢。

　　林满月假装没看见，没解释。

　　两人都沉默着，各自看着自己的手机，直到老板娘把粥给送了上来。

　　宋疏吃粥的时候把眼镜给取了下来。

　　林满月忍不住去看她，看见她伸手撩了撩额角的碎发，抬眼看过来的时候，褐色的眼睛在灯光下更好看了。

　　“吃你的。”宋疏用勺子柄点了点她面前的桌子，声音淡淡。

　　林满月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竟然看着人家在发呆，还被抓包了。

　　她的脸迅速涨红，嘴唇嗫嚅着很想解释一句，却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这时候宋疏已经收回视线低头吃了起来。

　　林满月把那些纠结和窘迫全给咽了回去，低头吃饭。

　　当地人平常喝粥的时候比较少，一般是早上或者夏天喝粥的比较多，剩下的时候就是生病不舒服了，也会喝碗粥。

　　实际上正常的三餐大家不会想到去喝粥。

　　所以小店里晚上生意不算特别好，在宋疏跟林满月之后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人也都是打包带走的，没人留在店里吃。

　　店里面积本来也不大，两人面对面坐在方桌前安静的吃着，老板娘坐在柜台后拿着手机刷视频，偶尔会笑出声。

　　有客人来的时候就能听见砂锅里粥咕嘟咕嘟的动静。

　　林满月虽然没说话，心里却一直在乱七八糟想着事情，偶尔想，这里的粥果然很好吃，加青菜是对的，有肉有蔬菜，营养均衡，简直太棒了！

　　然后又想，等下回去的时候也要去超市买几颗皮蛋和一点青菜回去，肉也要买，她可以在家自己做皮蛋瘦肉粥。

　　想着这些，她吃粥的动作也没停，很快一碗粥就进了肚子。

　　一抬头，宋疏也吃完了，抽了张纸巾擦过嘴，伸手拿起一边的眼镜又戴上了。

　　林满月发现了，宋疏这眼镜并不是单纯装饰用的眼镜，镜片是有弧度的，估计她平常工作的时候是戴了隐形眼镜，下班了就换成了这个。

　　两人擦了嘴，对视了一眼，宋疏率先起身：“走吧。”

　　林满月就跟着一起走了出去。

　　走到店外面了，宋疏提出自己要去拿快递。

　　林满月没有快递，两人就分开走了。

　　回到家里已经是九点多，林满月打开客厅的电视，接着之前没播放完的综艺继续播放，家里很快就热闹了起来。

　　她去了洗了个澡，换了睡衣坐在沙发上的时候才拿手机给妈妈打了个电话。

　　电话没响几声就被接通了。

　　林满月把电视声音关了，听见妈妈那边有电视的声音传来，她垂着眼，一只手扣着睡裤上的丝绸带子，问：“妈，吃饭了吗？”

　　“吃了，你吃了没有啊？”妈妈在电话那头问。

　　“吃了，刚吃完回来。”

　　“吃的什么？你太瘦了，平常要多吃点，不要挑食……”李月娥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说着。

　　这些话她每次都要说一遍，林满月都能背下来了，但她从来不打断李月娥，只安静的听着，偶尔会应一声：“我知道，我没有挑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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