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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周致盘腿坐在沙发上看本地的晨报。她刚做完瑜伽,还穿着肥大的袍子,嘴角叼着个玳瑁烟嘴。周焉在不远处吃早点,清粥小菜。周致的早餐是几样水果和一杯酸奶,四孃正给她搅拌在一起,忽然听见她咂舌道:“大学教授被发现在浴室割腕自杀——我最不懂怎么会有人用这种方法自杀,动脉割破,血就会‘噗’的飚出来,该有多痛啊!”
四孃忽然搅拌的动作幅度大了,几滴酸奶溅出来,周焉快手快脚的扯了纸巾给她擦拭桌面。周致把报纸一抛,说道:“烦死啦,现在的报纸真无聊,什么好玩的消息都没有。四孃,我约了个理财顾问来谈事情,是个女的,姓戚,约在九点半,你帮我接待一下,我去洗个澡换衣服。”她走过来把酸奶拿走,一边上楼一边吞进到肚子里,空杯子随手放到楼梯口一个放花的高几上。
她一走,周焉仿佛连呼吸都更畅快一些。四孃问:“阿焉,今天也要出去吗?”
周焉点头:“我去学校,有个活动。”
四孃就不高兴的咕哝道:“什么活动,大学里的老师也这么不长眼,大过年的,还活动。”
他去学校,只是在宿舍里看书或睡觉。他根本没参加任何社团,有活动也与他无关。他只是不想呆在家里。
他吃完早餐,去楼上拿背包和棉外套,临出门就见四孃引着个漂亮女人进来,想来就是那理财顾问了。
周致看到戚晏宁的时候整个人愣了一下,接着满面堆欢,赞叹道:“我只知道你们公司给我派了个女孩,却不知道原来戚小姐这么美。”
戚晏宁确实美,她的容貌单用漂亮来形容都不足,只能用“美丽”。周致自己也是个美人,可是从容貌上,立刻就知道自己不如她。不过周致纵横情场二十年,要是单只依仗容貌,早就过气了。她把戚晏宁请到光线最好的地方坐下,自己就坐在对面笑咪咪的打量她,打量得戚晏宁全身不自在。
戚晏宁虽然美,却最是个心高气傲的,这样看她的要是个男人,她早就一皮包砸过去了。可是对方毕竟是个女人,还是个身材纤细我见犹怜的女人。她感到莫名其妙,全身不自在,自己准备好的几样理财产品解释得七零八落。可是看周致明显没听进去,她说不下去停一下,周致立刻道:“讲完了?讲的好。那个,四孃,怎么不给戚小姐添茶——哟,戚小姐,忘了问你,愿意喝茶还是咖啡?喝茶么?喝绿茶还是红茶?冬天还是喝红茶的好,四孃一手泡功夫茶的好手艺,我有顶级的祈门红茶,一般人可是喝不到的。”
四孃把本来待客的那杯茶端走,又捧来茶炊茶盘和几样点心。周致笑咪咪的看着戚晏宁,柔声道:“戚小姐真好看,我呀,没有别的嗜好,就是看见好看的姑娘小伙子,便什么都忘了,从小我妈妈就说我是个好色之徒,因为我才两三个月大的时候,就知道看见漂亮的阿姨咧嘴笑,看见难看的阿姨瘪嘴哭。”
戚晏宁忍不住笑了。周致有魔力,她只要想,就能让身边的人喜欢她。
她一见戚晏宁就知道她是这城市的时髦人物之一,那么美丽的人儿怎么可能没有故事。
