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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话音刚落,柳盈歌心虚地偏过头,指甲扣着药瓶。
这句话问得实在太过冲动,但她还是忍不住想问。
“知道。”阿岳微微低头看她,右手在背后握成拳。
柳盈歌急急回头看向他,试探地问:“那……你能不能带我去一趟?只要在屋顶上看一眼,行么?”
说到后面,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了恳求。
阿岳的眸光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看着少女闪闪发亮的眼睛,没有回应,但也没有走开。
柳盈歌心里既期待又忐忑,她其实是在赌,赌阿岳能对她再多一丝人情味。
如果是之前,她一定不会去问他,但……他会给她送药,那应该还是多少有点主仆情分的吧?
两人沉默地对视着,柳盈歌的心逐渐沉了下去,她先转开了视线,心里自嘲着自己怎么会觉得阿岳肯帮她。
可……阿岳是她唯一能求助的人了。
不去看一眼柳兴思,她绝不会甘心的,这个念头被强行压了两年,如今旧物重现,念头又一次气势汹汹地冒了出来,根本克制不住。
突然,屋门响了一下,柳枝端着药回来,看她愣神笑着问道:“小姐一个人发什么呆呢?可是等久觉得无聊了?”
一个人?
柳盈歌抬头,发现阿岳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后面几天,阿岳对她的态度一切照旧,问他话便答话,多一句闲话都不说。
她的生活也没有什么变化,除去跳舞之外其他的一样都不少学,柳员外再没露过面,只吩咐了柳枝每日按时送药。
柳盈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失望。
松气的原因是阿岳并没有出卖她,没有把她想出去的念头告诉其他人。而失望的原因是阿岳到底没有答应她的请求。
—
日子这样平淡地过着,直到有一天晚上,柳员外外出应酬晚归,柳府的下人们纷纷趁机偷懒,或喝酒,或赌钱,玩得不亦乐乎。
当家的主子不在,柳枝指使不动小厨房的厨子和婆子,只好亲自给柳盈歌熬药。
房间里就只剩下柳盈歌捧着书看。
忽而,窗扇轻轻被人敲了两下。
柳盈歌抬头:“阿岳?”
阿岳将窗扇开了道缝,低声说:“走吧。”
柳盈歌从窗缝看过去,只见他脑袋微低,手臂抱在胸前,手里还拿着剑,后背紧靠着墙壁,也不知道他是站在哪里。
她看不出阿岳的表情,一时也没反应过来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想去了?”阿岳扭头看她,语气平淡,神色不明。
“去,我去。”
柳盈歌这才明白过来,立马站起来,向阿岳伸出手,唯恐他下一刻就反悔了。
阿岳保持姿势不变,定定地看着她伸过去的手,好半天都没有动。
柳盈歌感觉有点尴尬,刚想收回手,就被阿岳拉至窗外,紧接着她就感觉自己好像飞起来一样,吓得闭上了眼睛,手指紧紧抓着阿岳的衣角。
阿岳从后背半环着她,手指握着剑柄,将剑身置于她腋下,支撑着她身体不掉下去。
他带着人在屋顶轻轻跃了几下,往另一条街上去了。
路上他还在想,自己到底是哪根筋不对才会想答应她的请求,只要一时不慎,两人都会跟着受罚。
她身子那么虚,稍微重一点的惩罚都会受不了的。
阿岳脚步逐渐放快,脚下是微微响动的瓦片,耳边是不断鸣响的风声。
“阿岳,你别那么快,我……我害怕!”柳盈歌还是不敢睁眼,但能感觉到速度加快,她将衣角抓得更紧了。
阿岳垂眸看了她一眼,放缓了速度。
他冷着声音说:“小姐,你只有一刻钟的时间,一旦迟了被人发现,后果会很严重。”
“阿岳,谢谢,谢谢你愿意帮我。”柳盈歌轻声说。
春风吹过,话语一字不差地传到阿岳的耳中,他忍不住分了一下神,歪头打量着身边人。
少女眼眸紧闭,脸上满是期待。
不过一眼的功夫,他就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再次点了几下脚尖,落在了柳兴思宅子的屋顶上。
—
“到了,小姐。”阿岳松开她,站在一边。
柳盈歌睁开眼睛,轻眨了几下,适应着突然变亮的视野。
柳兴思所在的宅子也是柳府,只是男主人是他,而女主人……
他们落的是前院的屋顶,一眼扫去,不算大的柳府全院境况都可看到。
时间尚不算太晚,柳府烛光满院,轻易地可以看见后院凉亭里站着一男一女。
柳盈歌只一眼就认出那男子就是柳兴思,而他身边的女子,想必应该就是他夫人了。
