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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夜,已经很深了。
楚慕披着一件精绣团龙的外衫,无言的坐在燕苏时的床畔。
那张床本是他的龙床,一丈见方,雕工精致。床顶悬吊着层层叠叠的纱幔,明黄色的羽缎锦被,蓬松的鹅羽软衾褥,还有金丝银线攒制的百合香枕。
百合香枕,安神是最难得的。
又香又软,还不伤神智。
床围的小架子上摆放着一壶沏好的热茶,几瓶伤药,外带一个煨药用的小炭炉。
太医临走前嘱咐,若是燕苏时夜里疼醒了,就把这碗药给他灌下去。
榻上的燕苏时一直都在昏睡,消瘦的脸颊上看不出半分血色,连带着嘴唇上都裂开了几道口子,额前的瘀血已经由青泛紫,披散的长发,与龙床上那些价值连城的绸缎一样光滑。
那张脸,依旧美得惊世骇俗。
几个时辰前,受刑后的燕苏时被从屋外拖了回来。楚慕只见他整个人都被冷汗湿透了,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身后的衣摆被鲜血染红了一片,声音低沉沙哑,语气悲凉的质问他:“你为什么不信我?”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燕苏时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话。
他愣了,但作为君王的他只能用冰冷的眼神来掩盖内心的无措。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燕苏时好像变了。以前的燕苏时从来没有骂过他是混蛋,更没有抱过他的大腿。
他想平心静气的问问燕苏时,究竟抱着他大腿的时候想说些什么,但是还没等他问燕苏时就晕过去了。
太医说,燕苏时的伤势很重,如果再挪回荒院去那铁定连一个晚上也活不成。
而且,荒院也已经被他烧光了。
于是乎,楚慕毫无私心的把燕苏时留在了自己的龙床上将养,又毫无私心的给他换了一只能安神的百合香枕。
他楚慕是个仁慈的帝王,所以他要处处彰显他的仁爱,根本不是因为心疼燕苏时这个临燕国奴。
夜灯熄灭,楚慕脱了鞋袜抬腿上了床榻,掀起柔软的锦被,十分自然的将身子滑了进去,与燕苏时并肩躺在了一张床上。
因为身后有伤的缘故,燕苏时一直是侧着身子的。
黑暗中,楚慕也把身子侧了过来,仿佛是有意想和燕苏时面对面一样。
一丈见方的大床,放下床幔后就是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在这样一个绝对安静的狭小空间里,楚慕甚至听得到燕苏时微微凝滞的呼吸声。
很多年前好似也是这样,只是那个时候楚慕年纪还小。在盯着燕苏时那张脸的时候,还能做到心无旁骛。
*****
大约两个时辰左右。
燕苏时醒了过来,他下意识的动了动,由于长时间没有挪动的四肢慢慢的恢复了知觉,臀腿上好似有一个巨大的肿块又热又胀,即便不碰也会传来阵阵锐痛。
刚刚,意识离开身体的燕苏时和那个不伦不类的狗屁系统吵了一架,质问他为什么他一句能解开误会的关键词都说不出来。
那颗粉红色的大桃心再次爆发了如同儿童动画中反派的经典笑声:“哇哈哈哈!本系统如此英明睿智,岂能让你如此轻易的就卡到bug?在接下来的任务中无论你是说还是写,楚慕都永远看不到也听不到!哇哈哈哈!”
就在他挥起拳头,想把那颗大桃心打烂的时候他的意识不由自主的回到了属于燕苏时的身体里。
意识恢复的燕苏时只是动了一动,谁知牵痛了伤口又出了一身透汗。
汗出得多了,人就渴得厉害。
燕苏时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拼命咽了咽口水,但是无济于事。
漆黑的夜色里,燕苏时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只知道他现下躺在一张绝对价值不菲的大床上,床顶还挂着幔帐,幔帐之外隐隐约约的有点亮光。一个茶壶状的虚影朦朦胧胧的映在床幔上。
渴急了的燕苏时也管不了那么许多,撑起还勉强能动的上半身,在微弱的亮光的指引下,一点一点的朝着那方茶壶挪动着身体。
刚刚挪出两尺的距离,燕苏时的手掌似乎就按到了一个充满肉感,且富有弹性的软垫上。当下的燕苏时,眼中只有那个距离自己一步之遥的茶壶,哪有心思细纠手底下压着人“软垫”究竟是个什么?浑身无力的他干脆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双手上,借着“软垫”的力量艰难移动。
“嘶,你干什么?”睡梦中的楚慕,被腹部传来的剧烈压痛吵醒,翻身一动,把压在他身子上够茶壶的燕苏时整个从床帐里掀了出去。
失去重心的燕苏时向前一栽,先是撞到了一旁的床围,然后又摔到了地上,正好撞到了伤重的臀腿。
还没来得及等他反应过来,那床围上摆放的小炭炉就因为撞击翻倒下来,滚烫的碳灰撒了他一身。
“呃嗯...”燕苏时顾不得身后的重伤,慌促的拍打着身上的炭灰,手心当时就被燎出了两道伤痕。燕苏时咧嘴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暗暗咒骂道:这是什么狗血虐文桥段?
