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域之下

　　自Luciano与杨琛交锋，已经过去了两年，杨琛如鬼魅般的身影却永远镌刻在了Luciano的噩梦中。
　　Luciano已经记不清自己负了多少伤才勉强出阴招蹭破了他的一点皮，当杨琛接了个电话越出窗台后，他直接跪倒在地上，气都喘不过来。
　　入行以来，他从未受到过偌大的耻辱。
　　真正让他服气的，是杨琛可以一边从容地接电话，一边用左手连续击中他的肺部和腹部，甚至在此过程中出手依旧干净利落，身姿敏捷，连速度都没减慢丝毫。
　　对方的身法和熟练度，都远在他之上。
　　如果说，Luciano在当时算得上意大利的顶尖杀/手，那么杨琛绝对是顶尖中的极品。
　　但正如杨琛说的，他只想试试他，并不想要了他的命，不然他就算有十条都不够这十来分钟拼的。
　　然而最令他印象深刻的，还是在之后参加“DS”的时候。
　　杨琛在最后几分钟盯上了他跟了数天的“猎物”，利用规则漏洞捞走了他八分，使得他与第一名和七位数的最高赏金失之交臂。
　　不过，接踵而至的挫败似乎预示着他的霉运即将走到尽头。自那之后的两年里，他再没有遇到和杨琛一样强到恐怖的对手，生活也愈发顺风顺水。
　　“杨琛”无疑在Luciano的“恐惧”中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他是Luciano畏惧却崇敬的对象，也是永不消散的梦魇。
　　就算过去了两年，他还是时不时地梦见杨琛。他梦见杨琛将他困在钟楼，堵在小巷，用那看似单薄的身躯紧紧勒住他的脖颈，在他耳边低语。
　　他在用中文说：“你太弱了，你不配。”
　　Luciano每次从被杀死的噩梦中惊醒时，总是后悔学了中文。他的脑袋里萦绕着杨琛恐怖的发言，耳廓似乎还残留着杨琛冰冷的吐息，让他常常烦躁不安。
　　他在冥冥之中以杨琛作为追赶的目标。他想变得和杨琛一样强大，甚至超过他。这样的想法和杀戮一样使他兴奋。
　　Luciano偶尔会回想起被他遗忘在酒吧的“蔚洋”。他是他想学中文的起因，却最终只成为留在记忆中的一个美好残影。
　　命运没有继续为他施加霉运，却也夺走了他的桃花运。他一年前开始帮Basri处理组织内部的事情，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快榨干了。这个组织年纪不小，却因人员流动太大而让管理繁重而艰难。
　　Luciano黎明才干完一票，午饭后便又要会见一位中国老板。他已经不像曾经那样反感点名见他的人，现在他在Basri所领导的无名组织中名气仅次于Basri，要是反感每一个点他干活的人，再过两年他保证被气死。
　　当他注视着镜中劳累不堪却脸色如常的Luciano时，只是伸手松松束起了散乱的金色长发，换上一身得体的西装，一丝不苟地扣好每一颗扣子。
　　他似乎越来越习惯纷杂的角色和生活了。

