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今天也在教个鬼

　　定点投篮是很自由的篮球比赛方式，比起比赛更多是朋友间的游戏、比赛前的热身。

　　不过今天要赌上自己的头。

　　有一道鬼影提着一把大概是从手工课器材室弄来的木锯子，虽然脸上没有眼睛，但简寿能感受到有视线集中在自己的脖子上，很馋的那种。
　　磨刀霍霍向……老师。

　　“投进了就走一个点，看谁先走到中间，”9号男生拿着球站到了她的对面，“老师你先试试手感吧，别说我们欺负你。”
　　简寿接过他丢来的球：“可以啊。”

　　“秦梁可是校篮球队的主力，”旁边的鬼影们叽叽咕咕，“老师肯定玩不过他。”
　　“今年第一颗新球呢。”
　　“嘻嘻嘻，老师的脑袋圆圆的，肯定是个好球。”

　　简寿低头一看，手里的哪里是个篮球，分明是个剃光了头发的人头，浑浊的眼珠正死死地盯着她，传递临死前的惊恐。
　　她看了两眼，面不改色地说：“重量分布这么不均的球很影响体验啊，你们就不能买个正常点的篮球吗？”

　　“先将就着用嘛，老师，”9号男生摆摆手，“打篮球靠的是技术。”

　　简寿毫不留情地吐槽：“正常人看到这球都会吓到没法发挥正常水平了吧，你这是趁人之危。”
　　男生摊手：“我们的主场，当然要随我们的规矩嘛。”
　　简寿掂掂手里的头：“霸权主义啊。”
　　男生人畜无害地笑了：“老师这么说好过分。”

　　简寿试了一个球，人头是没有什么弹性的，所以篮板球的技巧用不太上。虽然不知道使用什么方法保存，人头很坚固，不用担心把鼻梁啥的砸碎了。

　　球进了。

　　9号男生给她鼓掌：“哇，老师好厉害啊。”
　　他顺手捡起滚到脚边的头，扔给简寿：“虽然是试球，但是既然老师都进了，就算给老师吧。”
　　简寿把球接住：“你别后悔啊。”

　　两人你一球我一球，9号男生从没有投空过，而简寿也没有。

　　男生进了。
　　鬼影们：“ohhhhhhhhh——”
　　简寿进了。
　　鬼影们：“哦。”

　　“打平了！居然打平了！”

　　因为被让了一个球，所以是简寿先到达了中间那个点并先投进了球。

　　“欸我居然输了吗？”9号男生接过球，俊朗的眉眼舒朗开来，“第一次因为堂堂正正比赛输了，之前的老师过我这关都不是这么过的。”
　　简寿：“那怎么过？”
　　“可以商量规则，还可以拒绝比赛，”9号男生回想着，“我很好说话的，只要不是输了，我都不会对老师怎么样的，因为比赛要公平嘛。”

　　鬼影们凑上前把简寿围在中间：“呜呜呜呜，新的球没有了，好想要新的球啊。”
　　简寿：“不要盯着我的头。”

　　9号男生挡住那些垂涎欲滴的鬼影们：“不行，老师赢了。”
　　“老师，”他爽朗地笑着向简寿发出邀请，“有空还要跟我们一起玩啊，下次我一定会赢过你的。”
　　“不要赌我的头就行。”

　　简寿从口袋里摸出小镜子：“我赢了可以提一个要求对吧，秦梁，麻烦你帮我把你同学叫出来一下。”
　　“欸，”秦梁吃惊道，“学委吗？你这么快找到她了？”

　　其实从最一开始看到这面镜子的时候，简寿就猜测学委躲在里面，只不过在想如何让学委现身受教育花费了比较长的时间。
　　简寿点头：“应该是吧，镜子能反射光，能看见别人，别人却看不见自己，很适合躲着偷窥。”

　　就在秦梁修长手指触碰到镜子的那一刻，镜子忽地弹了起来，一道黑影从中窜出，在众鬼猝不及防之时向外疯狂逃去，却又砰地一声摔倒在地，显然鬼是无法自如出入这个场景的。
　　简寿伸手：“喂，跑什么啊？”

　　“学委还是老样子，”秦梁摸了摸后脑勺，用那种被喜欢的人才会有的从容姿态开朗地笑着，“一看到我就跑。”

　　简寿捡起落在地上的镜子：“没办法，哪个女生被喜欢的男生说‘头发油’‘眼屎没擦干净’‘不洗澡’什么的，都会留下很大的心理阴影吧。”
　　秦梁吃惊：“这么过分？谁说的啊？”
　　他后知后觉：“我说的吗？”
　　简寿：“不是你说的吗？我听到的确实是你的声音啊。”
　　“欸——”

