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哈德】神国

　　神说，要有光。

　　"诺亚基地如今已经收录近千名学员，其中包括八百名各级罪犯，三百名前食死徒，一百名异端学说支持者。正如各位所见，诺亚基地没有囚犯、狱警和监狱长之分，在这里，人人皆平等，只有学员与老师之分，我们将充分保证每一个人的人权……"

　　诺亚基地亮白如昼的走廊里，一队由魔法部官员和议员组成的考察团跟随诺亚基地的负责人行走，不时将目光落在透明落地窗内的教室之中，不时满意点头。

　　教室里，学员们穿着统一的白色长袍，端坐桌后，整齐划一地就像是从麻瓜工厂生产出来的工业产品，用整齐划一的姿势看向黑板，看向上面的文字：

　　众生平等，我心光明。以光制恶，人间神国。

　　"等等，异端支持者？那是什么人？"人群之中，一个褐色卷发的年轻女性突然举手发声，她微微抿着下唇，神色看起来极为严肃。

　　负责人看向她，并不惊讶的说道，"啊，格兰杰小姐，好问题。"

　　他露出完美而得体的微笑，背着手站在官员与议员们面前，用无不骄傲的语气解释道，"所谓异端邪说，是指那些纯血理论的顽固支持者、对新政公开辱骂的反对者、妄图煽动民众质疑魔法部的别有用心者。他们都是想要阻碍新时代的到来、对罪恶的旧世界无比留恋的人——他们，是人民的公敌。"

　　人群中出现了一阵悉悉簌簌的讨论声与低语声，赫敏趁热打铁追问而上，"那这不是因言获罪么？你们怎么能有权……"

　　"获罪？格兰杰小姐，您怕是有什么误解吧？"负责人推了推自己的银丝眼镜，儒雅而随和笑道，"您忘了我刚才对您说过的，这里，不是监狱，而是一所伟大的、高尚的学院，一座真理的殿堂。"

　　人群中的议论声更大了，但瞄准的矛头却在一瞬间掉准了方向，侧目的眼神纷纷投向站出人群的赫敏，并不约而同的悄然后退一步，将年轻的女人无声排挤了出去。

　　赫敏的眼底闪过一丝尴尬，她深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不能操之过急，下意识眯了眯眼，这里实在是太过明亮了，一切的天花板、地板和墙壁全都刷成雪白，又加上了发光魔法，使得每一处走廊、每一栋房间都成了雪白的世界，亮的人晃眼。

　　"那么，我很好奇，你们是怎样教授你们的学员的，怎样……让最顽固的纯血主义者认同平等理论。"赫敏放缓了语气，问道。

　　负责人忽然神秘一笑，"正如伟大的救世主所言，这是一个光明的新时代，我们将洗涤旧世界的一切罪孽，自然，也要抛弃旧世界粗鲁、血腥和毫无人权的暴力手段。即使是最罪大恶极不可饶恕之人，我们也要保障他们的人权，在这里，没有惩戒，只有教育，耐心的、传授真理的教育。"

　　人们跟随负责人，来到一间房间面前，房间的门派上写着，"忏悔室，106号。"

　　透过透明的落地窗，人们看到明亮无比的房间里，只有一张桌子，一只板凳，一个面容凶悍的男人静静坐在里面，神情有些呆滞的看着桌面上的一张白纸。

　　"那不是安东尼·多罗霍夫么？他居然没死！"

　　"他杀了莱姆斯·卢平和普威特兄弟！是最凶残恶极的食死徒之一！"

　　"这样的人，能改造好么？教育对他有用么？"

　　议论声再次四起，负责人听着他们的怀疑与不敢置信，笑而不语，只是轻轻拍了拍手，教室里的魔法广播随即亮了起来，传来一个语调平淡到近乎机械到女声。

　　"安东尼·多罗霍夫，纯血理论是错误的么？"

　　男人抬起头来，呆滞空洞的眼神突然出现了一丝微动，"纯血理论……是……"他的神情中出现了挣扎、犹豫和痛苦的神色，在周围墙壁和天花板的光芒变得更加明亮之后，他的眼中划过惊恐之意。