　　Luciano开车到酒店时，老板正坐在会客室里看书，桌上摆着两杯仍在冒热气的红茶。
　　他抬头看了眼挂钟，不多不少，刚刚好到时间。
　　见Luciano来了，老板客气地一笑，用英语调侃道：“时间压得还挺准的，一个个都是踩点狂魔，真不愧是Basri手下的人。”
　　Luciano不接话，只是默默地在他身前的空位坐下。并非对对面有什么意见，他对这位东方人的第一印象不差，至于为什么冷冷淡淡的，部分原因是不善言辞。其次，他能明显感觉到对方不一般的气场。
　　老板用着轻快平静的语气，身上却若有若无地散发出压迫感，与他扬起的嘴角形成鲜明的对比。Luciano能判断他的来头不小，他刻在骨子里的傲气很难让人不察觉。
　　“我先正式自我介绍一下吧。”那男人笑意盈盈，朝Luciano伸出了右手，“我是莫奕，未驿的董事长，前年‘the Devil Strangulation’的监视者和赞助商之一。”
　　Luciano回握，努力在脑中搜索莫奕的名字和样貌，可对他而言亚洲人一个长得比一个像，他早已印象不清了。
　　倒是莫奕所说的“the Devil Strangulation”他的确参加了。
　　在他看来，那只是有钱人为打发时间而策划的游戏。固定情报点会提供任务，执行者需将“猎物”不择手段地抹杀，监视者负责所分配片区执行者的管理和积分的增减。
　　资料散布在不同的情报点，真真假假，有的任务甚至根本不可能完成。执行者不仅要具有得到有价值的情报的能力，还要会分析资料。单如潮水，根据难度和可能出现的不可控情况分为3-8分不等，在一个月内积分最多的便是最终赢家。
　　仔细一想，莫奕好像就是最后负责他的监视者，也曾在固定情报点出现过。当时在码头，莫奕坐在集装箱上，他的胸牌上写的是……
　　“你是King。”
　　Luciano想起来了。这不仅仅是一个代号，更是身份的证明——他和Chipmunk是DS的最高决策者。同时忆起的还有餐厅里对近在咫尺的枪击案不以为意的那个男人。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从两年前就已经被盯上了。
　　“嗯哼。”莫奕愉快地承认，脸上充盈着笑意，“你身手不错，我很欣赏你，一直和Basri交涉想把你挖走，可是他说什么都不肯。所以今天我来，是以个人名义邀请你加入未驿。”
　　Luciano略眯了眼，打量着眼前的男人。黑发黑眼，货真价实的中国人，执着而危险的家伙。
　　“你为什么不把第一名挖走？”Luciano冷淡道。
　　他不清楚莫奕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但莫奕的笑却真得很，好似发自肺腑，却又显得深不可测。
　　“喂，别转移话题啊？咱们讨论的是你啊。”莫奕说罢扬了扬眉尾，面上扬起抹坏笑，双手环抱在胸前，“你有没有想过别的可能性？你怎么就能确定，第一名我没有挖走？”
　　Luciano一怔，原本安静的会客厅里忽然响起了脚步声，他猛地抬头，才看见会客厅里凭空出现了一个人，正从窗边朝他走来，他竟然完全没发觉。
　　那是一张清秀漂亮的脸，平静而温和，看着二十出头，可那双眼里却充斥着不符年龄的敌意和杀气。
　　那双眼睛他太熟悉了。
　　这个迎面走来的人，就是一直跟踪他，在钟楼里揍得他落花流水，最后关头还抢了他一单的人。
　　Luciano心中存有震惊和愠怒，理性压制住了他的狂躁，好让他不至于失控。
　　“你好，Luciano·Gallagher。”那男人笑了笑，眼里转瞬间溢满的温柔让Luciano都不由得愣住，“我是莫奕的人，未驿的第一个铺路石，杨琛。”

　　穿过一条条灯光昏暗的街道，Luciano踏入一栋看起来阴森恐怖的公寓楼。
　　与外表的破败不同，公寓内部的装潢要柔和许多。外部设计是为了掩人耳目，这栋公寓里不缺杀/手和暴徒，有一小部分住户都在Glooming找工作。
　　由于他的强烈要求，莫奕便让杨琛现拟了一份合同。他将文件夹打开，坐在床边看。
　　合约五年可续约，条条款款很细，也和他一一说明了待遇，重要的是有一个新的干净身份。
　　他的钱有很大一部分用在了枪/械子弹购入和保养上，加上平时吃喝玩乐和住房的开销，到手的血汗钱没过多久便所剩无几。但他不急着赚钱，他想先安安稳稳度日，有一个平和的生活环境后再做其他打算。
　　他没系统性地学过知识，也没有可依靠的亲人，还小小年纪背上了父亲的仇怨，不然也不会跟随父亲的步伐，走上雇佣杀/手这条路。
　　中国的确够安全，不会有半夜敲门寻仇的歹徒，不会有满天飞舞的子弹，着实让他很心动。而且莫奕对他说，他们接的委托大多是负责安保护送的工作，不会天天见血。
　　未驿现在紧缺人手，莫奕需要在家族中稳定势力，成为A城的核心。现在需要更多有能力的亲信。在他的计划中，Luciano的入伙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最令他动心的，是莫奕最后的那句话。
　　“如果你来了，我们便都是家人。”
　　家人……说来搞笑，饶使知道那大多是一面之词，作为一个十几岁便开始搞暗杀的杀/手，他居然会还对拥有家人抱有幻想。
　　Basri于他而言只是入门的导师和抢生意的损友，父亲在他九岁时因同伴的背弃而被杀，母亲更是素未谋面。他没有认识的亲戚，鲜少有朋友，常常孤军奋战，心底却依旧渴望着同路的同伴，尤其是能够依靠的家人。
　　况且，若能和杨琛那样强大的家伙做伙伴，他必定能学到更多，似乎也不赖。
　　他念叨着翻开合同，虽然都是看不懂的文字，但他明白，他渴望着尘埃落定的那一天，渴望着被真正接纳的那一天。
　　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没有多少个五年可以虚度。他需要认真思考，他应当走什么路。远走他乡真的适合自己吗？
　　只是，他刚刚闭上眼，便有人将这一切按了快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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