周焉晚上回来家里冷清清的,一问,原来周致和刚认识的戚小姐已经成了朋友,一起去给“戚小姐朋友开的夜店”捧场了。周焉想不到他妈妈这么快就又恶习不改,过回了从前的糜烂生活,气得犯了胃痛,早早上床躺着。四孃又给他插了两个电热水袋焐进被窝,半夜里又去做热汤面端上来,正看着他一口一口的吃,忽然门铃响,是周致又忘了带大门的电子钥匙。四孃去楼下给他们揿开门,先听见汽车声由远而近,接着一群人连闹带笑的撞进来。周焉顿时觉得热汤面药效丧失,烦恼得肝儿颤。四孃想来疲于奔命,没时间上来收他吃完的碗筷,他打算自己把碗端到楼下厨房去——其实本没有必要,可去厨房必须经过客厅,而周致从来都不喜欢他出现在她朋友面前,没什么比一个这么大的儿子更好的证据证明她年华老去了。所以周焉更要去送这碗筷,就想给他母亲搅局,就不想让她高兴。
他顶着一头乱刺儿的短发,穿着厚厚的睡衣,因为胃痛脸色蜡黄,手里还端着个碗,踏着客厅舞曲咣咣的节奏下楼来,旁若无人的走去厨房,周致看着他脸都黑了,一个女孩偏不知好歹,大声叫:“呀,周姐家里有个帅哥,金屋藏娇阿周姐,怎么不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
周焉听见了,胃痛得更厉害,周致生怕他叫出妈来,一个劲儿的使眼色。周焉本想给她难看,没想到她竟真的如此忌讳自己是他儿子的事实,一时所有争强斗气的念头都灰了。闷声不吭的自顾走去厨房,听见周致在身后说:“胡说什么你们,就知道取笑人家——那是我亲戚,借住在我这里,小孩子没见过世面,叫出来干吗?”
周焉心里冷笑:“我会丢你的脸,你怎么从没想过你也在丢我的脸!”他想把一切砸烂,现实却是自己胃痛得满头冷汗,几乎看不见眼前的路。厨房门虚掩着,他用力想推开,却没料想那门忽得自己开了。他本来就没力气,使空了劲踉跄着险些摔倒。
他没真摔到,对面拉开门的那个家伙手疾眼快扶住了他,也是一瞬虚惊,说:“哎哟怎么回事没摔着吧?”声音熟悉。周焉抬头一看,吃惊不小,脱口道:“你?”
那人也一愣,接着满脸堆笑:“是你啊!”
在樊阳湾两个人一起解救过一只豆雁,周焉对石刻印象深刻,并且难得的是好印象。后面有女孩发现了石刻,尖叫:“石老大你干嘛?快拿冰给我们!”
周焉这才注意到他手里端着冰桶。周致刚搬来,人手不足,但四孃再忙不过来,也不该客人自己去拿冰。周焉有些诧异,心想周致从来不会这么不周到,还是她觉得这个人特别的值得信赖,可以帮她做主人才做的事?石刻高声抱怨:“你们真他妈的麻烦,没冰不行啊?”几个女孩一起吃吃的笑:“就是没冰不行啊!”原来那冰是加了料的。
周致慌忙走过来接了冰桶,向石刻说:“不好意思这孩子毛手毛脚的。”又换了凶狠口气对周焉:“没事赶紧上床去,这儿的事别瞎掺合。”
石刻道:“我看这小兄弟脸色不太好看啊,你是不是不舒服?”周致抢着道:“这孩子胃不好,可能又犯病了。”周焉下死力气看他妈妈一眼,原来他妈妈竟然知道他有胃病,真是意外的发现。石刻说:“胃不好?脸色难看成这样,要不要去医院?要不我扶他上楼罢,我看他站着都费劲。”
周致立刻紧张无比,说:“不,不用……”石刻笑笑:“没事。”说着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可她的紧张还是没有消失的样子。她一直目送石刻扶着周焉上楼。
到了楼上周焉立刻摔开石刻扶着他的手:“告诉你,我不是什么亲戚,我是她儿子,她是我妈,我警告你离她远点儿,还有别再碰她,否则我要你好看!”
他用力按着痛得愈加厉害的胃回了房。
那天稍晚的时候周致溜进他房里。他被底下的音乐吵得难以入睡,看见周致进来就把被子捂上头顶。周致在他床沿坐下,一手按着他的被子,问:“阿焉,你有没有吃什么药?”
周焉不理她,她又问:“刚才石刻有没有拿什么药给你吃?”
