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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3
DAY3
睁开眼,映入视野的一大团毛球让薛洋有点发懵。
大概是阵雨已经下过,水位落下去了,他半个身体搁浅在泥泞的沙地里,脸旁被一团粗糙的褐色毛皮挨蹭着,鼻子又刺又痒。
是一只水豚。
正确来说,是一大家子水豚,正悠哉悠哉地泡在这块沼泽地里嬉水。
看到薛洋脑袋动了下,面前这只胖胖的啮齿动物不但没有逃跑,反而背过了它幼猪般的身体,用圆滚滚的屁虈股对准了他的脸。
鼻端臭烘烘的,粗糙的鬃毛刺得薛洋忍不住就要打喷嚏。
他强忍住了,身体保持不动,慢慢从背包上把别着的砍刀抽了出来。
﹌﹌﹌﹌
从瀑布被冲下来耽搁了太多时间,丛林的夜晚来得很快,已经没有余地再给他去搭建一个庇护所。
所幸他顺着水流走了没多远,就在高处发现了一个漆黑干燥的天然兽洞。
将地面清理干净,仔细确认过没有毒虫蝎子之类,薛洋在洞口升起一堆篝火,开始炮制自己刚刚猎到的“战利品”。
肥得流油的水豚肉在树杈上滋滋作响,半熟的嫩皮刚刚飘出一丝肉稥,薛洋就已经两眼发绿,等到终于吃到嘴里,他差点没把那根树枝也给一口吞下去。
这大概是几日来最让人惬意的一刻了。
吃饱喝足,他满足地打了个嗝,背枕着地上的棕榈叶躺了下来。
篝火烘得人暖洋洋的,火舌跳动在石壁上,将小小的山洞裹在了一团橘黄色的光晕里。
薛洋打了个呵欠,摸出怀里的无线电对讲机,拇指按下通话键。
带着希望的绿灯亮了起来,耳边传来一阵让人忐忑的咔啦声响。
“喂……这里……喀……听……请……沙沙……”
“洋……沙沙……在……薛洋?”
声音蓦地变得清晰,薛洋五指收紧,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
“薛洋?阿洋?是你吗?你去哪了?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刚回答了两个字,薛洋就眼圈一热。
他清了清嗓子,“我现在大概在我们曾经扎过营的蟒蛇岛据点附近,我在路上看到了一片竹林,还有石灰层断崖和王莲池塘,很像是那附近见过的景物。”
对面的声音沉默了一瞬,再响起时变得有些低沉,话语里透出浓浓的担心:“你现在还好吗?”
薛洋习惯性地勾起唇角,想用平日里那种玩世不恭的语气调侃对方别瞎担心,自己一点也没事,自己这么厉害怎么可能有事,可那些插科打诨的话哽在嘴边,不知为何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他用力握着那小小的机器,手指紧了又紧,最后只低低冒出一句:“晓星尘。”
“嗯。”
“我很想你。”
“……”
“我也是。”
对讲机里传来的声音很模糊,但薛洋相信自己听到了对方这句回答。
“我现在……我在亚巴瓦卡村的……沙……营地,你……沙沙……”
干扰声响起,声音重又变得含糊不清起来。
“喂?晓星尘?听得到吗?”
“沙沙……从蟒蛇岛往南,废弃的……沙……渡口,沿着……东北,我在……沙沙……营地等你……”
“喂?晓星尘?晓星尘?”