她看不清两人的面容,也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只能看见女子怀里抱着一个婴儿,而柳兴思俯身吻了母子二人,还伸手摸了一下女子的头。
就像当初他也是这般轻摸着她的头,笑着说:“盈歌,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多温馨的一家三口啊。
根本不用看得那么清楚,只需要那么一两个普普通通的动作,温馨感就能尽收眼底,直击心底。
柳盈歌咬着自己的唇瓣,眼眶酸涩难忍,不合脚的鞋子又在挤压她的脚趾,疼得无法忍受。
她强压着想哭的冲动,染红的指甲硬是被她用力地折断了一半。
“走吧,阿岳。”柳盈歌从喉咙里费力地说出这句话,眼睛却死盯着凉亭的方向,身体僵硬地站着。
阿岳从后面闪身到她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神色不变地看着她说:“小姐,闭眼。”
柳盈歌听话地闭上了眼,眼泪从眼角滑落。
阿岳喉咙动了一下,压下了刚刚抬起来的手,半环住她离开。
还未到柳府的屋顶,他就看见院中的灯火相比之前更加明亮,隐隐能听到嘈杂的人声,似是在找人,顿时心中一紧。
“小姐,员外回来了。”
—
柳盈歌没想到自己再一次踏入柳府的正厅是因为罚跪。
柳员外提前归来,突然到访阁楼,却只看见一脸迷茫的柳枝,顿时怒火冲天,打发人里里外外找了个遍。
“盈歌,你现在可真是长大了啊?居然敢私自外出了!”柳员外冷着脸,端坐在正厅的椅子上,右手握拳搁在桌上。
满地都是摔碎的瓷片,柳枝和阿岳跪在柳盈歌的身后,一个眼泪汪汪,一个低头垂眸。
三个小厮手持大约一尺宽的板子站在两侧,随时听候命令,执行家法。
柳盈歌脸上还带着泪痕,低着头看向瓷片,心如死灰,半晌都没说话。
她在离开柳兴思宅子的那一瞬间,对未来就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期待。
“说话!你到底干什么去了!”柳员外看她沉默不语,气得怒吼。
柳枝跪在地上本就害怕,被这吼声吓得一头磕在了地上。
“我去看兴思哥哥了。”柳盈歌白着脸,语气出乎意料地平静。
柳员外一听这话,怒气直往脑袋涌,使劲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来,冲着她挥起了手臂,想甩她一巴掌。
动作进行到一半,不知他想到什么,突然住了手,怒火渐渐平息。
“盈歌,我跟你说过,没有了兴思,你还会有新的婆家。”柳员外沉声说。
他就站在柳盈歌的身前,脚下踩着瓷片,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柳盈歌的视线停在他的皮靴上,略带讽刺地笑了笑:“可是盈歌不想嫁人了。”
说完,她身子前倾,从地上拾起一片瓷片就往脖子处划去。
柳员外手疾眼快,一把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腕,手上一使劲,就让瓷片滑脱了手。
“你想干什么!”他疾言厉色地吼道。
“父亲,就让盈歌自我了断了吧。”柳盈歌再也忍不住心痛,伤心欲绝地哭了起来。
她以为时间已经把伤口抚平,不想只是浅浅掩盖而已,今晚这一见,又让伤心处重见天日,疼痛感加倍侵袭着她的心脏,痛得叫人无法呼吸。
柳员外松开她的手腕,冷言说道:“你要死?行,你们过来,把柳枝和阿岳杖毙!”
这话一出,柳枝立马哭着求饶,一声又一声地叫着“小姐”,阿岳跪在原地毫无反应,站在一旁的小厮拿着板子走到二人身边,准备行刑。
柳盈歌瞬间停止了伤心,瞪大双眼回头看向他们,又连忙回身去拽柳员外的衣角,哭着求情道:“不要,父亲,不要啊!他们是无辜的,不要打死他们!您罚盈歌好不好?让他们把我杖毙了吧。”
柳员外冷眼看着她,说:“他们哪里无辜?连小姐都看不住,留着还有什么用?”
身后又传来柳枝惊恐的哭声,凄惨无比。
柳盈歌伏在他脚下继续求情:“求您了,父亲,饶了他们吧,是盈歌错了。”
柳员外看了她一眼,扬了扬手,叫停了小厮的动作。
“盈歌,我过去是太惯着你了,本来想多让你在家里享两年清福,不想你竟然让我这般失望。看来也是时候给你找夫家了,现在要么你乖乖回阁楼待嫁,要么我将他们二人杖毙。”
柳盈歌面色苍白地倒在地上,耳边回响着柳枝哭泣的声音,她想,阿岳虽然没有吭一声,想必也不好受。
她一时任性才连累了他们。
“我回去,请父亲饶了他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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