　　随即，他的神情渐渐从摇摆变得平静下来，就像水波一般消散，变回呆滞。

　　"纯血理论，是错误的。巫师麻瓜生而平等，没有血统之分。"

　　他用平淡机械的语调说出这句话，与女声的语调如出一辙。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不小的惊叹声，人们纷纷感叹于眼前的这份不可思议，诺亚基地的教育，居然能让最顽固不化的食死徒改变想法！

　　"你们真的没有使用暴力么？这不可能，我不相信！"赫敏走到玻璃窗旁，静静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坐在里面的男人似乎看不到外面，换句话说，这是一面单向镜子，所以的他的神情，一定是最没有提防的、正常的神情。

　　他的表情太呆滞了，呆滞中带着一种迟钝的麻木，赫敏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这样的麻木，她见过从食死徒手中救下的最饱受折磨的人，但即使是那样的人，也不会露出这样麻木迟钝的神情。

　　这实在让她感到害怕，她握紧了手中的笔，如果真的使用了暴力……如果真的能找到证据，她就可以在公众面前将其揭发出来，关闭诺亚基地，阻止哈利再继续偏执下去。

　　"看来赫敏小姐确实对我们的基地有很大的误解，不过没有关系，我们并不害怕质疑。"负责人笑笑，摘下银丝眼镜，用软布慢慢擦拭，然后才戴上，白光在他的眼镜上反射出冷冰冰的光芒。

　　"如果您不相信，您可以现在随机抽查一位诺亚基地的学员，用吐真剂也好，摄魂取念也好，随便您怎么做，您都不会发现我们的学员身上有哪怕一丁点的伤痛，就连蚊子叮咬的包都没有。救世主阁下曾说过，他之所以会建立诺亚基地，是为了彻底消灭暴力、血腥和无休止的仇恨，为了将光明永驻人间！所以，我们又怎么可能像愚蠢的伏地魔那样，使用暴力手段来镇压呢？"

　　他顿了顿，镜片反射着白光，让人看不清他的双眸，唇角上扬，形成一个完美的弧度，"我们只是——借住一点点提神魔药，让他们在忏悔室里忏悔罪过，昼夜不停，以表诚心，直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彻底涤荡心灵。"

　　在一瞬之间，赫敏终于想明白了这里为什么会如此明亮，如此的雪白，安东尼的表情又为什么会如此的呆滞麻木，她忍不住被这真相惊吓得后退一步，一种彻骨的凉意从脚底犯了上来，让她下意识打了个冷颤，惊怒又难以置信的说道，"睡眠剥夺！你们这是睡眠剥夺！"

　　"注意您的用词，格兰杰小姐，这不是剥夺，而是给他们更多的时间，让他们忏悔，直至他们达到彻底的救赎和洗涤。"负责人笑容未变，说道。

　　"你们简直……简直疯了！没有人能受不了不眠不休的在这样明亮刺眼的环境中静坐，你们会逼疯他们的！"赫敏上前一步，愤怒说道。

　　"那请问赫敏小姐，比起摄魂怪之吻和旧时代魔法部的逼供酷刑，究竟是让他们忏悔承认错误更人道，还是杀死他们、折磨他们更人道呢？别忘了，这些人本都应该被送去冰冷潮湿、永远充满绝望的阿兹卡班。"

　　负责人上前一步，皮靴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轻微的脆响，压迫性十足的说道，赫敏一时被堵得哑口无言，半天说不出话来，因为对方的压迫力而下意识后退一步。

　　负责人忽然意味深长一笑，停住脚步，收敛了具有侵略性的姿势，转而用惋惜的声音说道，"您宁愿指责从不伤害任何人的诺亚计划，也不愿意想一想如此简单的道理。格兰杰小姐，我一直听闻说您是霍格沃滋最聪明的女巫，如今一见，还真是令人失望啊。"

　　背后的人群声又开始议论了起来，悉悉簌簌的，水波一般回荡在走廊里。

　　赫敏一时被气的发抖，看向笑容完美的负责人，恨得磨了磨后槽牙，如果是几年前……如果是几年前，她一定直接一拳挥上去打碎这个斯文败类的嘴脸，可是现在……赫敏吞下喉咙中的郁气，她不能因为一时冲动不顾全大局，她必须找到关于诺亚基地强制思想的证据，才能赶在公民大会投票前公布出来。