“沙沙……”
对讲机的绿灯熄灭,薛洋“X”了一声,举起胳膊想把手里的机器扔出去,又硬生生顿住,咬牙切齿地收进怀里放好。
面前的火光暖融融地跳跃着,像是心脏带着希望在搏动。
蟒蛇岛,渡口。
有了新的目标,他浑身好像突然又有了力气。
要快点回忆起那个岛的具躰位置——闭上眼之前,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想。
﹌﹌﹌﹌
尽管心里无时无刻不盼望着早点出发,薛洋仍是耐着性子,花了点时间把没吃完的水豚肉熏干,用蕉叶包好带在了身上。
小时候在孤儿院,薛洋就笃信一条:天大地大,让自己吃饱最大。
孤儿院的伙食并不比猪食好多少,但即使难吃,去得晚了,仍然会因为没有剩粥而饿肚子。
薛洋又不傻,当然是绝不会让自己空着肚子睡觉的。
只是有一次,一位护工阿姨的小儿子,带来了一只粉红色缎带的心形盒子,盒子一打开,香味扑鼻,里头整整齐齐码着两排五颜六色的软糖,捏成各种猫爪,樱花,或者小猪脸的形状,上头撒着的糖粉亮晶晶的,精致可爱得让人移不开眼。
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喝粥的孤儿院大伙哪里见过这么漂亮的糖果,顿时一个个眼睛都直了。
“妈妈送我的生日礼物,怎么样,没见过吧?”男孩享受了一圈众人艳羡嫉妒的眼神,举起盒子趾高气扬地宣布:“谁能爬到三楼水塔顶上,把那只马蜂窝戳下来拿到这里,我就把这盒糖奖给他!”
围观的大伙哄地一下,发出了嘲弄又不甘的声音——三楼水塔有好几层楼那么高,院长明令禁止了不许任何人攀爬,违者重罚,更别提上到楼顶还要经过一个黑洞洞的小楼梯间,那个封闭又压抑的小空间是所有孩子的禁地,通常犯了大事的人才会被锁进那里头关禁闭,而且,那里头,据说闹。鬼。
围观的人吸溜着口水慢慢散开,留下薛洋对着那盒糖果抓耳挠腮了半晌,终于把心一横做出了决定。
他倒是不怕鬼,但捅马蜂窝,还是有点怵的。
怕拖得太久这家伙跑了不认账,薛小洋说干就干,把衣服往头上一蒙,偷了管事阿姨的钥匙就往楼顶跑。
常年被锁住的楼顶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真是天助他也。
爬一半的时候小孩往下看了一眼,手脚顿时有点发软。
靠近塔顶的梯子上,还真结了个小小的马蜂窝。
事先准备好的叉衣杆有点短了,薛洋捅过去的时候,手上立刻被凶狠扑出的马蜂扎了好几口。
他忍着疼,死死抓住梯子不放手,咬着牙又往头顶捅了好几下。
蜂窝掉下去的时候,他竟然还能双蹆打颤地往下爬。
等他捡起“战利品”逃回去,将“胜利的勋章”拿到那男孩面前时,却发现整盒糖果都早已经进到了人家的肚子里。
男孩着手指,脸上的表情是全然懵圈的,显然完全没想到还真有人照着自己说的去干了。
结果就是薛小洋顶着满头的大包,把那人按在地上往死里揍了一顿,然后作为打架的惩罚,自己被阿姨锁进了小黑屋里。
糖果没有吃到,那天的晚饭也泡汤了。
空着肚子的薛洋蜷缩在地上,满脸都是被肿包疼出来的鼻涕眼泪,他一边囫囵着一通乱擦,一边在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我都不要吃糖了!
这个誓言当然没能持续一辈子。
正确来说,只过了两个月,就被他自己打破了。
快入冬的时候,园子里来了个“小哥哥”。
小哥哥是院长侄子的儿子,长得白白净净的,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薛洋对他印象最深的,就是他兜里总是能掏出各种各样的零食来。
就像电视里演的小叮当。
一开始,薛洋是不屑的。看着蜂拥围上去的其他孩子,他都是一个人坐得远远的,在心里嘲笑这些人是没见过世面的傻冒。
他以为被这么多人一哄而上地翻了个底朝天,这人下回肯定不会带吃的来了,又或者吓得干脆再也不来了,只是出乎他意料,没隔几天,这位小哥哥又出现在了院子里,一来便从兜里掏出了一大把五颜六色的糖果。
而且每次分完,薛洋都以为他兜里已经什么也不剩的时候,却总能在自己枕头边发现几颗亮晶晶的水果/牛奶/梅子糖。
我最讨厌吃糖了!
薛小洋抓起糖,把它们扔到了垃圾桶里。
小哥哥有时候会坐在院子里,教大家写字画画。
画的都是花花草草,虽然挺漂亮,但薛洋很是看不上。
有一次,他故意上去刁难人家,说你这么会画,那你给我画个像呗!
