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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鹤闲云志,付此富贵身
谢陵光顺着官道一路打马,直至正午门前才翻身而下。
月白锦衣的少年郎甫一出现在视线内,就有五六个殷勤的灰衣门监急跑着前来扶镫,争着牵马接鞭;身着湖蓝锦缎的御前总管也忙忙地躬身上前,笑得牙不见眼:“哎呦我的好殿下,就知道您准得这时候回!您瞧瞧,陛下这可不一大早就打发了奴才在这儿迎着您呢吗!您要是再晚上那么一时半刻呀,奴才这屁股就准得吃板子喽!”
谢陵光对着殷勤的内宫大太监只淡淡一点头,反倒是谢青客气地和这位总管打了招呼:“海公公。父皇国事繁忙,我就不和三哥前去请安了,还望公公代我通禀通禀?”
眼看着谢陵光已经丢了马鞭,大踏步顺着宫道向内宫走去,海公公仅匆匆地向谢青丢了一个“诺”,便脚不沾地的赶了上去。
海公公躬着腰,小跑着领先谢陵光半身之距引路,禁不住再一次暗自咂舌:伺候小主子可真真是比伺候陛下都要小心谨慎的多。
也怨不得海公公如此作想。
整个大褚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位金尊玉贵的三殿下可是当今圣上放在心尖尖上宠着护着的宝贝。
就单单譬如说那闹得满京风雨的定封一事。
明明年长的两位皇子至今都还未得封号,陛下竟先早早地给这位三殿下赐了封号、拨了封邑。
这倒也就罢了,还有更离奇的:按理说三殿下既然得了陛下千挑万选出的金陵城——举国上下数一数二的繁华富庶之地——作封邑,就早该前去封地受封了。可偏偏陛下又下了一道旨,说是怜惜三殿下年幼丧母,特准其留住京城,不必前往江南受封。
于是少年的金陵王就这么被硬生生留在了燕京。
当然了,有些人不知道是怀着怎样的心思,反倒对金陵王无法赴封一事无比的暗自庆幸。多数人并不敢直呼三殿下名讳,便只偷偷把“金陵王”三字挂在舌尖——每每夜阑人静,拿出来放在口里反复咀嚼,仿佛一块诱人甜腻的蜜糖。
于是久而久之,那封号中的“金陵”二字在有些人眼里就仿佛失去了大褚金陵城的含义,而变出了另外一层人们不那么好启口言明的意思——倒是曾有浪子诗人酒醉轻狂,填了艳词一首,拟了《误终生》的名字,明明白白地将这层意思道明了。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谁家陌上少年,金资玉质,足风流?
应论是,风盈白锦袖。若得郎君回首,陵光谢氏,一生休。
关于这位神仙似的年轻殿下,黑暗街巷里的喁喁私语从来就未曾断过。不过这些偷窥与觊觎终究还是隐在暗处的,并不如何引得谢陵光本人困扰。
如今让他烦扰的,恐怕是另有其事。
谢陵光快步穿过重重殿宇,一路是金碧辉煌的重檐庑殿,满目龙盘螭护、朱红斗拱、彩绘飞檐。
垂眸疾行中,有一温润清雅的声音叫住了他,吐字泠泠,有如悬泉击玉盏:“三弟。”
谢陵光长睫一闪,一双墨玉似的眼清清冷冷地抬起,直视着面前大了他五岁的青年。
这青年身着石青五爪坐龙白蟒袍,头戴碧玉簪缨银翅亲王帽,明明是再尊贵不过的打扮,可偏偏通身的书卷气,凝静时如积石列玉,行动处似风行竹间,端的是一身温文公子的出尘模样。
“大哥。”
谢端听得这一句答应,本就挺拔如青松的脊背又直了几分,唇间也难得有了笑意。
“回来便好。感业寺茶淡饭粗,几日未见,眼看着三弟竟又瘦了好几分——大哥府中近几日有江南送了新厨子来,带了新下的艾草,做的一手好青团,不如三弟今日午间就来府里小坐一坐,好是不好?”
谢陵光仍是淡淡,一句“父皇留我用午膳”轻轻敷衍了过去。谢端也并不恼,反倒莞尔,声音柔得像怕惊了谁:“也好,这倒是大哥思虑不周了。你奔波得乏累,我回头差人给你送去便好。”
看谢陵光颌首就欲离去,谢端有些不舍,却温温柔柔地道:“大哥刚向父皇禀了事,又探视了母妃,怕是不能再与三弟一同前去请安了。三弟莫要耽误了时辰,即刻便进去罢——”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只是你车马劳顿,万万莫要耽搁久了,得了父皇的肯就早些回府歇息…”
谢陵光平平谢了一句,未曾理睬转身之际耳畔隐隐约约传来的一句:【三弟,整整九日未见,你到底…到底多陪陪大哥啊……】
大皇子眺着他的背影,眸光流转间带着些许淡淡的忧郁,宁静又温柔。
晨曦由半敞着的艳青排窗射入内殿,锦帐轻拢,撒下半明半暗的廓影。龙案前雕作狻猊的鎏金香炉喷云吐雾,整座殿宇都弥漫了龙涎香的味道,混着似有似无的檀木气息,深幽,厚重,独属于帝王的压迫若隐若现。
听见谢陵光进殿的脚步声,倚在案后的帝王即刻便放下了手中的折子,抬起了头。还未等谢陵光行礼请安,厚重沉浑的声音就先低低响了起来,带着点焦尾名琴的沙哑和古意:“礼,就别行了。过来。”
大褚的帝王已近不惑之年。他积威太盛,气魄逼人,以至于极少有人胆敢直视赤金冕旒下的面容,也就无从得知这位铁血君王的长相其实是极俊美的。
此时此刻,帝王起身向前探去,一手撩起面前的冕旒珠串,露出了一张像是以浓墨泼就的面容。
极为深邃流畅的面部线条,长眉入鬓,凤目斜飞,面色是长年不见天日的冷玉般的皓白。
这幅面容啊,就和这位陛下隐在宽大龙袍下的精悍身躯一样,仿佛纯粹的力与美的撞击,令人单纯的渴望与炫目——明明是造化的奇迹,却又莫名地让人生不起一丝一毫亵渎的心思,只余膜拜和臣服。
咫尺面对着这张九五至尊的面孔,谢陵光可并未升起什么臣服的心思。
他对这位父皇注视着自己脸庞时过于浓烈炽热的目光视而不见,也忽略了耳边传来的带有浓重侵略意味的沉沉心音,后退两步,拉开了与帝王间的距离。
在帝王还未再次开口前,谢陵光单膝着地,伏下了身去。
“儿臣来向父皇请行。”
谢陵光话音甫一落地,大褚帝王的目光瞬间变得深不见底,阴沉,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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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光并没有万人迷光环
针对万人迷现象后文会有解释
剧情需要
唐 韦庄《思帝乡·春日游》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