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燎原

　　是夜，宗族祠堂里跪着一个娇小的女孩，看年纪约莫十岁，一身藏青云纹袍子，胸口处用银线绣着一个“云”字。
　　祠堂中漆黑一片，只有她的眼睛是亮亮的，祠堂大门敞开，赤云衣衫单薄，好在子峰四季如春才不至于冻着。
　　“咕噜……”
　　已经两天了，赤云滴水未进，头晕眼花却跪的笔直，两日前她无故殴打同院弟子族长让她什么时候知道错了再出去。
　　就这这时，门外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会不会是老鼠？赤云心想。她实在饿得不行，要是那只老鼠胆敢窜到她面前她一定毫不犹豫的将它逮住吃了。
　　“啪嗒……啪嗒……”
　　出现在面前的不是什么老鼠，而是两团冒着热气的白面馒头！
　　赤云赶紧扑上前去！两手抓起馒头就咬，胡乱嚼了两下，硬是吞了下去。
　　四周望了望，没看见人影，却也明白了是谁送来的。
　　突然！腹中疼痛难忍，汗水大颗大颗都从她苍白的脸颊上滑落。
　　“哇！”的一声，一股腥甜从喉中涌出，一口鲜血吐出，赤云随即昏倒过去。
　　…………
　　……
　　再醒来，已经是早上了，身下不是冷硬的祠堂，而是温暖的被窝。
　　床沿旁睡着一个女人，看着眼下的乌青应该是陪了一夜。
　　女人一身粗布衣服，头发朴素的盘起，面上有大片烧伤的痕迹，看不出本来的样貌，倒是多了几分可怖。
　　可赤云看着她的眼神却无比依恋温柔，见她面容有些憔悴，心中生出愧疚之感。
　　又让哑娘费心了……
　　赤云一翻身，弄出的动静让哑娘悠悠转醒，一抬眼见赤云醒了，便转身要走。
　　赤云大惊，连忙拉住了哑娘的衣袖，说到：“别走，再陪我一会儿。”
　　哑娘见状轻笑一声，拉过赤云的手，在上头写到：去给你拿药。
　　赤云这才放开。
　　不一会儿，哑娘端着一碗汤药进来，一手拿着素白的勺子，一勺一勺耐心吹凉了喂给赤云。
　　药苦的很，却因为是哑娘喂的，赤云心下觉得甘甜。
　　喝完了药，哑娘放下碗，拉起赤云的手写到：又做了什么？
　　赤云撇撇嘴，看着哑娘坚定的眼神，不情不愿的说的：“他们说我是亥峰来的，没爹没娘的小杂种。”
　　其实还有半句，只有哑娘这种不人不鬼的怪物才愿意费心照顾她。
　　哑娘叹了口气，摸了摸赤云的脑袋，又写到：向族长服个软不好吗，每次都得用这种方法出来？
　　这种时候赤云总是格外的固执，说到：“我又没错，要是我服软了，不是承认了他们的话？”
　　其实若是他们只说了前半句，或许赤云会在跪祠堂时服软，可他们说了哑娘，那便不行！赤云低下头，过了许久才将脸抬起，鼓足了勇气说到：“哑娘，要不你做我娘吧！”
　　哑娘心里一惊，随后摇了摇头，不再表示，将一旁的针线篓子放在了腿上，拿过赤云的藏青外袍补了起来。
　　赤云心中难掩失落，在她心里哑娘就是她娘，关心她，照顾她，还给她补衣服。这不都是娘才会做的吗？
　　看着哑娘用心替她补衣服的样子，赤云又心想：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哑娘关心她，自己就不是没人要的小杂种，哑娘不同意又有什么关系？自己心里明白，长大之后好好孝敬哑娘不就好了？
　　心下舒坦了，便觉得又有些困了，说道：“哑娘，我想睡了，给我唱首歌吧。”
　　哑娘笑了笑，放下手中的活计，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抚上赤云的手背，有节奏的拍着。
　　哑娘的歌自然不是唱出来的，不过是哼出来的几个音节连成的调子。
　　见赤云渐渐睡着了，哑娘温柔的面色便冷了下来。将手里的东西丢到一边，胸口突然一痛，便知道是族长要她过去了。
　　…………
　　……
　　子峰主殿，哑娘跪在殿上，眼前是威严的赤炎坐在高台之上俯视着她，如此威压，直叫人喘不过气来，可哑娘确是不卑不亢，挺直了腰杆。
　　“是你做的？”一块带血的馒头从上头丢到了哑娘面前。
　　“里头加了活血散，小孩子吃了虽然可能吐血昏倒，对身体却并无大碍。怎么？像帮她逃过责罚？”
　　哑娘只是低头，见她毫无反应，赤炎火气更甚！
　　“不要忘了我为什么让你在她身边，不然我让你永远见不到景程！”
　　听到景程二字哑娘才有了反应，点了点头。随后以心音传语到：景程……怎么样了？
　　“还有半年，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便挥了挥手，让她离开。
　　哑娘心下了然，站起身来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回小屋。
　　见烟囱上已冒气了袅袅炊烟，心中更是酸涩。
　　收拾好情绪，进门一看，赤云果然已经下床了，端着两碗汤面吃力的放到小方桌上。
　　见她回来，激动的走到她身旁，说到：“哑娘你去哪了？啊，先不说了，我煮了面，我们一起吃。”
　　哑娘低头一看面碗，搅和了一下，见碗底果然卧了一个鸡蛋，算算这个月还没去领东西，家里估摸着就剩这一个了，便想将鸡蛋夹给赤云。
　　却见赤云悄悄看着她，见她动作便赶紧将碗端了起来，将脸埋的很深，不给她机会。
　　哑娘眼中一酸。
　　唉……
　　可惜啊，只剩半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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