果不其然,对方脸上露出了有些为难的表情。
薛洋心里偷笑,一心想看这人在大家面前出丑。
他眨了眨眼,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一副又无辜又可怜的样子,拉着小哥哥的袖子轻轻摇晃:“从来没人给我画过像,我连自己的照片都没有……我真的好想有一幅自己的画像啊~哥哥求你给我画一张嘛~”
架不住他的撒娇哀求,小哥哥最后还是动笔了。
画像交到自己手上的时候,薛洋差点没把头都给笑掉——就这?你这是画人还是画猪头呢?敢情你薛小爷我长这样?
兴许是他脸上憋笑憋到内伤的扭曲表情太过刺眼,小哥哥那张平日里白得透明的脸一下子红透了。
手里画纸被一把抢了过去,然后又被嚓嚓揉成一团,那人颇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小声道:“这张不算,下次再给你画一张好看的。”
像是怕他太委屈,小哥哥于是从口袋里掏出两颗星星糖,一边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一边偷偷地附耳:“别说出去哦。”
耳边暖乎乎的,头顶软乎乎的,小哥哥嘴边的笑也是软乎乎的。
薛洋呆了呆,原本想好的讽刺话,一下子全忘了。
那一晚,破天荒地,那两颗糖没出现在垃圾桶里。
夜里,薛小洋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攥着糖果的手紧了松,松了又紧,到最后,还是没忍住,窸窸窣窣剥开糖纸,将两颗晶亮亮的糖块儿含进了嘴里。
星星糖很甜,甜得薛洋吃完了犹觉不够,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自己手指。
入了冬以后,小哥哥来得没有之前勤了。
听说是家里人病了,具体薛洋不知道,但是看他脸上的笑容确实比以前少了。
尽管次数不多,但小哥哥每次来,除了帮忙给那些身有残疾的孩子打水喂饭,陪大家一起写写字玩玩游戏,也会专门抽虈出时间来给薛洋画像。
薛洋有时候看他坐在床边喂那些脑瘫儿、残障儿喝粥,整个人安安静静的,动作很耐心,既不像护工阿姨那样动作粗鲁地一顿填塞,脸上也没有其他义工那种高高在上的同情怜悯。
薛洋很喜欢这时候的他。
给自己画像的时候,对方那双清亮的眼睛就会一直专注地看着他,只看着他,眼珠子又大又黑,里头有什么细碎明亮的东西荡来荡去,像含了一汪水。
薛洋也很喜欢这样子的他。
早春的空气凉飕飕的,阳光照在身上,没什么温度,还让人觉得刺眼。
薛洋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排着队,等着前面的阿姨给自己剃头。
老旧的铁拉门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响,小哥哥站在院门口,手里抱着一个纸袋子,探头朝这边望了望。
白衬衫,蓝边的白背心,晨光下的他,整个人看起来好像在发光。
一下子,天不冷了,人不困了,嗖嗖往脖子里灌的风不冻人了,连太阳都暖和了好几度。
薛洋再也静不住,身子左摇右摆,一会伸懒腰一会踢踢腿,故意弄出来各种动静。
对方朝他回了个明朗的笑,抱着袋子慢慢走了过来。
走到近前,看清周围孩子那一溜儿的小虈平头,这人眼里的星星都快笑得掉出来了。
薛洋撇嘴:待会等我剃完了,你要是敢这么笑我,我就——
就什么呢?他呆了呆,一下子愣了神。
还没等他想明白,就被阿姨抓过去按在了椅子上。
小哥哥搬了个矮凳子,坐在旁边开始写写画画。
薛洋脑袋被牢牢固定着,眼珠子便控制不住地飘到一边看他:脸好白,睫毛好长,像两排乌黑的小刷子,发梢软软地垂在耳朵边,嘴巴淡淡的,想事儿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咬一下,再一松开,便多了一丝颜色,粉粉软软的,看上去像两片桃花瓣。
薛洋又看向镜子中的自己:手指黑黝干瘦,脸色黑里透着蜡黄,短短的发茬紧贴着溜青的头皮,皱巴巴的院服像破口袋一样松松垮垮套在身上。
他的脸忽地就涨红了,难堪了没一会,心底又腾腾窜起了一股火烧般的愤怒。
凭什么?
