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道]差人的自我修养

　　【滴、滴、滴……】

　　“你的表太吵了。”
　　“我的办公室没有表。”

　　林思源捂着头上的绷带揉了揉怀疑自己是否幻听。她皱着眉头瞥一眼一旁脸色同样不善的上司，倚靠在椅子上，才慢悠悠地讲述。
　　“仁仔说，□□的孩子不一定就是□□了，恶棍瘾君子的孩子也不会是恶棍瘾君子的，”林思源回忆着幼时二人相依的日子，不得不为二人的现状伤心：“他说，思姐，我们跟我们父辈不同，我们都会成为一个好人的。”

　　所以再糟糕再绝望，林思源也会想，没事的，总会好起来的啦。
　　即使老妈被杀，即使阿力被害，即使外婆去世，陈姨去世时，即使好朋友嫁给□□跟她分道扬镳时，她都是这么想的。
　　总是会好起来的啦。
　　看，她也有考上警校，也有发现喜欢的师兄，也拿到优秀当上出色的警察啊，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不是吗？

　　林思源轻笑一声。
　　“我知道你把我调到你手底下，无非就是怀疑林思源这家伙跟倪家究竟有什么牵扯，想盯着我点儿，无所谓，我自己办事优柔寡断徒人怀疑我认了。”
　　她揉了揉被遮挡的一边眼睛，绷带和胶带站摩擦的皮肤发痒，林思源又捏了捏吊在颈间的手臂，比最初的疼痛已经减小很多。
　　“仁仔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不信你没调查过我跟他的关系，你让他一个学警去当卧底，还是去倪家卧底？他最想远离的倪家！”
　　规律的不间断的滴鸣声依然时不时响起，林思源环顾一周确实没有发现有什么钟表。这声音让她经不住烦躁。
　　她站起身，靠近办公桌，俯身向前，“你是跟他有仇呢，还是看我不顺眼啊，黄sir。”
　　“别把自己看得太重，他是成年人，他是差人，他能做得自己选择，”黄志诚靠在椅背上，完全没有被她的怒意吓到，“至于你，林思源，作为一名差人，你要做的是服从命令，提交这次事件的报告先。”
　　林思源摁着桌面，指尖因为用力泛白，她直起身，抿着嘴唇勾了勾嘴角。
　　去TM的警员条例，她要揍这个家伙一顿！

　　注意到林思源攥紧的拳头，黄志诚不着痕迹的往后挪了挪电脑椅，防备着对面这个间歇性狂暴症的下属。
　　“你知道也好，”他说，“那你也应该知道，为了他的安全，你近期少跟他接触。”停了一下黄志诚又补充道，“以后也是。”
　　林思源愣了两秒，不可置信地问，“大佬，你还想他继续做下去啊？”
　　“现在让他退出才是想毁了他啊，”黄志诚理所当然地解释，“你是想阿仁出事，还是自己不想干了？”
　　砰的一声，林思源一拳砸在桌子上。
　　黄志诚跟着换个姿势掩饰被惊到的心态。
　　他抬抬手，还没想到说什么，就听林思源气愤的呵斥着，“你的表太吵了！”
　　黄志诚因这原由顿了一下，才半是吐槽，半带关心的询问，“你撞到头，耳朵出问题了？要不要看医生？”
　　林思源揉着太阳穴摇摇头，“黄sir，劝我拜托您……”

　　敲门示意声打断二人，还不等黄志诚开口，门直接被打开，陆启昌看看门内二人，询问道，“训话呢？”
　　林思源咬了咬嘴唇，稍稍站直，“陆Sir。”
　　她跟人掐架的消息早就已经传遍整个警局，上下打量着满身绷带的林思源，陆启昌摇了摇头，上前拍拍她的肩膀安抚，才朝好友问道：“还有事吗？跟你聊聊。”
　　黄志诚看他一眼，对林思源命令道，“把这次事件报告交一下。收到投诉你们小队暴力执法。”
　　林思源轻蔑的呵一声，看到一旁陆启昌的视线，微微收敛，低头道，“是我暴力执法，我负全责。”
　　“那就休假。”黄志诚下了决定。
　　林思源听到一旁陆启昌闷声叹气，抬眼看了看对方，又很快收回视线，询问上司，“多久？”
　　“休到你能正常上班。”
　　这模棱两可的答案让林思源皱起眉，还未开口，就听黄志诚又补充一条，“倪家要你写份道歉书。”
　　这条件再一次让林思源攥起了拳头，不过这次收敛很多的摁在桌面上，她皮笑肉不笑的朝上司笑了笑：“好啊，让倪永孝亲自来拿。”
　　“行了，小源，”陆启昌一旁轻咳一声，“这事儿我们处理，阿仁伤不轻，你也够呛，先歇两天，权当养伤，”
　　“可是……”
　　“你要真出什么后遗症？他会自责的。”陆启昌直戳她的要害，劝到：“全当休假，眼不见心不烦。倪家要再找事，我们给你顶。”
　　她又白一眼黄志诚，后者同样在看陆启昌，二人的共同上司。
　　黄志诚一摊手，似乎颇为无奈的最后决定，“总督察这么说，那就这么办了。”
　　“先歇会，”陆启昌轻敲了敲她的肩，“待会去我办公室，有事跟你说。”
　　林思源点头，先瞪了直属上司一眼，转身才打开门。
　　结果又听黄志诚嘱咐，“去医院检查下先。”
　　“Yes——Sir——”她头也不回的应一声，砰的一声撞上锁。
　　“你就惯着她……”
　　门后依稀传来黄志诚的抱怨。