　　“石雁，不是他说的吗？”简寿看不远处的女生慢慢爬起来却仍然不愿意靠近，缩在灯照不到的阴暗处，大声问道，“在你告白——”
　　“闭嘴！”在远处的女生一下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你不要说了！”
　　秦梁一脸好奇：“告白？”
　　“没，没有，谁会向你告白，”学委应激过度了，不打自招，“而且，就算你没有那么说，但你肯定在心里这么想的吧！”
　　秦梁莫名其妙中枪：“欸？”

　　“你肯定觉得我长得很丑，跟你打招呼你都觉得难受吧，我每次都考年级第一就是个书呆子，性格又差，长得又不好看，很讨厌吧！”

　　秦梁眨了眨眼睛，他的头发被发带拂起，露出干净的的满是真诚的眉眼：“没有，你很优秀的啊。”
　　学委没有反应过来，呆住了。

　　简寿：“哦——”
　　鬼影们：“哦哦哦——”

　　学委又气又恼，用力大喊着：“我才不信！像你这种拿年级第二都可以堂堂正正笑得很开心的人，每天都不用担心拿不了年级第一的人——”

　　那些她缩在阴暗角落里，偷窥着他，羡慕着这个永远在光下面笑得很开心的男生的日子，真的，最讨厌了。
　　她只能因为考不到年级第一被妈妈关在漆黑的厕所里，因为没有和第二名拉开差距而被扇巴掌，因为没有比表弟的分数高更多而失去被家人爱的资格，那些时光只有与书籍为伴。

　　而更糟糕的是，自己居然羡慕一个每天嘻嘻哈哈只能考年级第二的人！

　　“我真的，”她哽咽了一下，“很讨厌你。”

　　本以为学委是那种非常阴暗扭曲的性格，没想到居然是意外地很容易坦诚的傲娇性格，果然能一直在母亲的施压下考年级第一到如今，也是心理承受能力非常强大的孩子吧。
　　简寿伸手戳了戳秦梁的胳膊：“你被讨厌了啊。”

　　秦梁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他看起来拥有所有校园文男主的普遍特质，但又有着独属于“秦梁”个体的特质：坦荡。
　　“真的吗？”他为难地说，“我会很难过的啊。”
　　“……讨厌就是讨厌。”
　　她手腕上的鲜血滴滴答答地还在流，被秦梁看见了：“学委成绩又好又很可靠，该好好活着的。”

　　“你还不也是死了，”学委把手藏到身后，气恼道，“教训我干什么，觉得你考了一次年级第一就压我一头了吗。”
　　秦梁：“没有啊，学委才是最厉害的，一直都是年级第一。”
　　“你……你知道就好。”

　　在男生和女生之间，简寿和鬼影们亮的像个电灯泡：“请不要打情骂俏了好吗？”

　　学委攥禁了手心：“你肯定也讨厌我吧，我除了是年级第一什么都不是，又凶，又不可爱，每天都只会催着你们交作业，同学们都不喜欢我。”
　　“没有。”
　　学委低下头：“骗人，我都听到了，男生们都说你什么时候能考年级第一就好了，说我仗着成绩好太得意了。”
　　“那是——”
　　学委打断他：“你不也说吗，如果你考了年级第一就好了。”

　　秦梁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像是有点想不起来这回事了，半晌，眼睛一亮：“啊，那是因为我爸爸妈妈说考了年级第一就给我买新出的球鞋，我知道考不过你所以才说‘如果’的嘛。”

　　“你考得过我！”学委突然大声道，“如果你认真学的话，你肯定考得过我，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超过我！”

　　“超不过，我就是个很散漫的人，”秦梁笑着说，“学委不一样，管着整个班级的学习，自己的学习还那么好，是很有责任心、能力又很强的女孩子。”
　　他弯起了眉眼：“嗯，能再见面把想法告诉你真的太好了。”

　　学委涨红了脸，身体在微微地发抖，片刻后，她捏着拳头还是说：“就算你这么说我还是最讨厌你，真的最讨厌你！”

　　“这么口是心非不好吧，会一直找不到对象的，抽屉里都是他的照片，还有这个口红，”简寿凑过去很小声地在她耳边道，“为了告白准备的吧。”
　　她抬起下颌示意秦梁脚上的运动鞋，轻声道：“年级第一是你故意让出去的，那么基础的英语听力题目却错了一道。”
　　“我才没有。”
　　简寿笑了笑：“跟老师就说实话吧，反正你死了，我也不是什么有朋友的人，又说不出去。”

　　学委捏着拳头：“你不知道年级第一对我多重要！”

　　简寿抬起手放在学委的发顶上揉了揉，道：“那是妈妈的选择，但你还是自己选择了一次考年级第二嘛，无论如何追求自己喜欢的事物都是很勇敢的事情。如果没有死的话，你现在肯定成为了很出色的大人吧。”

　　秦梁眼睛亮晶晶的：“对啊，学委还活着的话肯定能上A大，说不定我们一起考到一个学校。啊，这么想想的话，我们都还活着的话就好了。”