凭什么!
薛洋把凳子一踢,头都没剃完,甩了身上的布就往楼里跑。
身后阿姨的大喊,其他孩子的嚷嚷吵闹,那个人的惊讶呼唤,他都顾不上了,他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一个人呆着,没人能找得到他,谁来了也不想理。
他躲进楼上的储物间里,缩在一堆拖把水桶中间,抱着脑袋,想了很久很久,又像是什么都没想,最后不知不觉地,就这样睡着了。
等他肚子咕咕叫着被饿醒,从柜子里爬出来的时候,发现外面的地上多了一张纸条,和两块黄黄软软的鸡蛋糕。
纸条上的字迹又工整又漂亮,干干净净的就像是写下它们的本人:你的画像只差一点点就完成了,等下次过来,一定要帮我把它画完哦!
到最后,薛洋还是没能等到这张画像,入春以后,有几辆黑黑长长的车子开进了孤儿院,从车上下来好几个一身黑色的人,这些人去了一趟院长的办公室,然后没过多久,他就被接走了。
﹌﹌﹌﹌
雨又开始下起来了。
因为看不到天空,这些雨滴就像是从头顶汲饱了水份的树冠上抖落下来的汗珠子。
薛洋满心烦躁地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他好不容易做出来的石矛,因为下雨滑不溜丢地握不住手,不仅没有投中刚刚那只貒猪的要害,连带着矛也不知掉落到哪里去了。
那两片矛尖,花了他大力气磨出来的,可惜了。
追着猎物跑了一路,他渐渐偏离了原本的方向。
这里是……他环目四顾,左前方一抹茅草黄的屋顶,在浓绿的树荫间忽地一闪。
有人?!
心脏咚地一下,差点从喉咙眼跳了出来!薛洋惊喜万分地冲上前,跑了两步,突然又硬生生刹住。
他伏下腰,强行压抑住刚刚那一下带出的剧烈喘息,蹲在草丛中慢慢观察着。
没有篝火的烟升起来,也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响。
当然也有可能是被雨声盖住了。
反过来,下雨也是掩盖自己行踪的绝佳机会。
他猫着腰,将砍刀紧紧握在手里,慢慢地,慢慢地接近了过去。
薛洋踢了一脚地上烂成泥巴色的芦草席,脸皮绷得紧紧地,阴沉得几乎能拧出水。
他刚刚把这个只有两间茅草顶棚的临时营地翻了个底朝天,除了一只破破烂烂的草编吊床,其他什么也没发现。
地上的石火堆已经被破坏得看不出原来完整的形状,黑黑黄黄地同泥巴糊成了一团,营地口那根木棍上挂着的半具兽骨爬满了苔藓,上头原本好像有些刻上去的图腾,但现在已经完全看不清了。
眼前种种都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这是个废弃的土著人营地,而且已经很久没人使用过了。
失望混着焦躁包围了他,薛洋四仰八叉地往草棚下一倒,只那么一小会,便被淋了一头一脸的水。
所有棚子的茅顶都是破的,基本上就是支起的几张空架子。
薛洋咒骂了一句,从地上爬起身来。
算了,还是快点找到蟒蛇岛的位置最重要,那个岛上的据点里,应该还存有不少当初留下的补给物。
而且,往好了想,这个营地的发现也不是完全没有价值,至少说明他可能已经进入了某个土著部落的活动圈里。
很可能,就是他们这次考察目标之一的亚巴瓦卡部落。
雨下得大了起来,薛洋扛上背包,隔得远远地回头看了一眼:营地被冲刷得看不出颜色的茅顶在昏濛雨丝中越发黯淡,随着光线的昏落,很快便隐没不见了。
半夜的时候,薛洋又被雨淋醒了。
雨下得很大,临时搭建的棕榈叶矮棚撑过了前半夜的两个多小时,最后终于不堪重负地开始漏水。
水从每一个角落源源不断地灌进来,薛洋挤完了衣服,又开始抖背包、靴袜,瞎忙乎了半天,干脆把雨衣往头上一罩,抱着膝坐在地上等天亮。
度秒如年地熬了大半夜,渐渐地,不远处的树叶终于开始反射着曦光现出轮廓。
