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

　　早读刚结束，苏瑾一头栽在课本上补觉。她昨晚没睡好，早起脑袋都是昏昏沉沉的。

　　前排的男生转过来，胖乎乎的小肉手戳进苏瑾的丸子头，幸灾乐祸地说：“昨晚回家挨揍了吧！我还以为你壮烈牺牲了。”

　　苏瑾抬起头，臭着脸瞪他，“再碰我头发腿打折。”

　　男生摊了摊手，“不碰了，那你总得给我道个歉吧！”

　　“道什么歉？”苏瑾疑惑。

　　“昨天你把我打成猪头三，我妈回家一看我啥事没有，已经给老师打电话说要以德报怨了，只是你得给我道个歉。”男生小嘴叭叭的说完，朝班长招了招手，“找个目击者。”

　　班长走过来问：“叫我干嘛？”

　　苏瑾一边换书，一边懒散地说：“对不起。”

　　“OK！”男生举起小胖手，对班长说，“没事儿了。”

　　班长懵逼，口吐芬芳，“神经病啊！”

　　苏瑾的同桌欧阳拎着书进门，先把书往抽屉里一丢，拿起水杯拧开盖子挑下巴问：“都还健在啊各位。”说完，仰起脖子喝了一大口水。

　　“我跟我妈说，是为了吓唬苏瑾才找人化的妆，她也就没多问。”男生耸耸肩说。

　　苏瑾没说话，欧阳碰了碰她，打趣地说：“双管齐下的威力怎么样？你姨没把你屁股打开花？我可看见她揪着你耳朵从办公室出去的。”

　　“效果不错，再接再厉。”苏瑾无精打采地哼唧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死不活的？”

　　苏瑾吸了一口气，坐直身子问同桌：“你说相依为命的后妈要谈恋爱，怎么办？”

　　欧阳跟着吸了口气，在她短暂的人生词库中努力寻找相关搜索，“相依为命的后妈…？”

　　苏瑾双手抱胸，一脸沉痛地坦白：“其实我那个姜姨，就是我的后妈。”

　　欧阳：“……”

　　原本已经转过去的前排男生，听到劲爆消息又转了过来，“瑾啊！你遇到的可是千古难题！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更何况是后妈？节哀顺变。”

　　“滚。”

　　欧阳不理解地问：“你为什么跟你后妈一起生活？”

　　“因为亲妈没了。”

　　“那你爸呢？”

　　“不知道。”

　　苏瑾那时候还小，但她仍记得一些事情。

　　姜姨买好多零食去家里看她，接她放学，带她去游乐场玩。她知道姜姨讨好她，其实是想追她妈妈，可为什么是追妈妈，她一直想不明白，这好像跟其他同学的爸爸妈妈不太一样。

　　欧阳放下杯子，拿起桌上的橡皮和中性笔给苏瑾做未来分析，“现在你跟后妈相依为命，势均力敌。等你后爸进了门，三足鼎立。等他们生个孩子——”欧阳用食指啪的弹走橡皮擦，“你这个外人就出局了。”

　　苏瑾没有告诉她，这个分析其实不对。她不会有后爸，而会有两个后妈，她们也生不出孩子把她踢走。

　　＊

　　酒吧。

　　姜涵倚在吧台，随手扒拉着桌上的几张门票，“你还真有游乐场的门票啊？”

　　“任何假话都有真实的部分，这就是真实的部分。”沈玥笑了笑，问她，“你呢？还喜不喜欢苏云？”

　　“你怎么也问这么无聊的问题？”姜涵坐在高脚凳上，随意张望店里的客人想转移话题。

　　“说起来我倒是挺佩服她的，她明知道你喜欢她，还敢把女儿交给你抚养，她就不怕你哪天对她女儿想入非非？”

　　“唉，别人胡说八道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说这种话？我是那种人吗？”姜涵急于为自己辩解。她没泡到孩她妈也就算了，帮人家养孩子还要被人非议，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开个玩笑，别生气嘛！”沈玥拍拍她的肩膀，还请她喝酒。

　　“我想，她也是没办法了。一个人带着孩子谁都不认识，从来没听她说过孩子她爸，估计是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她生病的那段时间，也没见过什么亲戚来看她。”

　　姜涵忽然感慨万千，举着酒杯自言自语，“苏云啊苏云，你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我却要帮你养孩子。你知道你女儿多难带吗？一点儿都不随你。”

　　沈玥笑笑，没有说话。她回头去招呼客人的时候，看见那位留名片的小姐，退回来告诉姜涵，“你的桃花来了。”

　　姜涵质疑的嗯了一声，问：“我还有什么桃花？”她顺着沈玥的视线看去，是昨晚那个姑娘。

　　姜涵却怂了，“还是算了吧！你没看见苏瑾昨晚的样子，让她知道又该跑去她妈坟头哭了。”