“燕苏时,你又想折腾什么?”被吵醒的楚慕翻身坐了起来,燕苏时眯眼看着他头顶那个粉粉嫩嫩的数值框竟然从4570开始缓缓下降。
“我只是想找点水喝。”
燕苏时撑着半边的身子盯着楚慕头顶上的数值,瀑布似的长发凌乱的披散,由于撞击他身后的伤口似乎有些崩裂,透着寝衣渗出了一丝淡淡的粉色。
“喝水,你不会张嘴叫一声么?”楚慕冷冰冰的横了他一眼,起身走到床围跟前提起茶壶满满的斟了一杯,没好气的递到燕苏时面前:“你不是一向都挺会说话的么?”
眼见着楚慕一边斟茶头顶一边匀速上涨的虐心值,燕苏时的心里在心里狠狠卧了个大槽。
楚慕这个逆子,就非要看着老子狼狈落魄才知道心疼是吧?
还有,明明心疼的要死,还摆那一副冰山臭脸给谁看?
另外,他现在整个人摔成了这副德性,就不能先把他扶起来再去斟茶么?分清主次有那么难么?!
算了,这也不能全怪这个逆子,毕竟这个逆子从头到脚的人物设定都是他自己写的。
燕苏时借着楚慕的手,将杯中的茶水吃了个干净。喉咙处充血的胀痛暂时得到了缓解,燕苏时长长的舒了口气。
“你今日到底想与朕说什么?”楚慕将手中吃空的茶盏一扔,又一次捏起了燕苏时的下巴:“朕现在给你个机会说出来,如果你不要那就算了。”
燕苏时相当后悔,为什么要在原文里写那么多楚慕捏人下巴的桥段?
写的时候觉得攻气十足,但当楚慕当真这样捏着他的下巴跟他说话的时候,他只觉得眼前这个英俊的荷尔蒙帅哥脑子有点问题。
不是中二病,就是中二病。
“怎么?你又不想说了?”见燕苏时不答,楚慕加重了手中钳制的力道:“朕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说了,又能怎样?”燕苏时被捏得生疼,不由自主的骤敛眉峰:“你会信我么?”
四目相对,燕苏时的神情很复杂。
他他妈的太想把那么一大堆狗血烂俗的误会明明白白的告诉楚慕,但是那个该死的破系统就是不让他说啊。
“你...”楚慕被这突如其来的问句问得一怔。
昏黄的灯盏下,燕苏时似笑非笑,眼神中是一种让人猜不透的淡漠。
楚慕急了,一把拎起了燕苏时的衣襟:“燕苏时,你最好给朕把话说清楚。”
燕苏时没有反抗,就那么由着楚慕像提个枕头似的把他提了起来,认命的闭上双眼,微微的摇了摇头。
楚慕没有说话。
两个人就以这样一个相当令人不耻的姿势停顿了大约两分钟。
随后,楚慕将燕苏时打横抱了起来。感受到楚慕臂弯处的动作,燕苏时腾得睁开了眼睛,只见楚慕头顶上那一串虐心值竟然稳稳的涨到了五千。
燕苏时恍然大悟,原来这厮吃这一套啊?
楚慕抱着燕苏时,把摔得七荤八素的人重新安置回了龙床之内。燕苏时闭着眼睛,鼻翼前萦绕着一股清新淡雅的百合香气。
燕苏时累极了,他趴伏在柔软的枕头上一动不动的养着精神。像这样严重的皮肉伤是很耗费体力的。刚刚他就折腾了那么一小会儿,他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掏空了,别的事他不想考虑,他只希望今天晚上楚慕这个逆子不要起什么幺蛾子再折腾他了。
“你为何离朕这么远?”
即将睡着的燕苏时被楚慕这一句话说得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已经筋疲力尽的他实在没有力气移动,只能依旧趴在原处,低声回道:“有伤,动不了。还有,凭什么?”
燕苏时觉得自己一点没有说错,楚慕这厮就是没脑子。你都把人打成这样了,别人难不成还要往你身前凑么?
他燕苏时的人设虽然是个惨受,但他绝对不是个渣攻虐文千百遍,我待渣攻如初恋的贱受。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楚慕的话,底气十足:“欲擒故纵,朕是不会相信你的。”
燕苏时缓缓抬起两指,轻轻戳了戳自己的额头。
他当时脑子里究竟是灌了多少水,才回写出这么一个内心戏这么足的大神来?
欲你娘的擒,故你奶奶的纵?
他现在如果不是要维持燕苏时的人设,他一定大嘴巴子抽死这个不知好歹的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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