雨豆子渐渐拉成了细丝,薛洋懒得等它再停,直接收拾起东西准备上路。一夜未睡,他现在头昏沉沉的,其实有些不想动,但坐在原地干等着也不是办法,饮水,食物,都需要外出寻觅才能获得。
雨声和疲累分散了他的集中力,因此,当草丛里那只美洲豹低伏着扑过来的时候,薛洋甚至没看清袭击自己的是何物。
腿上的犰狳壳护膝一瞬间就被撕穿出一个大洞,他被扑倒在地,来不及甩掉身上呯零哐啷的累赘,薛洋条件反射地挥起刀一顿乱砍,有温热的液体溅上脸部、手臂,疼痛,腥臭,耳边呼哧呼哧的粗喘,兽类的低嚎嘶吼,一切的一切都像被无限拉长放大,在让人心脏骤停的空白当中,薛洋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因此那只豹子到底是何时逃跑的,他其实并没有概念。
值得庆幸的是,这只丛林的掠食者个头不大,应该是还没有成年的幼兽,肚子实在饿得紧了,独自出来练习觅食。
人类对雨林的过度开伐,让这些“原住民”们越来越难以获取到食物。
薛洋坐在地上,绷紧的脊背微弓,四肢微微菗搐着,手里的刀握得死紧,耳边全是自己疯狂砰砰的心跳。
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要去查看自己的伤势——小蹆上被撕开了一道裂口,手臂上多了几道擦伤与咬痕,伤口都不大,但往往,细小的东西才是真正致命的,这样一个开放性的伤口,完全有可能沾满细菌,导致败血症。
抗生素早已在之前摔落的擦伤中用完了,薛洋用附近的船仔草简易包扎了一下伤口,在地上缓了半晌,慢慢爬起身,一瘸一拐地往来路走。
之前经过的次生林里,他曾经看到过几株龙血树,这种树的木质部提取出来的血竭,是名贵的中草药材,有杀菌止痛,收敛止血的奇效。
大学的温室里并没有种植这种珍贵的乔木,但晓星尘曾经指着图鉴半开玩笑地对他说过:“只要你通晓得够多,就会明白,丛林其实是大自然的药店。”
傲人的记忆力让他很快找到了那颗龙血树,心形叶片,平滑的树干,从外表看有些像法国梧桐,薛洋跋出随身携带的军刀划开树皮,立刻有深红色的树浆滴了出来,像是树木因疼痛而流出的鲜血。当地土著认为这些树是巨龙所化,将它们的树液称之为——龙血。
将这些树液在手上揉开,涂抹在伤口处,没过多久,血果然不再流出来了,抹过的地方凉凉痒痒的,或许是心理作用,原本火烧一般的灼痛也减轻了许多。
“在丛林中,你所知道的,能救你的命,而你不知道的,则会要了你的命。”
眼前又浮现出晓星尘在说这些话时微微弯起的眉眼,那时候……对了,那个时候,他正懒洋洋地斜躺在沙发上,头枕着身上人的双蹆,抬起眼,便能看到对方弧线柔和的下巴。
“哈?那我都快没命了,你怎么还不来救我?”薛洋记得当时的自己这么调侃了一句。
“嗯……”抚着他发顶的手顿了一下,晓星尘似乎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一阵,“那一定是因为我想去,却因为某种原因没办法前去。有可能,我已经比你先一步不在了呢?”
“你傻的吗?我能让你死在我前头?乌鸦嘴!”薛洋猛地翻身,伸手挠向身上人的腰虈肢窝儿。
“哈哈,哈,别!我错了!我傻我傻我傻!哈哈,停停停,救命!”晓星尘左躲右闪,两个人在软乎乎的毛垫子上滚作了一团。
回忆在笑声中结束,薛洋睁开眼,面前仍是丛林那望不到尽头的树海。
会找到的。
我一定会找到你。
等找到了你,我们就一起回家,回到我们共同的那间小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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