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别

　　上午8：00。

　　正处淡季的火车站，人并不非常多，根据电子大屏的说明，来自B市的火车在8：00时进站，旅客将从21号出口出站。余笑哲选在必经之路上站着，他不确定对方对他熟悉度怎样，只能自己睁大双眼，筛选走过来的每个旅客。

　　正当他目眦欲裂，有一批人零零散散走过，余笑哲一眼就看见韩喆彦。

　　身高优势，那片人头攒动，只几个人高一截，但比不过韩喆彦长相吸睛。

　　韩喆彦明显认识余笑哲，没走过来先朝后者微笑示意。

　　本人和静态比毫不逊色，甚至更加出众。韩喆彦，人如其名，文气绉绉，去掉性别因素，大概只有西子黛玉这样，兼病态风流一身的千古佳丽才能有他的神韵。

　　仅这两样，无论男女见后都想亲近，但韩喆彦又不仅于此。

　　他裹着黑色羽绒服，略显臃肿，却不影响他体态挺拔。枪杆子旁立着小型复古深绿色的行李箱，搭在把手上的手带着黑手套，另只手夹着翻开的警官证。

　　相貌、身材、气质，连余笑哲也有些嫉妒，他心里想，脸上不带，“韩科长比照片上更英俊，年轻有为，让人羡慕。”

　　“余队长不必谦虚了，早听说您办案有方，以后我多想您学习。”韩喆彦说话很客气。

　　“虚名罢了，我自我介绍一下。余笑哲，港坊市刑侦支队支队长。”他说着伸出手。

　　“韩喆彦，B市府域刑侦支队的，余队以后叫我小韩就行，多多指教。”韩喆彦收起证件，握住伸到面前的手。

　　余笑哲心一沉，不由得楞在原地。

　　“余队，怎么了？”

　　韩喆彦语气轻松，微带笑意，余笑哲莫名感觉，注满暖气的火车站，阴风徐徐，“哈，没事。”

　　计划没有变化快，原打算带韩喆彦先到接待所放下行李，再到队里局里报道。谁知道这位随身带的物品还不及小学生上学的多，正好给余笑哲机会，赶紧把这尊佛送到局里，他好快些甩开。

　　余笑哲心里存了十万个间隔，自然一句话不愿意多讲。

　　韩喆彦更是温水性格，从不主动挑起话题，说话慢条斯理，坚毅温和。

　　性子用文静形容安不夸张，无需深入接触，便能知道受过良好的礼仪教育。只有在两人都沉默时，他才会望向窗外，大概是看看工作城市的风貌。

　　建筑及树木唰地倒向后方，模糊不清，却不影响他注视一切。从驾驶座的位置，余笑哲只能看到他下颚线上的小半张脸以及长长的睫毛。

　　这个角度竟然都能看见睫毛，余笑哲想。什么乱七八糟，面前的人目前仍是颗危险炸弹，这时候还敢色令智昏，他默默骂自己。

　　主随客便，这种安静一直维持到两人下车。

　　上午9：10。

　　没人特别留心他两，一旦注意到便逃不掉多看两眼。当然，韩喆彦摆明是更受瞩目的那个。

　　杨局长表现的非常热情，这是稀有事件。韩喆彦一如往常地平淡，打招呼客套两句，就停止发言。余笑哲觉查到空气中尴尬的气氛，识趣地退出去。

　　方越抱臂站在门口，脸色不好看，估摸等了有段时间，“暂时结束工作了？”

　　“嗯。”余笑哲自顾自地走，没有注意到方越异样的表情。

　　“余笑哲！”方越哽在原地。

　　“怎么了？”

　　余笑哲转过身来，她那不加粉饰的容颜，担忧之情不用言表，却硬生生板着脸。

　　“跟我去审讯室，例行问话。”

　　上午9：25

　　余笑哲被请到嫌疑人的位置，浑身不自在，“有这个必要吗，昨天出了什么大事？”

　　方越一丝不苟地摆弄录像机，冷冷回答：“昨天新区内的米迪商场死人了。”

　　余笑哲没再追问，问号跳出大脑奔向四面八方，发散性思维带他游历了许多可能，直觉告诉他不是好事。

　　“规矩都懂，我就不说了。”方越铁面无私的样子倒挺好笑，余笑哲勉强找回点状态，点点头。

　　“姓名。”

　　“余笑哲。”

　　“昨天你有见过照片上的男人吗？”

　　方越递过照片，余笑哲仔细端详，昨日记忆并没有这号人物的脸出现。对，仅仅是昨天没见过，他实话实说。

　　“没有。”

　　“确定吗？”

　　“确定。”

