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名凶手

　　孔阳桌上零零散散地摆着一些档案资料，他正在分析其中某个案件，他的对面坐着一名身着警服、身材匀称、头扎马尾、面容清秀的年轻女子，很认真地听他讲解，她聚精会神注视着孔阳，双眼更显水润灵动。
　　身为武湖市武东区公安分局刑侦大队长的孔阳，总算有两天清闲的时间，按理说他应该好好休息一阵子，但前段时间局里来了一位实习生，确切地说是一位女实习生，领导就把她交给了孔阳。
　　前些时因为手头的案子，一直没顾得上她，虽然名义上是带着学习，可他根本就没有教给对方什么。所以，他就想趁着这个闲暇的机会，将上次的案件从头到尾给这位女实习生分析一遍，也算是一种交代。
　　只是，孔阳很不理解，女人为什么要选择刑警这个职业？
　　孔阳面前的年轻女子名叫桃华，她正全神贯注地看着眼前这位身材高大壮硕，神采奕奕的中年男人，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眨个不停，这表明她的大脑在高速运转。
　　但她发现这个男人完全是自说自话，只不过自己恰好坐在他对面而已，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考虑到对方的感受，幸亏桃华刚来的时候，恰巧赶上了这起案件，并且私底下自己也做了功课，这才能够勉强跟上他的思维节奏。
　　典型的大男子主义，真是一点儿也不体贴，桃华心里这样想着。
　　不过对于这一点，桃华并不在乎，这样的情况她早已习惯——坚强的女人不需要体贴和同情！
　　从警校一路走来，所遇到的人，甚至自己的母亲，都对她这份选择，当刑警的选择，充满不解和质疑，唯有父亲坚定地表示理解和支持，这也是她能够坚持下来的不竭动力。
　　“孔队，有情况……”案件还没讲完，办公室门口想起了敲门声，随之而来的是一起刑事案件。
　　于是闲暇时光到此结束，又一场紧张忙碌开始。孔阳并没有抱怨，毕竟职责所在，反倒倍感欣慰，因为如此一来，他可以直接开始现场教学，而不用纸上谈兵。
　　本来，刑侦工作需要实践，这是孔阳自己的经验之谈。刑侦人员需要在众多案件中不断的磨练，不断的思考，不断的积累，才能形成敏锐的嗅觉，形成自己独特的办案思维，从而炼就一双火眼金睛。孔阳虽然不否认理论的重要性，但在警校里面学到的那些理论知识，还不足以支撑现实中发生的种种刑事案件，或者无法快速建立起理论和现实之间的联系，必须亲临现场，亲自接触犯罪嫌疑人，才会有最大的收获。
　　所以说，刑警这行，并不简单。孔阳想到这里，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青涩单纯的桃华，她今后的路，恐怕也不简单。
　　二人出发，前往事发地点——武湖轻工大学。
　　再次进入大学校园，这种感觉对于桃华来说很奇妙。刚刚毕业不久的她，对于校园生活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散漫的人群洋溢着青春活力，路旁的花草散发出泥土的气息，今天的阳光很强烈，因为这是夏天该有的样子，今天的微风很温柔，因为这是校园该有的样子，似乎这里就是人们向往的最后一片净土。
　　然而，现在净土已然遭到破坏。桃华这次是以一名中国人民警察的身份进入校园，而非学生，就足以说明这一点。
　　而对于刑警孔阳来说，这个地方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是一个发生命案的地方，任何地方都可能发生命案。他感兴趣的是人，被害人。他心想：一名高校教师，无论是行为举止还是作风涵养，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社交圈层，一般来说都不太会和命案牵扯到一起，况且还死在自己的办公室。这样的恶劣事件，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了。
　　二人来到一栋大楼前，从外墙的装修风格和墙壁瓷砖的颜色可以看出，这是一幢老楼，大楼外立面中央的墙壁上，悬挂着暗红色的三个字——实验楼。
　　“好凉快啊！”桃华不禁脱口而出。
　　确实，他们还没进大楼，便能感到阵阵凉意，进去之后更是凉爽无比，与室外的炎热天气形成巨大反差。
　　还未上到四楼，他们就看到楼梯口挤满了人群，学校老师、保安和警方办案人员交织在一起，现场显得很混乱。穿过拥挤的人群，孔阳和桃华在同事的指引下，来到四楼右手边拐角处的一个房间，和外面一样，房间里面也很混乱，而且空间更加狭窄。
　　“你先了解了解情况。”孔阳示意桃华留在门外，自己则慢慢走了进去。
　　这间办公室并不大，与其说是办公室，倒不如说是杂物间，原本就不宽敞的地方，地面上摆满了物品。