　　和喜欢的人一起度过高三最后的夏天，再拉着行李箱进入同一个大学，如果活着的话，一定很好吧。

　　“告诉老师，为什么自杀呢？”

　　为什么？

　　因为不想再听妈妈的话考年级第一了，想要像秦梁一样考年级第二也能开开心心地生活，想要和同学们一起玩，想要变得好看，再也不和表哥表弟们比较，再也不成为爸爸妈妈吵架的理由，再也不想要害怕失去年级第一的生活了。

　　所以为了逃避种种矛盾，她选择了在那个晚上做出最后的反抗。

　　“一定……”
　　“一定要……”

　　一定要不考年级第一。

　　像那个男生一样无忧无虑，做自己喜欢的事，成为自己喜欢的人，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她的内心无比地、无比地渴望着那种明亮的东西。

　　“我想要……自由。”

　　篮球场地上忽然出现粉笔画的大片彩色烟花，蔓延到每个人的脚下。

　　【恭喜考生成功解答第一小题【学委总是年级第一】！】

　　“唔，”秦梁蹲下去抹地上的粉笔，“好好看的烟花，高三百日誓师那天学校也放了烟花，超大，超亮，我们所有人都跑出去看了。”
　　他回过头问学委：“对吧？”
　　学委愣了愣。

　　百日誓师那天的晚自习，学校的楼顶上亮起了无数烟火，升空的声音，爆炸的声音，班级外同学们欢呼的声音，她坐在课桌上也听到了。
　　秦梁问了她一句：“学委呢？你不去看吗？”
　　她说：“不去。”
　　但从窗外她还是看见了那些流金似的光芒，莫名地令人感动和雀跃。
　　这是属于他们共同的回忆。

　　如果他们还活着就好了。

　　“学委，”简寿把镜子递过去，“这个还给你。”
　　学委摇头：“我不需要了。”
　　“需要的啊，”简寿却还是塞到了她的手里，“身边的人都说我长得像个鬼一样，不照照镜子就出门吗什么的，由此可见，鬼尤其需要照镜子。”
　　学委：“……”
　　秦梁扑哧笑了：“老师逻辑好强！”

　　“不过呢，老师还是想知道，谁告诉你说秦梁肯定不会喜欢你，肯定觉得你很丑所以讨厌你。”
　　简寿收了笑，漆黑的眼珠子没有高光，一双下三白眼冷恹恹的：“还有口红和镜子，不是你自己买的吧，那都是谁送给你的？”

　　学委张了张嘴，却没了声音。她对简寿摇了摇头，嘴型是“抱歉”。

　　“不能说吗，也没关系，”简寿看向地上蹲着观赏烟花的男生， “喂，你又是因为什么死掉的？”
　　“欸？”秦梁回过头，仰视着简寿，一双明亮的眼睛弯弯地笑了起来，“虽然很想告诉老师，但要老师自己慢慢发现才有趣嘛。”
　　他无辜地笑着：“很期待和老师再见的那一天！”
　　简寿很嫌弃：“好虚伪的笑容。”
　　“哇，老师说话太过分了。”

　　简寿也蹲下去，放轻了声音：“我看了你的英语卷子，你故意错了两道英语听力题吧。”
　　秦梁看了她半晌，扑哧笑了。
　　“老师知道了就不要戳穿嘛，”他转回头盯着地上绽放的烟花，“无论什么名次对我来说都一样，对别人却不一样啊。只是没想到学委却——”
　　他又看了眼自己的鞋子，笑着摇头：“最后我们都还是死了。”

　　简寿沉默片刻：“是啊。”

　　秦梁摸了摸下巴：“感觉很像是那个故事，麦琪的礼物。”

　　“人家是情侣。”

　　“嘘，乱说的话学委会生气的，她是那种很认真的类型。”

　　“……”简寿看了秦梁那张无比严肃的脸几秒，感慨，“有时候吧，我觉得你真的很能装蒜。”

　　“欸？”

　　“欸个头啊，起来了。”

　　“那么，”高大挺拔的男生抱着球和拘谨的女生并列，笑着冲她挥手，“老师再见啦。”

　　“啪。”

　　灯灭。

　　篮球场一片漆黑，寂静得像是万物都已死去，刚刚打篮球的欢声笑语都已经消失，男生和女生的存在都如同一场幻觉。

　　【恭喜01考生提前解锁下一小题【塑料姐妹花不会翻车】，综合评分+1（猫猫鼓掌.JPG）】

　　与此同时，所有考生的第一小题任务全部结束，无论在哪里的考生都在一瞬间回到了自己的班级。

　　有人恼怒：“居然被人抢先了！艹！不要被我知道是谁！”

　　有人疑惑：“这是怎么回事？”

　　也有差点被砍死的考生死里逃生，心有余悸地喘着气：“好，好险——”

　　【考场中的一位考生已经解出答案，第一小题的答题时间到此结束，分值正在结算中——】

　　【第二小题正式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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