　　“我们调查过死者生前的行为轨迹，你们明明于18：30在米迪商场三楼的男装品牌店的更衣室前擦肩而过，”她说到这里顿了顿，“不，你们差点装个满怀，你还回头盯着死者的背影看了很久，现在都没有印象了吗？”

　　与余笑哲所料不差，果然是那个人，清者自清，“可能是监控角度的问题，那个人我印象十分深刻，但当时那个人拿裤子遮住脸，我并没有看到他的长相。”

　　“那你当时见到被害人，觉得他有什么异常吗？”

　　“莫名其妙被人撞了，都会有不良情绪产生，当时那个人慌张的状态确实很奇怪，但素昧平生，我不能因为这个跟他怎么样吧。”

　　“谢谢你的配合。”

　　方越迅速关掉录像机，神神秘秘得换上平时的脸，她指指天花板的监控摄像，“现在所有设备都关了，告诉我，这件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我只知道不是我做的，至于这么严肃啊？”余笑哲看了眼监控。

　　没等余笑哲说完，方越抢他一句，压低音量发狠怒嗔道，“当然有必要，我知道不是你。你刚才看到照片的神情，应该不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有于死者的信息吗？”

　　“死者叫汪诩，长期吸毒，初高中时期就开始了。会不会是以前卧底的时候见过？”方越提示道。

　　余笑哲苦笑，“大小姐，看到这人脸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是那时候见过，有什么用呢？那会儿一天接触多少人，全是亡命之徒，我忙着活下来都困难，他一个学生我根本不会放在心上的。”

　　方越被他说得也泄了气，但还是把能说得全说了，“从商场地下停车场的监控来看，他应该就是跟着你进了停车场。奇怪的是他跟得很松，以至于你都没发现。但后来又能准确到三楼找到你，这事不简单，不可能是巧合，摆明冲你来的。”

　　“现场什么状况？”他捏了捏睛明穴问，想从侧面找点头绪。

　　“装作抢劫杀人，却选□□毒杀，如果凶手真是帮助汪诩跟踪你的人，肯定有一定的反侦查能力，真是这样还这么做，说明ta不把警方放在眼里，岂不是手眼通天，难办喽。”

　　方越说完，看余笑哲一言不发，怕他一下接受不来，有意岔开话题问：“你今天接回来那个贵客怎么样啊？”

　　不提则已，此刻一提简直雪上加霜，余笑哲像吃了三个苦瓜。

　　“不知全貌，未敢置评。”

　　余笑哲的话说得置身事外的方越一头雾水，“太深奥了，听不懂。”

　　“他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刚一见面，我也不好问人家工作，我看了档案，他会将之前那件□□杀人案的DNA报告带来，希望有好消息，如果对比到结果，抓捕不是问题，外勤跑腿就我来吧。我没有问题，等我把那件案子破了就来帮你。对了，目前这件案子有什么调查方向吗？”

　　看余笑哲支棱起来，方越悬起来的心放回去一半。

　　“通往案发现场的洗手间前左转出去有一条长廊，长廊是必经之路，尽头有监控，能拍到出入洗手间的人，现在主要调查监控里的人。可惜米迪是新区里为数不多的大型购物中心，又是新建，所以案发时间出入的人流量非常大，一时半会儿不会有大进展的。”

　　“行，大家都加油争取早点破案，不过你要小心身体，别胡思乱想了，以为写小说呢，说不定都是巧合。”

　　虽说很八婆，但关心的话谁会嫌弃多呢？望着余笑哲的背影，方越总是百感交集。

　　希望是巧合吧！

　　她没法像余笑哲那样潇洒，想到要再找机会去恢复监控，就忍不住学小偷蹑手蹑脚。

　　“方队，你怎么在这，今天有嫌疑人要询问吗？”

　　声音不大，却把方越吓够呛，一紧张她差点把摄像机摔地上。

　　“谢忆程，你是飘着走路专门吓我？”方越努力用调笑的语气掩饰慌张，被叫出名字后，捉贼的反而变颜变色。“小谢，怎么不舒服吗？”

　　“没事，方队之前不是说要去找余队核实行程的吗？”

　　“哈哈，这个啊，早就结束了，来这拿东西。例行公事而已，大家都知道余队不可能做违反乱纪的事情，出现在现场巧合而已。你不会真认为你们队长有什么……”

　　“怎么可能呢，我是关心老大，他真出事了，我跟谁混饭吃？”

　　谢忆程的话说得冠冕堂皇，方越忍不住多看对方几眼，他生得清俊，几年从警，脱去稚气的脸正恁凝愁。

　　“你一直在这里？”

　　“碰巧而已，法医那有新进展，我来找你，正好在这里碰上，您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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