　　林思源坐回办公位，抬头便看到Fanny放在她桌面签名文件，不由头疼得厉害耳，带着节奏的耳鸣声仍然环绕在四周，她拿起笔准备签写文件，接着连换两支笔都没了水，这更让她恼火，一把抓起笔筒扔进垃圾桶，揪着头发撑着额闭目生闷气。

　　未几，旁边轻声敲桌，林思源抬头看到，年轻有为的师弟朝自己伸出一支笔。
　　“谢谢。”她接过，几笔签完还递回去。
　　“啊，不用了，师姐，一支笔而已，你拿去用吧。”
　　林思源瞥一眼对方肩章，发现这师弟又又又升了。
　　“后生可畏啊，刘督察。”她祝贺到。
　　“见习而已，”刘建明笑了笑，谦虚到，“比不上师姐。”
　　“太谦虚会被人说虚伪的，”林思源提笔点点他，“我在你这年龄时可比你低得多。”
　　“大家都知什么原因啦，”所谓“暴力执法”已经传遍警局，眼前的师姐与人斗殴的事还是略听一二，刘建明劝慰，“这次也是局里都站你这边的，那些古惑仔太嚣张了，还敢对差人动手。”
　　这话又提到林思源的痛处她颇为头疼的苦笑，“莫学我了，不是什么好事。”
　　“还好吧？”刘建明示意上司办公室内，“黄sir一向讨厌□□，而且也很站着伙计们的。”
　　“除我之外啦，”林思源自嘲，“别提了，糟透了。”
　　“你……”看到她一直隔着绷带在揉着太阳穴，刘建明问，“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林思源抬手，摇了摇头。
　　然而声音实在是太清晰了，让她格外疑惑。
　　“喂，”她问，“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
　　就像摆在耳边的声音。
　　“像是表，”她环绕一周却没有任何发现，“或者……”

　　……心跳探测仪？

　　【滴、滴、滴……】

　　黄志诚坐在急救室外的椅子上，神情呆滞，警局的人来来去去，开始还有人对他询问或者搭话，完全没有收到回应，渐渐地他似乎与周围繁忙的人群隔开，独自一人坐在哪儿，至于茫然和空虚，全然不知道要做什么。
　　医生始终穿梭忙碌，而先后而来的差人则或多或少被安排任务去执行，周围的人因为忙绿渐渐稀少，只余黄志诚，像是被遗落在原地。
　　一个身影站在他面前。
　　梁警司忙碌半天，总算等的半晌空闲，沉默半晌，在黄志诚身旁坐下，叹了口气，半是要求，半是提醒，“你也需要休息下。”
　　许久他才听到身旁开口。
　　“他们……”
　　黄志诚一脸木然，声音沙哑，只是开口便耗尽全身力气，不知再说什么。
　　梁警司知他问什么，想了想，回答，“阿昌——已经交给二组的伙计们去收拾了……”同僚师逝世让整个警局都无法释怀，他自然也不在话下，“至于阿源……她本人是伤很重，还需要几场手术，好在没有生命危险。”

　　“那……”黄志诚反复呼吸，始终问不出口。

　　这次梁警司沉默更久，才沉重地摇了摇头。

　　黄志诚开始反复的剧烈的喘息，咽喉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呜鸣，几小时前的情景在眼前反复重复，压抑的他无法喘息。
　　“阿黄，”梁警司开口劝到，“这不是你的错，阿黄。”
　　然而这是压垮黄志诚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们出事是因为我！倪永孝想杀的是我！”
　　而他的崩溃，也触动了忙碌半天积累了一身压力和疲惫的梁警司。
　　“谁都知道！那你要怎么办？找倪家拼命吗？随他所愿吗？”梁警司起身绕走一圈，指着急救室对他说，“你知不知道阿昌和阿源为了你这事，废了多大力上上下下说服警局！你要怎么做？认输吗？”
　　黄志诚攥着拳头摁在椅子上，被混乱和悲伤吞噬，“我要做什么？我办不到。”他感觉要被疲惫和悔意压倒在地。

　　为什么呢？

　　【我把你当兄弟，这次听我好不。】

　　为什么死的不是他呢？

　　“阿昌，他是替我死了，还有……”

　　【请给你未来契仔预支一个红包算是你对他老妈的无情压榨的补偿啊。】

　　这个世界真得很可笑。
　　黄志诚想。
　　他是差人，却选了违法行为打击□□。
　　倪永孝明明是□□，却用合法手段把他逼到绝路。
　　他的兄弟和下属的一家，正直，守法，却成了这次争斗的牺牲品。
　　杀人放火金腰带，求桥铺路无尸骸。
　　这简直是个笑话，而他大概是最大的笑柄。

　　“我不知能做什么……”黄志诚说，“我已经输了……”

　　他茫然的捡起一旁破烂的外套，踉踉跄跄的离开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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