　　“她也就每天晚上在家几个小时，你就不能做好保密工作吗？”沈玥也是看姜涵一个人带孩子可怜兮兮，打这么多年光棍为苏云守寡够仁至义尽了。

　　姜涵还在犹豫，名片小姐已经看见她，朝她走过来了。

　　“姐姐是在等我吗？”姑娘笑颜如花，毫不见外的拿起姜涵的酒杯喝她的酒。

　　前一秒还被家庭观念牢牢束缚的姜·道德劳模·涵，下一秒瞬间化身社交小达人，她从对方手里拿走酒杯，“这杯酒不适合你。”

　　名片小姐眼睛一转，暗示性地问：“那，姐姐家里有酒吗？”

　　姜涵抬手看表，距离苏瑾下自习还有三个多小时，足够办完事送她回家了。

　　“我可以陪你去买。”姜涵揽住对方的细腰，将车钥匙塞进她手里问，“会开车吗？”

　　名片小姐一语双关，“开的不好，姐姐教我。”

　　两人一起离开酒吧。她们先去超市买酒，然后回姜涵家。

　　姜涵开门请她进屋，名片小姐光脚走进去。最先看见墙角的高中课本，还有沙发上的毛绒玩具，问：“姐姐家里还有小孩？”

　　“我女儿。”姜涵信口胡诌道。

　　名片小姐背着手，拖着尾音嗔怪说：“原来姐姐已经结婚了。”

　　姜涵一路酒精上头，从后面抱住对方，与她耳鬓厮磨道：“结婚不好吗？你还没有试过呢。”

　　名片小姐推开她，去拿地上的酒，“别急嘛～酒还没喝呢！”

　　姜涵把人拉到大理石茶几上，坐在她腿上居高临下的开始解领口的扣子，慢悠悠地说：“你要是在酒吧说这话，我肯定不急。既然你都来我家了，喝酒的事一会儿再说。”

　　名片小姐也不拒绝，笑着与她商量：“姐姐要在上面？”

　　姜涵整个人压下来，顺势撩起她的裙摆，不正经地说：“不然还让你这个丫头片子在上面？”

　　门锁转动。

　　苏瑾推开门看见地上的高跟鞋，又听见屋里传来陌生女人的笑声，她把书包慢慢放在鞋柜上，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客厅里，她的姜姨正在茶几上“欺负”一个陌生女人，女人不停地向她“求饶”。

　　苏瑾走过去，站在她们身后，像往常一样叫了声“姜姨”。

　　这两个字如同诅咒一般，插进姜涵的大脑，让她瞬间停下一切动作，僵在原地。

　　姜涵第一反应先抬头看表，还不到八点半，秒针在动，也不是表坏了。

　　下一秒，姜涵几乎是从女人身上弹开。她看到身后站着的苏瑾，冷汗夹杂着热汗齐下。

　　名片小姐从茶几上坐起来，不紧不慢地将她的小裙子放下，笑着跟苏瑾打招呼，“小宝贝你好呀，我叫林嘉。”

　　苏瑾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她看向恨不得钻进地缝的姜涵，解释说：“学校停电了，提前下晚自习。”

　　林嘉觉得她们母女二人需要空间沟通，很识趣的告辞走人，“姐姐，我先回去了。”

　　“哦好。”姜涵把人送到门口，抓着门把手说，“路上慢点，注意安全。”

　　林嘉突然回头，亲了一下姜涵的脸，笑着说：“你女儿真可爱，我想做她的新妈妈。”

　　姜涵脑子嗡嗡的。她关上门，回到客厅，苏瑾已经回自己房间去了。她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走到苏瑾房间门口敲了敲门。

　　姜涵推开门，见苏瑾正在写作业，知道她进来也不抬头。还以为她会像小时候那样大哭大闹，这次安静的反而让人担心。

　　“苏瑾，我们聊聊。”

　　苏瑾停下笔，低着头不说话。

　　姜涵走到床边坐下，紧张地搓着手说：“我曾经答应过你妈妈要照顾你，我会履行承诺的。今天晚上的事，让你看到真的很抱歉！”

　　苏瑾抬起头，对姜涵说：“姜姨，我妈已经死了，你跟谁在一起都没关系。你也老大不小了，能不能找个靠谱的人？”

　　姜涵被苏瑾说的愣了下，连她自己都不敢确定地问：“不…不靠谱吗？”

　　苏瑾恨铁不成钢地说：“这些年您的审美变化实在太大了！我妈是什么样的女人，您刚才带回家的又是什么女人？姜姨你果然是老了。”

　　姜涵犹如被雷劈了一下，不可置信的望着苏瑾的小脸，仿佛是在确认她的话。

　　她老了吗？！

　　苏瑾装模作样的叹气，说：“小男生喜欢成熟的大姐姐，老男人才喜欢妖里妖气的小妹妹。同理可证：以前您喜欢我妈，现在您喜欢刚才那款的！”

　　姜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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