桎梏

　　在季非木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俞子心将他逼至墙角，侧身贴近，在他耳边沉沉地笑了两声，低语道：“你结婚了，可是这里，现在，也还是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我。”

　　之后又面不改色地补了句：“这可真要让我怀疑那位方小姐存在的真实性了。”

　　季非木的脸色铁青，墨色的眸子掠过一丝厉色，紧盯不放。

　　寻欢作乐的始作俑者像甩不掉的牛皮糖般步步紧逼，一边笑吟吟地看着对方在原地崩坏，玩味地欣赏着季非木西装革履之下现出的獠牙。

　　随即，他用更低沉暗哑又温柔勾人的声音轻轻地说：“不知道方小姐有没有机会见识到，季总在床/上的时候，还是这么正经的模样吗？”

　　他看到对方垂在两侧的双手紧了又紧，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原来风流倜傥的季总也会被一句风流荤话激怒，何等之耻辱，复加于俞子心便是何等之痛快。

　　“下流。”季非木嗓音哑了几分，恨恨地看着他。

　　细细观察就能发现，他藏在袖管里的手正因为愤怒和难堪而微微发抖，绷紧的小臂无声控诉着，倘若俞子心再出言不逊，下一秒拳头就会落到他脸上。

　　但俞子心显然还想得寸进尺，眨了眨眼睛，故作不解和天真：“生理需求怎么就叫下流了，季总现在的表现让人越看越像是个纯情的处男啊。”

　　季非木双眼倏地瞪大，仿佛在看一个怪物，忍无可忍，挥拳成风，又重又狠地砸向俞子心的右脸。
　　他偏了偏头，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却毫不在意地展开一个玩味的笑容，欣赏着对手的暴怒。

　　动手之后，季非木反而冷静下来，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神冰冷森寒，一字一顿：“不是所有人都像你，把做/爱当作需求。”

　　俞子心勾起更深的唇角，暗红的血顺着白得透亮的脸颊缓缓滑落，在浅色的地板上漾出一朵花。他伸出一截柔软的舌，沿着下唇轻轻舔了舔，桃花眼眯得狭长，仿佛在品尝绝世名酒，美得妖异而乍现风情。

　　“结婚难道不就是为了做/爱吗，”俞子心缓缓贴近他，深邃的瞳孔迸出锐利的光，从这个角度季非木可以清楚地看到他每一粒睫毛，“你是小学生吗，还抛开性/爱追求精神沟通，谈一场什么都不做的纯洁恋爱？”

　　季非木很反感这种过于亲近的距离，闭上双眼微微后仰，自暴自弃地靠在墙边：“这是商业联姻，我跟方烨都一致认为不需要这些多余的东西。”

　　事实上，这是一场以强强联姻为开端的美谈，但方烨对自己的美貌和才华非常自信，以为对方会潜移默化地认同并接受这场婚姻，把逢场作戏化为真刀实枪。

　　然而，季非木自始至终仅把方烨当作是商业联姻的附属品，方烨自觉无趣，默不作声，在发现季非木不愿意碰自己之后，两人一直十分默契地维持着表面的婚姻。

　　“你没碰过她？”俞子心看上去有些诧异，眼中闪烁着细碎的光，用轻到几乎消融的声音低语：“那……接过吻吗？”

　　在季非木尚未意识到他话语中的暗示时，俞子心一手撑着墙壁，身体前压，轻轻踮脚，蜻蜓点水地将温热的唇瓣印上对方的唇。

　　零距离的亲密触碰让季非木的每一丝细微的表情都被放大到极致，从持续震惊到恼羞成怒，悉数映入俞子心漆黑如墨的双目。

　　季非木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他，却被攥得紧紧的，心神俱荡之时，俞子心熟练地翘开了他的齿关，轻车熟路地勾着对方的唇舌纠缠。

　　他猝不及防地被侵袭得一干二净，内心早已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又固执矛盾地不愿缴械投降，舌尖尝到了鲜血的滋味。

　　俞子心在对方怒火快要爆裂之时退了出来，又往后走了一步，优雅地作了一个礼，眉眼一弯，微笑着看了一眼对方时青时白的脸色。

　　“你还真是没有接过吻，”俞子心轻笑，“回应得这么僵硬生涩，还不知道怎么躲，也推不开我。”

　　“如果你所追求的爱情是身体的欲求，那我们永远也不可能说服对方，”季非木神色冰寒，语气冷冽，眸子里酝酿着一场暗沉的暴风雨。

　　“不，你厌恶和摒弃肉/欲只是因为你没有感受过，那种无与伦比的快感是永无可替的。”俞子心理了理松散的睡袍，颀长白皙的手漫不经心地系上腰带，眯着眼看他，后者眉头一皱，面色显出极度的不认同。

　　“灵魂的爱与被爱是圣洁的，绝不会被肮脏的尘念所玷污。”

　　“相信我，你会臣服于欲望的。”俞子心笑了笑，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懒散，“除了我之外，没有人知道你的心这么冷，嘴唇却这么软。”

　　孤独的夜色似墨般倾数泼下广袤天际，遥远的银河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柔软而清冷的弯月洒了遍地的奶糖一样的乳白。窗外的高楼大厦耸入云霄，屋里针锋相对的气氛俨然愈发灼烈。

　　没有人愿意退让一步，季非木冷笑一声，语气讥讽而不屑：“我觉得，人可能要有一条命才有机会消受你口中的欲望，对吧？”

　　季非木也气恼至极，自己往日镇定自若的气场消失得无影无踪，当下竟然为了争一个口舌之快而掀开了底牌。

　　但他知道，按兵不动只会让对方更加肆意猖狂。对付俞子心这种人，就要以暴制暴，以强压强才行。

　　“盛凌平是谁，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季非木目光如炬，直直地看着对方神色剧变，表情有一瞬间的停滞和凝固，深色的瞳孔持续骤缩。

　　俞子心喘了一口气，狠狠地瞪了回去，眼中浮现一丝阴冷的戾气，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他是一个，跟你一样的禽兽。”

　　季非木眯起眼睛，细细琢磨着他话语里蕴藏的恨意和抗拒，复而嗤笑：“所以，手无缚鸡之力的你只能乖乖待着，我奉劝你不要兴风作浪，招惹是非。”

　　俞子心沉默地回望着他，滔天的憎恨混杂着狼狈和惧意，像灌了铅般在胸口恣意增长，寸寸生寒，冰冷刺骨，压得他难以喘息。

　　“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你的人生还得依靠我才能洗脱罪名，但你必须要认清楚，这些我不在意的东西随时都可以收回来，包括你的一切和这条苟得的命。”

　　季非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俞子心撑着桌子，缓了口气，才发觉自己的背后早已冰凉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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