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白

　　“喂？哥？”翟语生站在柜台前，眉眼笑得弯弯的，一手举着手机，一手在面前的单子上点一点，示意柜台前红着脸穿着制服的小姑娘，“马上就回去了，真的马上！”

　　他马上挂了电话，脸上的笑意没有那么明显了，指着一款慕斯蛋糕和前台说：“就这块吧，十二寸，中间加个珍珠巧克力爆浆，夹心有核桃吗？”

　　小姑娘咳嗽了两声，结结巴巴：“有、有的。”
　　“去掉去掉，我哥核桃过敏。”翟语生又想了想，“过五天我上午来取，还有，包装漂亮一点，给人过生日用的，要有排面。”

　　何至秋挂了电话，在主屏幕上戳了下，呲牙咧嘴的小人主屏幕又蹦出来了。

　　这已经是第二天了。
　　他按了按眼镜，颇有些头疼。

　　昨天早上他用了三年的手机自定义红瓦绿树蓝天的屏保莫名被换了，整个屏幕溢满海藻般的绿色，中心是一句:“Be a bad man.”
　　“——做个坏人吧。”
　　底下是一个黑头发的小人，面色狰狞痛苦，正在拿着一瓶“坏人药”往嘴里倒。

　　这要是换的好看吧……何至秋也没什么意见，毕竟连看这么多年的旧事物，早晚会烦了厌了。
　　问题就在这儿，这个壁纸实在是中二过了。
　　压抑的颜色，颓废的句子，昏暗的气息，让人看了只想黑化。
　　所以何至秋当时就准备换了，上系统商店又找了一套纯色格子主题的，结果他今早起来的时候，壁纸又自动跳回去了。

　　更过分的是还会自己换皮肤。

　　手机壁纸由深沉的海藻绿变为暴风雨洗刷后的深蓝，原本在壁纸中央嗑药的小人转过身来，蹲在一块破石头上，肩上一根棍挑着包袱，另一只手在捂着嘴打哈欠，中间的英文字也变了。
　　“Not worthy of the world.”
　　——人间不值得。

　　何至秋：“……”
　　他不管了，扔下手机，开开阳台上的落地灯，捧起看到一半的《人间失格》等人回来。

　　翟语生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了，客厅的大灯没有打开，只有敞开式阳台上的落地灯，还有当初买来装饰阳台的灯线亮着，照耀在何至秋隐在灯光下的温柔侧脸。
　　翟语生从玄关处进来，啪地一声打开灯，把包挂在木制挂勾上，面上带着明朗的笑容：“这么暗，看书怎么不开灯？”
　　何至秋用手挡了下灯光，交叠在一起的长腿换了个姿势：“懒。”
　　“连两步路都不愿意走了？”
　　“不愿意。”
　　“行吧。”翟语生把拎进门的外卖拆开包装，热腾腾的白气顿时在桌面上炸开，他拿筷子在桌子上敲两下，笑着问，“那饭也懒得吃吗？”
　　“吃。”何至秋拿着书坐到桌前，“厨房里有零食，自己端过来吧。”

　　所谓的零食就是排列在盘子上的一个个晃晃悠悠的“明中花”——这名字是翟语生起的，水和白凉粉按比例混合，倒入圆碗中，凝固后拿斜切的吸管沾上稀释色素，从一点往白凉粉里戳，翻过来就是一朵包裹在透明中的花。

　　翟语生是个糙人，面上潇洒痞气其实手笨的不行。而何至秋也算不上个多么有耐心的，做这样一个小玩意儿通常要花很长时间，更何况色素和纯白凉粉也没什么味儿，吃下去和嚼实体空气似的。
　　但是翟语生喜欢，他一个月会多少做几次。

　　凌晨一点，何至秋朦胧之间打开手机看时间，小人站在黄色的壁纸中央叹气，文字换为“Be a rotten man.”
　　——做个烂人吧。
　　他手在太阳穴上按了按，想，这是第三天了。

　　第四天，小人，灰色，站立，狞笑。“just want to make a salted fish.”
　　——只想做条咸鱼。

　　何至秋有点不安，但除了上班，回家后还是接着读《人间失格》。
　　翟语生倒在他旁边刷视频，刷着刷着就蹭他腿上去了，抬起头睁着乌溜溜的黑眼睛看着何至秋。
　　何至秋心平气和地翻过一页，另一只手在他头上薅了一把：“怎么了？”
　　翟语生控诉：“你能不能不要老是看书！”
　　何至秋头也不抬：“吾生也有涯，而知无涯。”
　　“殆已！”翟语生更加愤恨，“就已经死了！！我读书不少学过这句！”
　　“是吗？”何至秋安静反驳，“你不是也老是看视频吗？”

　　翟语生盯了他片刻，满满的无奈似是从眸子中溢出，紧接着猛地扯住他领子，两人一下拉近了距离，浅尝辄止的吻印在何至秋柔软的唇上。

　　在第五天，手机在0:00突然一阵嗡鸣，何至秋突然就清醒了，身边没有人，主卧的厕所灯开着，传出哗啦啦冲水的声音。
　　他揉了揉眼睛，打开手机，把蓝牙耳机中放着的轻音乐关上，又准备去摘翟语生的。
　　这货睡觉还要听摇滚，也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
　　哦对了，人还在卫生间来着。
　　他把目光转回来。

　　今天星期五。

　　壁纸眨眼直接换为鲜红，小人又重新开始第一天的嗑药状态，只不过文字又换为“Happy today，too.”
　　“Happy today，too.”
　　——今天也要开心呀。

　　何秋至抬头，看见一截枯手从天花板上伸出，五指紧握一支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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