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柜门它诱人又美丽

　　夜很静，笔尖在纸张上滑动的沙沙声传的很远。

　　贺屿狠狠抓了抓头发，刚才的一切在他心里虽不起半分涟漪，但就是感到莫名烦躁，心头像有什么东西在烧一样。

　　视线里那些油印的字逐渐变得模糊，他甩了甩脑袋，起身给自己接了杯凉水。

　　凉水落肚，他发出一声喟叹。转过头时，却看见妻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

　　李雁淇看他有些发怔，红着眼睛走过来从衣柜里取了件外套披在了他身上。

　　贺屿感受到她指尖的冰凉，喉头一哽。她总是这么贴心，处处考虑他的衣食住行。冷了会提醒他添衣，饿了会给他温好饭菜，病了会衣不解带连轴转看护他……遍观这三十多年，她确是他见过的最贤惠的人.妻。

　　“夜晚，风大，穿上暖和，别感冒了。”李雁淇忍住鼻头的酸涩，说说笑笑似的暗自抬手擦去眼角的泪水，披好衣服离开时还微笑着替他关上了房门，“我今晚跟落落一起睡，你有事叫我就行。”

　　贺屿没说话，眼角余光瞥见她还在流血的脚踝，突然有些不忍。自从他们吵架后，已经分房一个多月了，他没有更多怪她的想法，他只是过不去自己这个坎。

　　四年的欺骗，他很发愁，他要怎么告诉妻子她的丈夫是个Gay的事实。

　　这场骗局已经维持了四年，夫妻关系就跟易碎的泡沫一般，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挑开这层遮羞布，带给他的绝对是毁灭般的打击，可他天生就喜欢男人，这像一颗腐烂的种子一样在他心底最阴暗处潜滋生长，蔓延欲望。

　　这是他心里隐藏最深的秘密，每次剖露开，他都觉得一阵阵犯呕。他以前读了一段时间的男高，因情感萌动暗恋上了一个学长，头一次学着观察一个人，了解对方喜欢的一切，渴望着体会恋爱的滋味，第一次龌蹉的有了对恋人最原始性.欲望。他在心里唾弃自己，每次经过，只敢用余光偷偷看对方一眼，像是偷吃了糖果的小孩，这么一点点甜度就能够他乐上好几天。

　　男高是寄宿制的，月底回家一次，他爸的手伸不到这么长，这是他记忆里唯一一段轻松悠闲的日子。他就这么默默喜欢了学长大半年，好不容易离对方近一点准备表白了，也不知道是上天开的什么玩笑，有个男生突然跳楼了。

　　事情当时闹得很大，当地报纸都登了头条。是一场校园暴力。

　　隔壁班有男生跟同学告白，遭拒绝后反被当事人伙同一帮人哄笑着拖进厕所羞辱打骂，少年脸皮薄一时忍受不了直接就从顶楼跳了下去。

　　可能是群聚效应，处在青春期勃发时段的少年，很自然就对身边的同学产生了好感，而这个年纪的感情也是最真挚和纯粹的，但很多恶意也在无心之间被无限放大。同性之间的感情在现实生活本就是飞蛾扑火般的虚渺，更别说是96年的汉江，风气紧、思维也紧，同志早早就被扣上“艾滋携带者”的帽子，就算有人有什么心思也只能小心翼翼，小心翼翼地喜欢，小心翼翼地寻找同类。

　　他已经记不清那个同学的样子了。印象里总是唯唯诺诺、胆小怯弱的一个人，却有着跟烈火般灼烫的爱意，谈起爱人，眼睛小小的却发光似的明亮。该是多么心如死灰，看着喜欢的人对自己的爱意侮辱唾骂，和他人嬉笑地说着厌弃这种行为的恶心，冷眼站在人群中的薄凉，不比劈头盖脸的凌.辱来得要狠。

　　有时候，希望破灭，不过须臾。但在破灭之后，所要承担的，远比当初的欢愉还要多。

　　他装作无意似的开口问过那个学长对此事的态度。学长的表情像噎了一万只苍蝇一般难看，小声凑在他耳边说：“基佬浑身都是脏病，我才不想惹上。”

　　他心一瞬跌到谷底，摔得稀烂之余，竟还有几分庆幸，幸好还没将这份爱意宣之于口，他才不想变成教学楼前那堆肉泥，真的是又丑又脏。那段时间，不管是走到哪儿，大街小巷都在谈论这起男高中生跳楼事件，言语和表情都充满着奚落和谩骂，他们似乎已经忘了施暴者的罪过，眼里充斥的都是对同志人群的厌恶，指指点点的直接挑了死者的三代加旁亲。

　　回到家父母照例在饭桌问候了他的成绩和学校发生的一切。当谈到这件事时看着他们眼里的嫌恶，他只敢埋头刨饭，小心翼翼地点头生怕将自己暴露一样直接躲进了屋子，他哭了整整一宿，就这样，少年的真心跟他死去的青春一样埋进了地底。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女儿的房门，在黑夜里听着妻子和女儿匀长的呼吸声，心静了不少。他不是草木，并非没有感情，可李雁淇想要的，他始终给不了。

　　白天在医院秋陈给他拿了几片止疼药，心里对他的这场婚姻很是不解。

　　同类之间的嗅觉是很敏感的，就连他跟秋陈成为好友，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联系。秋陈说过，打从他见贺屿的第一眼起，就知道是他们是一路人，看他既然不愿意公布，那必然是有自己的考量，他无从干预，可后面还相亲结婚拖个女人下水就是他实在看不懂的了。

　　他也没解释什么，也解释不出什么，各人有各路，他选择了躲藏。这一辈子算是废了，害人又害己。

　　结婚四年的寂寞能够让一个女人痴狂如魔。贺屿自己知道自己没有阳痿那病，只是对女性无法孛力起，生理上是很健康的，也并不想为自己胡诌一个病名光明正大的去医院揭露翻车。四年来，他也尝试过和妻子再一次同房，可就算当天晚上他不由自主地石更了，妻子一上前靠近又会很快恢复疲软，吃药打针各种方法都用尽了，在妻子看来，情况依旧没有改善。

　　她开始劝说他出门看病，可他羞于脸面，这种事情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第三人知晓，更何况，他没病，哪怕只是假的。

　　两人因为此事僵持不下，一直到李雁淇给他下了强效安眠药，趁他无意识时，花了重金领着医生上门检查。

　　贺屿自然是气愤不已。他骨子里本身就是一个很传统的男人，性病这种私密至极的事本就是他为了搪塞李雁淇的一种说辞，怎么敢暴露在阳光下？

　　顶着医生意味不明的眼神，他煎熬的只觉得想找个地方钻进去。

《除妖师》
看少年云扬乱世热血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