　　"格兰杰小姐也未免太过是非不分了，食死徒本就该死，难道留他们一命还不审判他们，不够仁慈么？"忽然的，人群中有一个官员开口出声。

　　"只是不让他们睡觉而已，又没有把他们关进监狱，还好吃好喝的教他们平等观念，怎么到了她嘴里，就好像连旧时代的魔法部都不如了？"另一个议员也很快质问出口。

　　仿佛一滴水滴进了加热的油锅，瞬间让整锅油都沸腾起来，人群又开始议论起来，种种质疑利刃一般对准赫敏。

　　"她的同情心都投到食死徒身上了，谁在乎那些被食死徒伤害的受害者呢？她到底是真善良还是假善良？还是慨他人之慷，让自己显得善良？"

　　“格兰杰小姐，站在道德的高地上，您就不觉得冷么？”

　　如同一桶冰水当头泼下，赫敏只觉得自己在温暖的四月里如堕冰窟，从头凉到脚。

　　"或者她不是在表达自己的善良，而是假借善良之名质疑新政。难道你们还不知道她已经多次在私下表达对新政的不满了？"

　　“她到底是何居心？难道是战争的功绩已经让她忘记了是谁带领他们走向胜利的么？”

　　“既然她已经预设了立场，又何必假惺惺的和我们一起来考察诺亚基地？救世主真不该让她一起来！”

　　“你不配站在这里！不配了解诺亚计划的伟大！”

　　“出去！出去！出去！”

　　“出去！出去！滚出去！”

　　赫敏沉默着看向众人，心里一片空荡荡的冰冷，忽然的，她自嘲的笑了一下。

　　哈利啊哈利，你今天让我来这里，是早就预见到现在了吧？

　　负责人看向赫敏，语气并不怎么真诚的抱歉说道，“看来格兰杰小姐今天不得不回避了，抱歉，我不得不考虑民意。毕竟......”

　　他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我们是一个民主的社会。”

　　民意？

　　赫敏嘲讽的想到，民意，是啊，多么伟大的民意。

　　伟大的民意创造了伟大的神明，多么了不起！

　　神说，要有光。

　　于是便有了光。

　　神说，黑就是白。

　　于是白昼与黑夜颠倒互换。

　　她冰冷的看向负责人，走到他身边，压抑着愤怒低声道，“请你转告哈利，民意就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你们是在放出一只凶猛的野兽，早晚有一天会遭到反噬！”

　　负责人闻言表情未变，只是恭敬的弯腰伸手，示意她离开的方向。

　　赫敏离开了，负责人安抚众人道，“我相信格兰杰小姐只是一时未相通，早晚有一天，她会站在真理的方向——在救世主的伟大指引下。”

　　于是鼓掌声纷纷响了起来，负责人的笑容更加完美了，他压了压手，示意人群安静下来，"我们今天所取得的伟大成就，都是英明的救世主阁下指导的结果，他将仁慈与智慧给予愚昧众生。"

　　说着，他抬起右臂，手掌向上，如同托举圣光般虔诚行礼。

　　人们纷纷跟随行礼，手掌向上，托举圣光。

　　"救世之子，圣光加身。以已渡世，光明永存。"负责人说道。

　　"救世之子，圣光加身，以己渡世，光明永存。"人们纷纷整齐附和。

　　“愿人间，光明永存。”

　　“愿人间，光明永存。”

　　忏悔室里，机械的女声又响了起来。

　　“安东尼·多罗霍夫，你面前的纸张，是黑是白？”

　　“是黑。”

　　“1+1等于几？”

　　“等于5。”

　　“伏地魔和救世主，谁才是你该追随的真神？”

　　“是......救世主。”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缓缓的、机械的说道，“救世主万岁。”

　　“安东尼·多洛霍夫，恭喜你成功通过考验，你将成为第342位成功登上诺亚方舟的学员。”机械的女声带上了一丝轻快的愉悦。

　　“尊敬的巫师公民，欢迎来到美丽新世界。”

　　男人艰难抬起头，在一片雪白的呆滞与麻木中，他如同从地狱中解脱般颤抖着起身，然后咚的一声倒地。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