　　孔阳环顾四周，只见房间最里面靠墙的位置，安放着一座带有玻璃窗门的高大木制书柜，里面摆满了书籍；书柜旁边靠近楼道这面墙角，立着一台空调，空调旁边过来，是一排铁质储物柜，就在孔阳右边，与人齐高；木制书柜靠近外墙那边，则摆放着一张书桌，上面密密麻麻堆着各类书籍和一些杂物，书桌旁边就是窗户，窗户前面倒是没有堆放任何东西，是整个房间最宽敞的一处地方；窗户再过来就是一张办公桌，包括电脑及配件在内，办公桌上也摆得满满当当。而死者呈坐姿趴在桌上一动不动，面部朝下抵住桌面，双手自然笔直下垂。整个房间靠外侧的地面上，散落着各类物品，相当凌乱，除了窗下一小块空地外，其他地方难以立足。房间内法医和刑侦技术人员，正在小心翼翼地对现场进行勘查。
　　孔阳艰难地寻找下脚之处，缓缓走到窗边，一阵温暖湿润的微风拂过他的面颊，很是舒服。他推测，死者平时大概也会像他现在这样，经常在窗边活动，所以窗前才留有这么一片足够的空间。
　　他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搭在窗台上支撑着身体，伸出头朝窗外看去，四层楼并不算高，但是这光滑平整的墙面，绝无攀爬的可能！窗户左边是走廊转角部分的墙体，相距大约两三米，那边的窗户紧紧关闭着，似乎很久都没有开过；右边则是这幢大楼楼梯的采光窗户，相隔差不多有四五米。
　　至此，基本可以排除凶手从窗户进出的可能。除了窗户，就是房门。正当孔阳思索的时候，耳边一个声音响起。
　　“孔队，有人找。”那声音随后小声补充道，“是学校的领导。”
　　孔阳转过头，看见办公室门前站着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面带微笑地正望着自己，他这才转身走了出来。
　　“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孔阳简单地问道。
　　“警察同志，这个……学生马上就要下课了，你看这警车是不是……”中年男子吞吞吐吐地说道，说话的同时，双手在空中轻轻地从一边移至另一边，那是个挪动的动作。
　　提及警车，孔阳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进到学校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个问题，现在的网络舆论不容小觑，一旦案件曝光，不仅是学校需要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舆论压力，就连他们自己也会陷入舆论的漩涡之中，到时候的破案压力难以想象，这种结果并不是自己想要的。
　　“哦，理解理解。”他了解中年男子的意图后，他让人把警车先开出校外，等勘察工作结束后再进来：“再开进来的时候，注意避开学生人群高峰。”
　　“谢谢……谢谢警察同志！”领导向孔阳稍稍点头致谢，然后说了一些客套话，随后便走开了，离开之前还不忘嘱咐在场的教职工积极配合警方调查。
　　孔阳心里暗想，领导不愧是领导，各个方面考虑周全，应对得体，自己是不是也应该感谢一下校方的配合，表个态什么的。他想到这里就自顾自的笑了，还是算了吧。
　　“情况在怎么样？”孔阳问桃华。
　　“发现死者遇害是在十一点左右，报案人是死者的同事。据他反映，死者没有出席今天的预答辩会议，因此回实验室的学生们，在楼梯上听到死者的手机铃声从他自己办公室传出来，学生们呼喊不答，敲门不应，报案人此时恰好路过，得知详情后将这一情况上报给学校领导，领导到场后，让人开的门。”桃华认真回答道。
　　孔阳仔细地听着，不时点点头，似乎是对眼前这个实习生的一种肯定。
　　这就是桃华了解到的情况，她负责收集这些信息，并进行汇总整理。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严格意义上说，这也是她刑警生涯的第一桩案件，她自然希望做出一些努力。当然，信息不止于此。
　　“死者名叫秦楚，是本校食品学院的一名教授，他手下现在一共有六名研究生，就是上午预答辩的那一群人。他们现在在楼下自己的实验室，但他们现在还不知道具体情况，校方在发现尸体前，遣散了在场学生。不过以现在这样的动静，他们大概也能猜到！”桃华继续认真地陈述自己记录的内容，说完后轻轻合上笔记本，又突然补充道，“对了，刚收到消息，局里接到死者妻子的报案电话，称死者已经三天没有回家，而且电话打不通，怀疑丈夫失踪。接警同事根据两起报案信息，认为两起案件有关联，就把消息传过来了。”
　　“三天？这边刚一发现命案，那边就报警？”孔阳面对着桃华质疑道，但是眼睛并没有看她，自己在脑海中思索了片刻，便转过头询问正在现场勘察的法医和技术人员，“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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