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

　　在时间慢悠悠的前进中，入冬了。
　　冬至时节，打开门，迎接人们的不再是暖融融的阳光，而是空濛濛的灰。
　　但阳光总是有的，只是要多等一会，只是略显冰凉。
　　朝食就在对阳光的等待中进行着。
　　天然的寂寞时辰，人们却总是不甘寂寞。
　　在三三两两的街坊邻居们逐渐填满大堂后，屋内由人群带来的暖气终于压过了外界的冷气。

　　但使气氛真正热烈起来的还是街巷间永远的王者——八卦。
　　再没有比食堂更好的八卦传播场所了。
　　一个街巷间的包打听，三两个或质疑或深信的听客便足以炒热这一方小天地的气氛。言语来去间，或真或假的八卦就这么传开了。
　　八卦只可信三分——这是街坊们都知道的事实。八卦的叙说着与倾听者之间往往谁也不信谁，都只当个乐子罢了。又有那闲的或是涉及自家的总会挑两句无伤大雅的刺儿，大家一笑也就过了，没有谁放在心上。

　　今日的八卦却有些奇特。
　　白榆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他就是知道，有什么发生了。
　　只看着这些听客吧。一般情况下，听客空有个“听”的名号，往往说得比说客还多。
　　今日却像是终于知道了自己听客的身份一般，一个个都不插话了，只在那包打听的一段话止，才认真地问几句。
　　认真这个词和朝食向来是难以联系的，和八卦更是八竿子打不着。
　　可今日就是这样，认真！

　　这总归是与白榆生无关的——食客的喜怒一旦与食无关了，就与厨子也不相干了，厨师与食客本就是这样相伴相生又脆弱至极的关系。
　　场面上忽然静了下来——这本也是与白榆生无关的。
　　可不知是哪桌上的客人，大抵是受不了这气氛，左右看看，却又向白榆生招呼着：“哎，小老板，嘿，这事儿您怎么看？”说完又尬笑两句：“哈哈，嗨，这我们这儿啊，就您见识广，您给说道说道呗，大家都想听听这大城市大见识的是咋看的，哈哈哈，是吧……”

　　这话却是让人不好接了。
　　要说这一米巷中的街坊，是早已接受了白榆生的，自然都不会拿他的过去说事儿。
　　既是怕有什么隐情，尴尬，也是不问来路的意思。
　　今日这人猝不及防地提起这一茬，虽是话赶话一时嘴快，也是失礼了。
　　这邻桌汉子马上找补道：“可不？咱这就小白老板看的书最多，哪像你，就是一粗人！”——这是给白榆生找场子了，一开始那汉子也知自己说错了话，憨笑几声，便不作声了。

　　不知哪一位马上又续上话头说：“这话也没错，我们这活了大半辈子了，书却是没读几本，也……不知道很多事儿，不如让白老板说说吧，啊？”从小老板到白老板，这是抬高了。
　　座中又零星有几声附和。
　　白榆生于是开口道：“不过几句话，街坊们要我说便说就是了。只是这我却是不知是什么事儿，叫大家伙如此上心，还要大家替我解解惑。”

　　大家互相看看，还是那包打听开了口。此时他居然也不在乎听客向其他人问意见了，详详细细地给白榆生介绍道：“您前儿个也是大早儿便起来备料了叭，可是有往那窗外头看看？
　　嘿哟，那可真是奇了，就这儿，漫天的白光，分明是八点多的天色，那会儿可才六点呐！
　　您可别小瞧咯这事儿，要只是这样，估计大家也放不在心上，我来胡扯两句，与大家说笑说笑，这事儿就过去了。
　　可它奇就奇在，昨儿个下午，城南那神鸟山上，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铁架子，说是像……那外星飞船，对！可不嘛，真像！
　　按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多半是哪个混小子想耍个小聪明，挣它一把黑心钱。
　　可不是，这回真不是。您不知道啊，这昨天看见了那铁架子的几个人，今天……唉。
　　现在这城里谁不知道这事儿，也就您，两耳不闻厨外事儿。
　　二豆家的小丫头昨儿晚上好奇，还跑去看了，现下这二豆媳妇儿都快急上火了。
　　这可真是玄奇，您见识得多，您给品品，这到底是个什么道上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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