周焉埋着头不吭声,她焦躁起来,一把掀了被子:“我在问你话!”
周焉恨恨地望着她,他想跟她吵,跟她大喊大叫,看着她浓妆的脸,咬紧牙关又什么也说不出来。但是周致看着他恨恨的眼神却好像放心了,说:“没有就好。睡吧,小胃痛罢啦,我那时候痛得再厉害也得出台,你已经幸福多了。”
她拿她坐台时候说事,周焉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周致急着下去,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她觉得自己实在已经尽了做母亲的责任,所以离开的很是心安理得。周焉蒙着被子睁着眼失眠了一夜,到天亮才迷迷糊糊睡一会,但开门出来发现外面还在闹。窗帘低垂,反正是看不出白天黑夜的,只是换了种曲调相当淫靡的音乐。他扶着栏杆看看下面,男男女女,看上去都不过是在调情。
回身来却发现周致正坐在二楼过厅角落的一张小沙发椅上。她闭着眼睛,缩着身子斜靠着扶手,脸上的妆容补了又补,艳丽中透着衰弱。他不知道她是醒着还是睡着。周致的体力并不好,这种一来就几天几夜的玩法她早就力不从心,可还是乐此不疲,决不肯承认年岁不饶人。
他想走过去看看周致,看她究竟怎么样,可两条腿像灌了铅,这一步怎么也迈不下去。他转身去洗手间,用冷水洗了个脸,拉开门要出来,却忽然愣住在那里。周致已经醒了,正在喝一杯咖啡还是茶的东西,是石刻给她带上来的,他正坐在她的扶手上。周焉手握着洗手间门把手,用力忍着愤怒,忍不住,全身都在发抖。
他们在那里不知道说着什么,周致妩媚的笑着。石刻这时接了一个短信,脸上的微笑忽然的凝固住。周致奇怪,问:“怎么啦?”
石刻使劲做了个难看的笑:“我有事得先走。”周致听了就笑起来,说道:“别胡说,你走了还有什么好玩的?”石刻说:“真有事。我先走了,周姐你回头帮我跟她们说一声。”
周致抻了个懒腰:“也别回头,我这就跟她们说,散了吧。有空再玩。”石刻快步到墙上一块镜面装饰前面整理头发,临走时一脸诚恳说:“周姐,认识你真高兴。”
他到院子里去开车,他开的还是那辆jeep,急匆匆地老远就开了车锁。打开车门跳上去刚挂挡,车窗前周焉忽然斜剌里冒出来,吓了他一跳。
周焉只穿着衬衫牛仔裤就出来了,也不知道冷,大步到他车门边,咣的就是一脚,叫:“下车!”
石刻下车来,周焉铁青着脸瞪着他:“我说过别碰我妈妈。”
石刻点点头:“我知道……”话音还没落,周焉一拳打过来,他大吃一吓,身体的反应倒是很迅速,闪身躲过了,脑门上冒起一层白毛汗,大叫:“你干吗!?”
周焉拳头打空,却接着狠踹一脚,石刻万没想到他身手居然还很敏捷,险些被踹中。他哇哇大叫:“你到底要干吗?”周焉铁青着脸不吭一声,一脚完了又一拳,石刻像忽然变聪明,也不问他要干吗了,已经躲无可躲,只得拼着下巴挨他拳头,举起手在他腋下一托,一带,转个身,形式立刻发生逆转。比打架,周焉可差远了。
他给石刻带的头脑发昏,醒过神来已经被按在车门上,但是仍旧认不清敌我形势,第一个反应是提起膝盖就撞。石刻没想到他还负隅顽抗,险些被伤到要害,——下巴本来都已经伤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有病啊你,你他妈的是不是有狂躁症?哇——”他脱口惊呼,周焉真像有狂躁症,全身被制的情况下居然拿头撞过来。
石刻忍无可忍,一手按着他,另一手手起掌落,利索的切在他颈侧。周焉腿一软,眼前一黑,直接晕过去,老老实实的被石刻弄上车。整个世界终于清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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