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忘之殇

　　第三章宿命
　　今年的雨来格外的少，巫师围着祭坛跳了足月的舞，老天却迟迟不愿意落下几滴。整个有施国都被酷暑所笼罩，粮食的缺少，战争的不断使大量的奴隶死亡。
　　镌刻这古老文字的青铜镜上映出一张模糊的脸，美丽的少女轻声哼唱着不知名的小曲，玳瑁梳在指尖灵巧的转动，将一缕青丝绾上耳畔。待所有的头发都整整齐齐的拢聚在一起，少女拿起一旁的玄冠戴在头上，整了整玄裳。一个俊俏少年立刻展现在人眼前。

　　卷珠玉帘被轻轻挑开，小研一脸的愤懑，嘴里嘀嘀咕咕的小声说着什么走了进来。
　　“公主，王叫你去……”声音顿住，娇俏的脸上是浓浓的挫败，“公主，你又把自己扮成男子干嘛？”
　　我淡淡一笑，走上前捏捏她的小脸：“别总是这样的表情，公子这般如何？”
　　“自然是俊秀非凡，上天入地难在寻觅。”小研翻了翻白眼，挥手扫开我的蹂躏，“不过我们的美男子，王叫你去大殿。”
　　我晃了晃腰间的玉佩，问：“父王找我何事？”
　　小研摇了摇头：“奴婢不知，但听说王神色焦急的。”她顿了顿，后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公主，你不知道，我来的时候，听到那群大臣们嘀嘀咕咕的，尽说一些混账话，还提到公主，说你整日的男儿装扮，状似癫痫……太可恶了！”
　　我轻轻摇头：“他们要说什么是他们的事，嘴巴既然长在他们身上，总不能堵住。走吧，我去见父王。”
　　小研点点头，挑了帘子，跟在我身后。

　　一路上，天昏沉沉的，仿佛一个不小心，便会整个落下来。宫人们一脸的凄凄然，低声议论着战事。小研想要大声呵责，我摇了摇手，她只得郁闷的抿紧了唇。
　　这场战争已经打了太久，国人从一开始的信心满满如今已是哀怨连连，只盼着早日结束。战争，天灾，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的掐住有施国的脖子，窒息的痛苦。
　　“要不是王不自量力跟夏斗，我们也不至于这么惨……”
　　“王也真是的，夏王是我们能比的么。人家可是有龙神守护的，受命于天……”
　　“王的决定是你们这些卑劣者可以随意议论的！”小研终是忍不住，跳出来，稚气的脸上一脸的严肃。
　　议论声戛然而止，两个宫人面色惊恐,扑通一声重重的跪在我面前。
　　“公主饶命！是奴婢们嘴贱，奴婢知错了！”两人身体匍匐着，连连磕头，青石板已是染上一丝血色。
　　“起来吧。以后小心些。”
　　两人仍是将身子压的低低的，目送我们离开。
　　我摇了摇头，转头看着小研气鼓鼓的样子，噗嗤笑出声来：“小研，你这样子倒是有趣的紧，好像一戳就能破掉。”
　　“公主！”
　　“好啦好啦，去见父王。”
　　“公主，你应该注意仪态，别走这么快小研跟不上啦！”

　　昔日里威严壮观的大殿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显得格外冷清。我走在长长的台阶上，脚下传来丝丝的凉意。
　　父王坐在大殿中间的高台上，低着头，斑白的发垂在耳边。我看不到他的脸。
　　“嬉儿。”他唤着我的名字，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大殿中，仿佛久未敲响的古老寒钟，悠远沉闷，紧紧的压着人的心。
　　我上前，将手放在他满是褶皱的手上，嫣然一笑：“父王。”
　　“嬉儿，有施败了。”他舔了舔干涩的双唇，终是颤抖着说出口。
　　“父王。”手轻轻摇了摇，“我有施男儿，虽败犹荣。最坏的结局莫过于重归夏，多上供些贡品罢了。女儿只是不甘未像那些男子般一同为有施国战。”
　　他抽出手，细心描绘着我的脸，眼中闪动着莫名的光芒，似不舍，又似不甘。“嬉儿，你不懂……那夏王要的是你……”
　　我愣住，呆呆的望着父王。

　　“有施妺喜，眉目清兮。妆霓彩衣，袅娜飞兮。晶莹雨露，人之怜兮。”这是夏王的原话。
　　父王说：“嬉儿，父王没用，父王无法保护你。有施国败了，我不能看着有施国在我的手里消失掉。”
　　父王说：“嬉儿，我首先是有施国的王，其次是你的父亲。”
　　父王说：“嬉儿，对不起。”
　　我闭上了双眸，感觉一阵眩晕。许久，我睁开眼，看着父王那双满含着悲伤的目，轻声问道：“若，若是我不愿意呢？”
　　“若你不答应，这世上……再无有施国。”
　　耳边远远近近的传来有施国的男儿们在战场厮杀的声音，战马悲哀的嘶鸣着被刺穿腹部，满怀着不甘倒下。战车被推翻，盔甲上满是刺眼的鲜血。那声音似有似无的远去，继而是女子们哭声，凄凄艾艾，带着无可皈依的绝望与悲伤。
　　“父王，我爱有施。”我努力让自己的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角度，“父王，能为有施献出自己，我……很荣幸。”
　　“嬉儿……父王的嬉儿……”他紧紧的拥住我，声音淹没在我的耳边。
　　注解“有施妺喜，眉目清兮。妆霓彩衣，袅娜飞兮。晶莹雨露，人之怜兮。：此段是后人记载妺喜美貌的描述，并不是出自夏桀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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